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宿命的輪回 第二百四十五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63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你來的路上有受傷嗎?”
呂盈彤被他一提醒,頓時又感覺渾身疼,氣哼哼的道:“等天亮了你自己看!”
“抱歉,你著急了吧……”碧均岸的聲音竟然溢出了點顫抖和鼻音,散發著脆弱的氣息。
“我當然著急了!早跟你說了晚上有大暴雨,你不聽,非得在這兒寫完了再回去,你一寫起文章來就不分時辰,你自己都不知道嗎?”
“對不起……”
聽到他脆弱的聲音,呂盈彤早就生不起什麼氣:“算了,好在你人沒事,這就是萬幸,隻要等到明天天亮,有人來了之後,我們就能出去了啊。”
他們相互依偎著取暖,呂盈彤一身的傷,又搬了那麼久的磚頭,身體都快累透支了,說著話說著話就睡著了。
第二天是碧均岸先醒的,他透過呂盈彤昨晚挖出的口子看到外麵的天空,剛呈現出清晨的青色,他一摸自己胳膊,冰涼的像是冰塊,隨後看向呂盈彤。她的臉上帶著病態的嫣紅,鼻子好像已經不通氣了,在用嘴巴費力的呼吸。隨後,他看到了她狼狽的樣子,被雨淋濕還在打綹兒的頭發,全身無數道被刮的血淋淋的口子,磨得血肉模糊的雙手……
碧均岸無法確認對方對自己的感情,是否與自己對她的一致,可是他能感受到的,是一致的吧……哪裏會有人不顧自己的性命,冒著那麼大的風雨,來救一個不相關的人?
他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出現之前,緩慢而用力將眼前的人擁入懷中。
呂盈彤再次有感覺是被顛醒的,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原來自己在一個人的背上。
“你跑那麼快幹什麼?”
察覺到她醒了,碧均岸放慢了腳步:“昨天發生了山洪,你還記得嗎?”
呂盈彤抬起脖子看了看四周,到處都是被風刮斷的樹,橫七豎八的倒在路上,半山腰上,水流還在順著坡度往下流,底下的積水已經很高,可以當成一個湖了。
“我好像起燒了。”呂盈彤呢喃著說。
“我背你下山看大夫,大夫給你開了藥很快就會好的。”
呂盈彤搭在他肩上的雙手忽然緊了點力氣,碧均岸也很敏銳的察覺到了,腳步又放慢了一點。
“碧均岸,你這個傻子,你知不知道,男人是不能隨便背女人的。”
碧均岸嗓子啞了啞,能領會到她話裏的意思:“……大概知道。”
呂盈彤的腦袋又伏了下去,歎息道:“因為寬闊的臂膀太容易讓人心動了。”
呂盈彤的聲音很模糊,很小,可他還是聽到了。
碧均岸的眼睛裏閃爍起了一道光。
兩人到了山下醫館,人家還沒開門,他們在門口等了一個多時辰,碧均岸又跑去給她買早飯捂著暖手,過了好久才有小藥童打著哈欠把門打開。
大夫檢查了一下,碧均岸的腦袋被砸出了一個大鼓包,大夫給他開了消腫化瘀的藥,讓他帶回去煎著喝。呂盈彤身上細細碎碎的傷口不計其數,大夫先給她處理了大的傷口,呂盈彤哭嚎的聲音像是大過年家裏殺豬。
碧均岸知道她都是為了自己才受這麼多苦,心裏既心疼又愧疚。
等治好了傷,兩人回到山上,才發現家裏也塌了,他們又回到碧均岸的住處,才發現他的住處也塌了。一時間呂盈彤還真有些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之感,如果昨天自己沒有出門,而是自己洗洗睡了,說不定就直接歸西了。
山長緊急的把大家召集起來,看看各家的損失,發覺山裏有十幾戶人家是房屋倒塌了的,還有學堂也全都塌了,當即最要緊的就是修繕房屋。山長讓各家錢多就多出,錢少就少出,一起湊錢把房屋再蓋起來。
碧均岸這半年裏也攢了些錢,中途給母親寄過一回,現在也還剩下一些,他也捐了出來。他們本就是支教來的,做善事,沒要報酬,山長連連推辭,怎麼還能要先生的辛苦錢,碧均岸也用了客套話給推回去了。
呂盈彤的雙手都被繃帶綁的嚴嚴實實,不方便自己吃東西,就又恢複了剛來時候的相處,碧均岸做飯,碧均岸洗碗,還要再加一項任務:碧均岸給她喂飯。
本來呂盈彤還不好意思,堅持要自己吃,可是當她努力了一盞茶的時間也無法拿起筷子之後,她就認命了。
眼見著他都把好吃的塞自己嘴裏了,她也開始急了:“雞腿你也吃,還有雞翅,你別光喂我了。”
“我還有的吃,你放心吧。”
呂盈彤發現了,其實碧均岸隻把好菜留給自己不是因為太窮,哪怕他們買上五斤的大蝦,他也是全都要塞進她的肚子裏,他是好東西不嫌多,但隻舍得給自己吃。
“好了,我吃飽了,你自己吃吧,別淨一口冷的一口熱的瞎對付。”
桌上還有幾個雞翅,半碟子蝦,碧均岸估量了一下她的飯量,覺得她不應該這時候飽,可也沒有強迫她吃,自己把剩下的一點兒青菜和蛋湯打掃了,就把剩下的半碟子蝦也給剝了。
呂盈彤其實完全還沒飽,看到他動手剝蝦,還以為他終於要自己吃一口好的了,既欣慰又拚命咽口水。
她在心裏大罵自己,呂盈彤,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幾個大蝦就把你饞住了?
碧均岸將蝦剝完之後,騰到了一個新的盤子裏,不等呂盈彤開口詢問,他自覺搶答:“我聽到你的肚子好像在說,它還沒有吃飽,等你又感覺餓了的時候再吃吧。”
拿女人的肚子打趣,呂盈彤嬌嗔著捶了他一下:“胡說什麼呢你!”
碧均岸莞爾一笑,起身收拾鍋碗瓢盆去了。
山裏每年都會綜合考慮,給教學成績優異的先生出具一份證明,很詳細的介紹這位先生在哪些方麵做得很優秀等等。對於一些家裏很有錢的人,例如呂盈彤這類的教書先生,來山裏純粹是為了體會眾生,做善事,這張證明是不需要。可還是有很多寒門子弟,很需要這麼一份說明,不僅說明他們存善心積善德,更能證明他們是在那麼多先生中脫穎而出的,這對他們的未來很重要。
碧均岸的教學能力是這一批的人才裏最拔尖的,這所有人都毋庸置疑,山長在考慮人選的時候,有人賄賂他,有人跟他扮可憐,都想要爭取到這個機會。有人腦子一根筋,威脅到了碧均岸跟前,讓他別跟他搶這個優秀名位,隻要他這次評選上了,他就可以去鎮裏的私塾上教書了。
碧均岸對這種威脅不屑一顧,幾句話就把人打發走了。
可還有人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跟他扮可憐,想讓他把這個名位讓出來,說家裏老母重病,底下還有個在讀書的弟弟,沒有勞動力,家裏真的很困難,很需要這次機會。對於這種弱勢央求,碧均岸反而沒有辦法了。
最後他默許了山長可以把那個名位給那個可憐人。
呂盈彤知道了這些狸貓換太子的操作,氣不打一處來,讓碧均岸去跟山長說理,他又是一副不爭不搶的樣子,隻說算了算了。他要算了,她可不能算,她還尚在病軀,就身殘誌堅的去跟山長討要說法。
“這個機會對碧先生一樣很重要!如果他教學成績好,但是家裏很有錢,這個機會對他來說無所謂,他可以讓出去!可是碧先生家裏也困難的很,您看他來了這半年,休息過哪怕一天嗎?不是忙著山裏的教學,就是通宵寫文章,他家裏還有一位生病的母親需要照顧呢!他不需要這個優秀名位嗎?更何況,這位子本來就該是他的!他們得了機會可以到鎮子上去尋求新的發展,碧先生等到一年期滿就不需要去尋找新的機會了嗎?你們不能瞧著他一個半大孩子,就讓他什麼委屈都往肚子裏咽吧!”
山長帶著幾分尷尬,好說歹說,把這個祖宗給送回去了。
他收了他們的好處,可是被呂盈彤這麼一鬧,他也不好操作了。
呂盈彤也是看出來了,這些山裏的人都是一窩的,還不知有多少內情,隻有他們山裏的人自己知道。明明他們是真心實意的來幫助他們解決後代教育問題的,為什麼還會遭到這樣的算計?
回去後,呂盈彤跟他說了自己去找山長的事,碧均岸怕她吃虧,連忙著急的問她情況。
呂盈彤好像很累,但態度還很堅持:“當一個機會同時擺在幾十個人麵前時,每個人都是公平的,能靠自己的能力、人脈、賄賂、演戲去拿這個機會。可是,阿均,你也需要這個機會,它對你的未來也是有用處的,你不能直接就放棄了。未來的道路上,還會有無數次麵臨這樣選擇的時候,你不能每一次都把出頭的機會讓給別人吧?無論朋友關係還是競爭關係,大家都應該拿出真正的實力,才算對得起自己,也算尊敬對手,不是嗎?而不是靠著一個人不斷的出讓,一個人不斷的躬身討要,這是不健康的。哪怕你拿到了這個機會之後,自己的前途又變好了一些,你回過頭來,用自己的能力幫助這戶人家,或者給他介紹新的機會,這都是好的,也會讓人感激你,而不是直接讓出這次機會。我有預感,這個機會被你拿到,和被別人拿到,以後的回報是千差萬別的。你每拿到一次機會,都有一顆寶石貼在你身上,你身上的寶石越來越多,你能釋放的能量也會越來越大,那些寶石散發出的光芒,會影響到很多被照耀到的人。你或許察覺到了這背後有賄賂有求訴,或許也是共情那個可憐人,想把好的出路讓給別人,總之,你默許了他們在背後搞鬼。可是阿均,你該得的權益,不應該在背後被他們用一壺濁酒,一袋子劣煙來交易。對惡行的沉默,就是對惡行的縱容,為人師者,就是要以身作則,如果再有下次,我不希望你再這樣默許這套肮髒的規則繼續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