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斑屈起食指彈了一下棺木，附在棺縫處低語道：“乖孩子，起來做事了。”
    棺木慢慢打開，一個泡在血水裏的女人慢慢睜開了血紅的眼睛，完顏斑揚起嘴角，摸了摸她血糊糊的頭發：“歡迎回來，我的孩子。”
    虛聲坐起身來，完顏斑替她擦幹淨身上的血水，為她披上了一件外衣，她漸漸回過神來，沉迷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屈膝跪伏在地：“我回來了，我的主人。”
    “好，我有事交給你去辦。”
    “交給我，你放心。”空靈的聲音在這黑黢黢的山洞裏顯得格外詭異。
    靈非提著一壺血食哼著曲兒往前走著，驀地聽到有人叫道：“小丫頭。”靈非回頭望去，疑惑的道，“小七？”
    虛聲走到她麵前蹲下，習慣性的捏她的耳朵：“我阿聲啊，不過沉睡了幾年，你就把我給忘了？”
    “阿聲？你是阿聲？”靈非滿臉不可置信，虛聲萬分肯定的點點頭，靈非一拳頭捶她腦門上，“你是阿聲，怎麼頂著我老娘的一張臉？”
    “嘶……小點勁兒，我才剛蘇醒，腦子還不清醒呢。”虛聲拿出虛輪鏡照了照，撇著嘴道，“對著這麼張陌生的臉，還真是不習慣呢。”
    “你怎麼會蘇醒？還有，你怎麼會用小七的臉？”
    “我還沒怪你呢！”虛聲將靈非提溜起來，“你和靈王那個臭小子，你們兩個都是幹什麼吃的？主人給你們一點點的事情，你們都辦不好，我還沒睡夠呢，就又把我喚醒起來幹活。”
    靈非沉默了一會兒，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她：“你的這張臉，是人皮，還是小七的臉皮？”
    虛聲輕輕勾起嘴角：“人皮哪有臉皮好用啊。”
    靈非嵌著鋼甲的手伸出，猛地掐住她的脖子，沿著邊緣看，然後又狀若無事的鬆開：“嘁，不就是一張死麵皮。”
    “你敢掐我脖子？”虛聲將她抱了起來，往天上一扔，“你怎麼那麼關心那個女人？”
    靈非快樂的在她手上顛來顛去，笑咯咯的道：“哪有啦，她隻不過是我的獵物罷了。”
    “你還護起食兒來了。”
    “對了，主人喚你醒過來，是要你做什麼？”靈非在地上站穩，虛聲精明的眼神打量了她，“你看我這張臉也知道了呀，我混入元國，還能是為什麼？”
    靈非心下一沉，虛聲又拿起虛輪鏡照了照自己的臉，意味不明的說了一句：“你貪玩是貪玩的，可別玩過了頭，失了心。”說罷又對靈非寵溺的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柒休覲被關在地下牢房裏，脖子，腰腹，手腳都被粗重的鐵鏈子鎖著。完顏斑每日都會喂她喝藥水，柒休覲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腦海裏要重複一次次的恥辱，一次次的難過，一點好的記憶都很難再想到。
    鐵鏈摻雜著藥水嵌入了自己的血管之中，柒休覲偶爾神誌清明的時候，明白自己不能被藥物控製，為了避免失去理智，她一刀生生斬斷了自己的筋脈。她幾乎咬碎了牙齒，慘叫聲咬斷在頭發絲裏，她痛的在地上掙來掙去，疼得死去活來，冷汗和眼淚布滿了她的肌膚。
    完顏斑帶著靈非來到了這裏，打開牢門，走了進去，摸著她完全被汗濕的臉：“阿聲，乖孩子，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痛苦的回憶充盈著她的思想，她眼神狠厲，咬牙切齒道：“我想殺了他們。”
    “這就對了，同樣都是人，同樣都是活著，他們欺負你，你就要千倍萬倍的還回去。”
    靈非小步小步的挪過來，小心的打量著柒休覲的神情，問道：“她怎麼樣了？”
    完顏斑摸著她的臉頰，靠在自己肚子上：“恐懼就是最好的養劑，我把她變成你的同伴了。”
    靈非走到她跟前，攥住她的小拇指，她卻沒有任何表情。
    完顏斑輕聲道：“去吧，去到他們家裏，殺光他們，為自己報仇。”
    “是，主人。”
    鎖鏈被收回，柒休覲跪跌在地，在原地休息一會兒，起身走了出去，完顏斑看向靈非：“盯著她。”
    靈非領命出去，走在她後麵跟著，過馬路的時候，一輛馬車疾駕而來，迎麵就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柒休覲下意識的護著孕婦閃到了一邊。靈非眼睛微眯，看來小七確實沒有完全被侵蝕心神，萬幸。
    她跟隨柒休覲回了老家，柒休覲到了那人家裏，眼中的笑意充滿了寒意，一個勁兒的盯著他老婆看，又一個勁兒的盯著他兒子看，眼神就像在看死人。
    她愛憐的摸著那孩子的頭，嘴角的笑意就沒下去過，指甲在他後腦勺滑來滑去：“真乖的孩子啊，真好，一家三口，多美滿。”似乎不經意間，指甲就會嵌入肉裏，把皮連根剝下來。
    老婆好像看出了什麼，摸著孩子的腦袋，給他換了個地方，臉色也有點僵硬，柒休覲輕聲細語的：“讓我多看看嘛，孩子長得多好看。”
    老婆指揮著孩子回屋，顯然是防備起來了，柒休覲歪著頭盯著她看，她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休覲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看你們日子過得美不美滿。”
    他顯然也察覺到了什麼，一臉嚴肅的站在一邊，柒休覲直直的盯著他，他顯得有幾分心虛，移開了目光。
    柒休覲的視線一直在他倆之間來回打轉，氣氛一時壓抑極了，老婆想打破尷尬似的，笑著跟他說：“休覲這是怎麼了？”他卻沒說話。
    柒休覲摩挲著手指，似乎在盤算什麼，末了又鬆開了手，站起身來：“我哥是個有福氣的人呐，找的老婆白白嫩嫩，生的大胖小子，也白白嫩嫩，真幸福。”他們能感覺到柒休覲跟以前都不一樣了，那人畢竟是在她幼時做過那見不得人的勾當，心虛難忍，退了一步。
    柒休覲笑著說：“別那麼緊張，我就是回家來看看你們的。”
    柒休覲走後，老婆上前不住的問她發什麼神經，怎麼回事。靈非從門外走了進來，他們都不認識她，靈非個子小小的，但神色卻不像小孩兒，靈非吹著自己手上的鋼甲，咧著嘴笑道：“就是你啊，缺德玩意兒，去把人都叫出來，一個都別剩。”
    老婆上前去質問：“你是誰啊？你要幹什麼？”
    靈非一臉無辜：“當然是把你們的心掏出來扔到地上踩啊，她下不了手，我下得了。”
    “什麼？”老婆嚇壞了，靈非的鋼甲發出刺耳的聲音，她衝著他笑，“不，我不能讓你這麼輕易的就死了，我要一點一點慢慢玩。”
    靈非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一爪子飛過去，險些得手，柒休覲迅速閃開，問她：“你怎麼跟過來了？”
    靈非趕忙收回自己的手：“來看著你。”
    “跟我出去。”柒休覲扳著她的身體要往外走，靈非不肯，柒休覲低聲道，“我說，跟我出去。”靈非抬頭瞅了一眼她的神色，這才不情不願的跟著她走了。
    “小七，你恨了這些人這麼多年，折磨了自己這麼多年，現在有機會可以讓他們也嚐到你無數次夜裏痛哭的滋味，為何不肯？”
    “沒有什麼意義了。”柒休覲望著遠處的天，“老婆孩子是無辜的。”
    靈非就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你這些天被迫反複回憶你所有痛苦的時刻，這麼痛了，你都仍然不肯報仇？你以為你是善良嗎？你在我眼裏，蠢透了！你顧念他們娘倆無辜，誰曾顧念過你無辜？你心理的扭曲，你的無助，都是應該受的嗎？你的眼淚，是應該流的嗎？隻要你說一個字，你不想報仇，我幫你，你想把他架在火上烤熟，我幫你，任何殘忍的事我都能做到。我就是無法眼睜睜看著一個毀了你的人，美滿的娶妻蔭子，任何傷害過你的人，我都想把他們撕爛。殺了他們一家，我再去另一家，誰要是敢多管閑事，我一個都不會留活口，誰讓他們在你那麼小的時候做出這些喪盡天良的事來！”
    “這些念頭，我曾經也有過很多次。”柒休覲摟著靈非的腦袋靠在自己腰腹間，“然而，然而……”
    “你說算了，主人那邊怎麼辦？他肯定也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你說你要殺了你恨的人，可他們卻還好好的活著，他不會信任你的。”
    “所以，要製造一個假象蒙騙過去。”
    靈非覺得十分好笑：“所以你現在不僅不報仇，甚至還要保護他們。”
    柒休覲從小到大，曾經無數次的在內心詛咒著他們，希望他們能得到報應，因為他們在她還小的時候，侵犯她的身體，導致她無法正常的與人婚配。
    可是人生的境遇，就是這麼不公平，所有不好的事，就是發生在了她的身上。她除了逼迫自己接受，別無他法，她何嚐不想一股腦兒衝到他們家裏去，把他們家裏人全都屠殺，隻是這樣做的話，自己也活不了了。自己已經因為他們痛苦了這麼多年，還要為了他們賠上性命嗎？她覺得不值。
    況且，他們跟自己父親沾親帶故，要殺他們全家……
    嗬嗬，正是這樣，他們可以心安理得的傷害她，她這個受害者卻要顧慮這麼多。
    靈非氣極了她這幅委曲求全的樣子，一連好幾天都不想理她。
    柒休覲如此說道：“如果上天真的有眼，就讓上天給他們報應吧，哪怕一個響雷劈死他們一家人，我也會在心裏偷著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