碧均岸已經吃好了，將特意留下的雞翅和鮑魚夾到呂盈彤碗裏，說道：“今天叫的菜還不錯吧？百香齋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呂盈彤點了點頭，“還可以，今天省事了，我跟秀姐就在家裏嘮了半天的嗑，然後把崽崽的衣服又縫了兩身出來。”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怎麼不歇著？”
    呂盈彤歎息道：“平時被這小子聒噪慣了，偶爾一天不在，我都擔心他吃不好。唉，人一旦有了孩子啊，就整顆心都圍著孩子轉了。”
    “對了，說到這個。”碧均岸從小車車底下拿過了一本書，“喏，你上次念叨的想看的書，今天給你帶回來了。”
    呂盈彤就算人在家裏，也並沒有徹底跟外界斷聯，還在堅持看書和鍛煉身體，隻是後者因為帶孩子太累，減少了很多次數。
    “好耶。”呂盈彤接過那本厚厚的書，放到一邊，打開了瞄了兩眼，“嗯，人還是要多看書，保持進步。”
    碧均岸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尖：“等小的長大點，我們就輕鬆了。”
    呂盈彤繼續往嘴裏塞飯，一臉鬱悶：“我懷小的反應這麼大，我還以為是個閨女呢，誰知道又是兒子。”
    碧均岸試探的問：“你還是很喜歡女兒？”
    “當然了，女兒多貼心啊，又乖，又知道心疼父母。”
    碧均岸其實也很喜歡女兒，他也覺得女兒比兒子要貼心，可是他親眼看著呂盈彤孕期的各種反應，吃不下飯，吐，虛弱，生了之後又沒日沒夜的帶孩子，情緒消耗太嚴重了，他舍不得再讓她重來一遍。
    呂盈彤察覺到碧均岸沉默了，一邊眉頭一挑：“你可別期待我再懷一個，這兩個已經夠了。”
    碧均岸笑笑：“好，我們不生了，隻有你是我的公主。”
    “噫，你好惡心啊。”
    兩人嬉鬧了一會兒，呂盈彤也吃完了飯，秀姐收拾收拾，將打包盒丟到垃圾袋裏，又將桌子擦了一遍，然後切了果盤過來，一家人吃著水果聊天。
    第二天碧均岸去學堂的時候，在大門口看到了有人在鬧事，周圍圍了很多人，他擰眉擠到前麵去，才發現是一位先生和他老婆在吵架。她完全沒了以前見麵時候的體麵，頭發蓬鬆，滿臉淚痕，衣服也被扯得出了好幾個裂口。
    碧均岸扯開那位先生，低聲嗬斥道：“榮光，你和你老婆在學堂大門口鬧什麼？有什麼事不能回家說？”
    那位女性看到碧均岸，更是大聲的哀嚎出聲，哭得說不出話來。
    那位先生心情激憤的甩開了他老婆的手，碧均岸定睛一看，他老婆臉上左右對稱赫然疊加的巴掌印，他更是怒不可遏：“黎榮光，你是不是個男人？！你是不是個男人？！打老婆？！哪個男人會沒出息到打老婆？！”
    黎榮光脖子上也有幾道血痕，他甩了甩自己的頭發，沒好氣的道：“碧先生都來了，你還要在這兒鬧下去嗎？還嫌丟臉丟的不夠是不是？給我滾回家去！”
    碧均岸將黎榮光狠狠一抻：“注意你的態度！”隨後脫下自己的外衣，走上前去蹲下，披到她身上，遮住她衣服上的裂痕，緩聲勸道，“黎夫人，有什麼委屈我們進學堂再說好不好？現在正是上學的時候，門口人太多了，會影響孩子們上學的。”
    黎夫人哭著看了一圈周圍的人，大人小孩都有，都在好奇的看著他們，然後指指點點。她在碧均岸的攙扶下踉蹌的起來，然後進了學堂。
    到了他的書房，他才知道黎夫人為什麼鬧到了學堂門口，原來是黎榮光昨晚徹夜不歸，黎夫人一夜未睡，找去了蘭香閣，才把他從**的被窩裏薅出來。
    黎夫人沒有辦法，被逼瘋了，就做出了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舉動出來。
    黎榮光顯然還宿醉未醒，大著舌頭詭辯：“你他娘的，天天，在家舒舒服服躺著，又不用出來幹活，如果不是老子養著你，你能天天過得這麼舒坦？嘿，酗酒找女人的，又他娘的不是老子一個人！你跟我鬧個屁啊！”
    黎夫人此時心情已經緩下來了一些，不再去跟一個醉鬼爭執，而是跟碧均岸說起了情況：“他胡說，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給過家裏錢了，他人懶，總是要人伺候著，一個不順心，就能把洗腳盆踢翻。孩子他從來不照顧，家裏的瑣碎事也從來不過問，都是我在做，他領了錢就買酒，買女人，除了偶爾給兒子花點錢，經我手的是一文也沒有！他還不許我出去上工，說女人在外拋頭露麵的不好，我每天在家裏忙得團團轉，他卻還覺得我在家是享福來著，我連家用都沒有……”
    碧均岸皺眉聽完，應道：“好，我大概了解了，黎夫人，你的訴求是什麼？是想和離，還是？”
    “如果不是我還有孩子，我老早就不想跟他過了。”黎夫人捂著嘴巴又哭了出來，“這樣過下去有什麼意思，就跟供個祖宗一樣，天天伺候他，他還嫌我是個黃臉婆，給他丟人了。”
    “隻要肯做工，沒有餓死的人。”碧均岸回頭看了黎榮光一眼，他看起來酒醒了一大半，整個人都緊繃著，防備性很強。
    碧均岸又回過頭來，對眼前委屈的女人說道：“今天我在這裏，你有什麼要求，我都會盡量做到。”
    “我很想跟他分開，可是，可是，我還有一個孩子，我還有一個孩子……”黎夫人絕望大哭，“他一直覺得，爹爹是很愛他的，我一直在忍耐的原因，就是因為孩子……可是昨天，昨天他答應了兒子，要陪兒子玩的，兒子等了他一天，我讓他不要等了，說爹爹在學堂很忙，可是他非要等，夜裏他就起燒了……他還是人嗎？放著答應了孩子的事不去做到，去跟別的女人廝混，他配做父親嗎？”
    丈夫常年的冷落，貶低，打壓，漠視，導致了一個被逼瘋的女人，一個一無所知的孩子。
    “冷靜一點，看著我。”碧均岸嚐試緩解她的情緒，“看著我，其實孩子沒有我們想的那麼脆弱，也不會因為自己身上流著人渣的血而感到自卑，隻要他的母親足夠強大，孩子也會理解爹娘分開的原因。不是非要給他一個看似完整的家，而是要給他一個有人愛他、有人等他的家。孩子以後能長成什麼樣，跟誰陪伴他時間久有關，你可以把他往好的方向去帶領，你聽說過孟母三遷的故事嗎？當然，做出選擇的決定在你，不管你選擇哪條路，我們都會盡最大的努力來幫助你過上正常的生活，好的生活。”
    黎榮光終於按捺不住，走得歪歪扭扭的向前：“先生，你這是，這是什麼意思？”
    她走了，誰來免費伺候他吃，伺候他的一切日常？他可不想回到家涼鍋冷灶，到處是灰。
    黎夫人來學堂鬧事，也是被逼急了，可是要她敲板跟黎榮光和離，她還是沒有生出足夠多的勇氣。
    “碧先生，我很想和離，可是我沒有足夠的勇氣。”
    碧均岸一點都沒有輕視她的意思，他理解每個人在不同的環境浸染下，形成了不同的人，會做出不同的決定：“好，你不用擔心，我們都會幫助你走上一條適合自己的道路。所以，從這間學堂出去後，就請直起腰杆，昂首挺胸的過生活吧。”
    說罷，又轉身對著狀態很差的黎榮光說道：“你們共同生活在一個家裏，還是要肯定妻子的價值，你覺得她在家日子過得很輕鬆，仿佛家務事都不需要做，不如你讓妻子出來上工，你自己在家帶一天孩子試試，比上工累十倍。我們相處的不多，你也是學堂裏教了快十年書的先生了，按理說不應該沒受到孔夫子的一點影響，看到你夫人這樣的狀態，我心裏真是非常難過。從你昨天說我夫人花錢大手大腳上來看，你確實是隻顧著自己享樂，完全不顧妻子的訴求，隻把妻子當成了一個伺候你的牛馬，而不是平等對待的人。黎先生，抱歉，品行不端的人，不能在我的學堂教書育人，我不能容忍私德有損的人來任職塾師，萬一誤人子弟，得有多少年輕人被帶歪，請你收拾好你的東西，回家去吧。”
    在黎家夫婦離開學堂以後，幾個先生都圍了上來打聽情況，碧均岸捂著嗡鳴的太陽穴，坐了下去。昨晚小洲又鬧騰的他一夜沒怎麼睡，早上又立刻處理這樣糟心的事，他真是頭疼的要死。
    “我已經把黎榮光勸退了。”碧均岸長呼了一口氣，問他們，“現在情況怎麼樣？”
    他們對視了一眼，謹慎的回道：“黎先生這事影響還是很惡劣，很多學生的父母都聽到了他們吵架的內容，有部分父母就懷疑起了我們學堂的先生是不是很多都這樣……”
    碧均岸已經猜到了，那些看熱鬧的父母並非單單隻是在看熱鬧，他們更擔心自己的孩子會不會受到影響，會不會教自己孩子的先生也與那位酗酒打女人出去**的先生一個德行，甚至於，會不會自己的孩子可能被這種惡心的先生動手動腳……
    今天還隻是第一天，知道的父母不是太多，等明天，恐怕就要一傳十十傳百了，到時候還不知要傳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