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宿命的輪回 第二百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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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盈彤看著他失魂落魄的神情,一時也噤聲了。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會兒,十分奇怪的氛圍。
碧均岸將衣服脫給她披著,自己在前麵走,呂盈彤剛經曆這樣的事,心情也很低落很害怕,默默地穿上衣服,踉蹌的跟著他。
他生性隨和,沒有什麼事能引起他很強烈的情緒波動,他記憶中上一次失態還是自己幾年前在私塾裏被人圍著欺負。母親病的起不來床,小孩兒也沒勁兒,洗衣服洗不幹淨,也要省著水洗澡,身上老是看著髒兮兮、臭烘烘的。
私塾裏一群被慣壞了的半大孩子圍著他嘲笑,小孩兒的惡意最不加掩飾,什麼樣缺德的勾當都做得出來。為了捉弄他,往他飯盒裏加碾碎了的蟲子,撕壞他的課本,往他抽屜裏塞女孩子的襪子,汙蔑是他偷的,在他反抗的時候,尋著由頭將他痛打一頓:反正欺負他不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當時他年紀還小,想到父親在世時候的好日子,又想到現在的苦日子,推開他們一路哭著跑了回去。
可是他也不敢回家,不敢讓母親知道自己受排擠受欺負,就一個人坐在橋邊,一邊抹眼淚,一邊念著爹爹。
還是祁瑉知道了這件事,處置了那些鬧事的學生,又對他好聲寬慰,情況才有所好轉。
當他帶著一身傷回家的時候,母親驚呆了,連連逼問是誰打傷他的。碧均岸支支吾吾,隻說是自己不小心摔的,絕口不提自己被欺負的事。可是臉上多處這麼明顯的淤青,怎麼可能不被母親看出來?
母親逼問到最後,碧均岸也沒有說出實情,她情緒突然繃斷,朝著幼小的孩子大聲叫喊:“有人欺負你為什麼不跟我說!我問你為什麼不說實話!均岸,你什麼時候開始跟娘撒謊了!是不是因為你爹不在了,你覺得我沒用,所以你什麼事都不跟我說!”
“不是……”幼小的孩子眼含熱淚,可是看著母親失聲痛哭的樣子,他又很心疼,小小的人兒抱著母親的脖子,給母親擦眼淚,“好了,好了,娘,不哭了,你要心疼死兒子嗎?”
母親讓他給父親上香,碧均岸照做,然後跪在母親麵前說了實話,看到母親又要掉淚,他連忙又說了祁瑉先生勸慰他的那番話:“先生知道了此事,已經處置了他們,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了。先生說了,隻要我的目光放的長遠,等我長大了,就一切都好了。娘,私塾裏有先生照顧著我,您不用擔心。”
碧均岸走了一段路之後,反思了一番自己的行為,將心中的不滿按捺下去,發覺她跟上來的速度越來越慢,於是又折了回來,在她麵前蹲下去:“上來。”
呂盈彤心情複雜,自己委屈的掉眼淚,一抬眼,卻看到他的眼眶也紅透了:“你……”
碧均岸閉上眼睛,把頭瞥向一邊:“上來。”
呂盈彤上到他背上,碧均岸背著她往下走。
“帶我下山。”
他的思緒停留在過去,心中嚐試著分辨自己這強烈的情緒是為何而來,呂盈彤的話帶的他又回到了現實,碧均岸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鼻音:“嗯?”
“我看到他的臉了,我們去報官,不然還會有更多人遇害。”
碧均岸應道:“好,今天太晚了,明天吧。”
接下來的路程,兩人一路沉默到家,送她到了住處之後,點燃了煤油燈,呂盈彤細看之下才發現碧均岸身上的傷絲毫不比自己的少,她心裏湧上了難言的感觸:“你的傷,上點藥吧。”
“我自己的住處也有藥,不用麻煩你。”碧均岸淡淡的拒絕,呂盈彤怔住,“也不算,麻煩我吧,你是為了找我才受傷的……”
“這是我自己的行為,就應該我自己負責,跟你無關。你先洗洗上藥,再看下有沒有哪裏需要我幫忙的,等你睡下了我再走。”
呂盈彤艱難的起身,碧均岸給她打了水來,她洗了自己的傷處,疼得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隨後一抽一搭的抽泣起來。
“很……疼嗎?”碧均岸忍不住問。
“疼死了……”呂盈彤委屈的聲音越哭越大,這才隻是剛來,就遭遇了這樣的事,未來還有那麼多月,可怎麼度過去?她覺得自己是腦子抽風了,才會放棄自己好好的生活,來到這鳥不拉屎的落後山區。
碧均岸抿唇:“疼,也隻能暫時忍忍了,等天亮了就下山去看大夫。”
等呂盈彤哭完,時間已經過了醜時,很晚了,碧均岸交代她早點睡,就回了自己的家。
他回去後也根本沒睡,清洗幹淨傷口,才發現自己身上劃破了無數個口子,忍著疼上了藥,他伏在床上,熱出了一身的汗,疼加上悶熱,根本睡不著。
等外麵天剛微微亮了,他就索性起身,到呂盈彤門外等候,等她起來了,跟她一起去山下報官,然後去醫館治傷。
去醫館的路上,他們看到有一個婦女抱著個約莫兩三歲大的孩子,跪在路邊,哭著在說什麼。碧均岸示意呂盈彤稍稍停下,然後走到前麵去聽,原來是婦人的兒子病了,沒錢給醫治,想來求求好心人幫她出錢救救兒子。
可是這年頭,大家誰手上有多餘的錢?誰家的口糧都不多,一時也沒人給錢。
“求求你們了,隻要能救救我兒子,讓我幹什麼我都願意,求求你們了……”
碧均岸摸著自己的口袋,想要將呂盈彤給自己的夥食費給她,此時從一旁衝過來了一個黝黑的農民,上前就是一巴掌:“誰他娘的讓你出來丟人現眼的!跟我回去!”
婦人挨了一巴掌,半張臉都腫了起來,她哭著不肯走:“我要救我兒子,你怕丟人,你藏起來!”
農民大手拽著婦人的衣服,想要把她提走,婦人攥著路邊的東西不肯離開,哭得撕心裂肺:“你別拽我!回去了兒子就是死路一條!我要救兒子!”
“我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皇帝,可是我們不能做個朝別人伸手屈膝的軟骨頭!給我起來!”
“我不管軟骨頭還是硬骨頭,隻要能救我兒子,我什麼都不管!”
“我讓你起來,你起不起!你不起,我就把你打死在這兒!”
婦人滿臉的淚光:“好,你打死我,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我跟兒子一起去了,留你自己好好活著!”
農民再次舉起手掌,被碧均岸攔了下來:“好漢,我很認同你不做屈膝的軟骨頭那句話,生而為人,男女膝下都有黃金,你是條漢子。但是,再怎麼樣也不能打老婆,隻有最沒用的男人才會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農民被他唬住,暴怒的狀態清醒了不少,碧均岸扶起婦女,道:“走,帶孩子去看病。”
“謝謝,謝謝好心人……”
碧均岸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農民:“走啊,別愣著了。”
幾人一起到了醫館,碧均岸先讓大夫給孩子看了病,看病連同抓藥一起,要五兩銀子,碧均岸付了錢,又拿了幾個銀錠子給婦人:“這些,留著以備不時之需吧。”
“這個我不能要,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我們不能要……”婦人抱著兒子,一隻手連連推脫,碧均岸不由分說的塞進了她的手裏,“別推辭了,給孩子看病要緊。”
婦人哭得滿臉都是眼淚,窮人家的孩子,有多少不治而死的,有人幫她救兒子,這也是很小的概率,她已經很感激了。
農民想看看孩子,也被婦人推開,她獨自抱著孩子到門外,不時地抹著眼淚。
“謝謝先生。”農民朝著碧均岸深深的鞠躬,碧均岸扶起他來,“都是為了孩子,不必言謝,你是個有骨氣的,也是條好漢。隻是以後,不可以再對老婆那麼凶了啊,人家為你生兒育女,經曆了多少辛苦,要好好愛惜人家啊。”
農民羞愧的點點頭:“是,我記住了。”
待他們走後,碧均岸又和呂盈彤一起去看傷,呂盈彤眼神中帶著絲毫不掩飾的欣賞:“你把我給你的夥食費,都給了人家啊。”
“嗯,山下的私塾裏,有認識我老師的教書先生,他請我給他寫文章,也會適當給點費用,放心吧,不會再讓你天天吃野菜了。”
呂盈彤笑道:“你還挺大方嘛。”
“錢財與書本一樣,死守無益,不如能幫誰一把就幫一把。”碧均岸先讓大夫給她看了傷,然後才輪到自己,大夫還沒給自己上好藥,就聽到門外響起一個響亮的男聲,“彤丫頭!原來你在這兒啊!讓表哥我好找!”
碧均岸抬眼望去,一個衣著華麗誇張的年輕人,頭頂金冠,手拿折扇,大腹便便的跨過了醫館的門檻,直奔著呂盈彤而來。
碧均岸一開始還以為是來找人的,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彤丫頭”是在叫誰,他目光呆滯的看向呂盈彤,後者輕蹙眉頭,一副很不滿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