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宿命的輪回  第五十六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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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柒休覲打著哈欠,渾身冷得要掉冰渣,她起來活動活動,希望身上別再那麼冷。
    她觀察著外麵的動靜,趁著沒人盯梢了,她才將碧洲成帶離了此地。她先去找了醫館給碧洲成看身上的傷有沒有毒,萬幸沒毒,柒休覲鬆了一大口氣。又去找了當地的衙門,讓他們派人跟自己一起護送元帥回隴安。
    待大夫給碧洲成的傷重新清洗上藥,大夫一再保證性命無礙了,柒休覲才來得及湧出了一點兒情緒:“元帥,他們燒了屋子,孩子們讀書的地方沒了。還有……我的錢啊!我辛辛苦苦掙的錢啊!”
    “好了,不難過了,好在,人都還沒事,房屋可以再造,重新再造房子,我出錢。”
    柒休覲沉默了良久,她的手握著碧洲成的手,眼眶紅紅的,抬起眼皮看著他:“元帥,我沒有你能那麼快的適應新環境,但是跟你熟悉後,我總覺得,有元帥在的地方就是家。”她握著碧洲成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臉,“你不要再這麼嚇我了。”
    “好好好,來,摸摸毛,嚇不著。”
    兩人回到隴安後,第一時間去調查是誰放這些人入元國境內的,又與元國邊境的各山的山長進行交涉,這才知道,這又是西麟的陰謀。他們想占據各個山頭,建立聯絡點,他們已經在向元國持續加壓。
    他們都知道,西麟這麼個小國家,不可能有跟元國一戰之力,他們背後還有段國撐腰。
    柒休覲與清廉等人聯手,嚴查元國各個關口,以防再發生類似事件。
    最後碧洲成出錢重建了房屋,他們去看那些孩子們,看到灰燼之中又起新屋,都覺得十分感慨。他們這些人狼子野心,他們可以燒毀一間屋,但燒不毀孩子們求學的心,燒不毀孩子們未來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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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緒從過往收了回來,那時候柒休覲眼裏的光滅不了,如今她眼裏……隻剩下了些空洞。
    碧洲成低下了頭,好一會兒才又抬起來:“我從外麵回來後,聽阿聰說,你去年安頓好的幾個孩子被人殺害了?前幾天,你是在忙這件事吧?”
    “嗯。”說到他們,柒休覲又逐漸恢複了平靜,把思緒從沉溺痛苦的情緒中脫離開了,回到另一件事上,“那幾個孩子,可能在裏麵受到的刺激比較大,一開始都不愛說話,看著我的眼神,也充滿了防備和提防。後來我安頓好他們,給他們做吃的,哄他們睡覺,他們就慢慢跟我親近了,都是很乖的孩子。那些和永生基地有來往的也都是畜生,活生生的把孩子給虐待死了。五個孩子被他們用極度殘忍的方式虐待,寫下了血書,後來那些人為了掩蓋實情,用斧頭在他們身上劈了好多刀,骨頭、腸子都在外麵露著……”
    碧洲成麵露不忍,遞上了一張紙,柒休覲擦了眼角的淚,又擤了鼻涕:“四個孩子當場死亡了,還有一個受著重傷,爬了出去。我下樓的時候,聽到了動靜,一打開門,看到地上全都是血,孩子身上的骨頭都看得分明。我說都怪我,我以為可以讓他們有父母了,可是把他們推到了一個火坑裏。可是孩子腦袋都被劈開了半個,眼睛都瞎了,還在跟我說,不怪我……還有一個女孩子,是一戶富商家裏的女兒,因她是富商染指自己廠裏工人所生的私生女,被他夫人把孩子賣去了那齷齪地方,從三歲就開始……”柒休覲咽下了未說話的話,她實在不忍心描述一個尚且幼小的孩子是如何承受了諸多折磨的,“她爹在我救出這些人的時候,找人把她領養走了,帶回了家,可是,他的夫人虐待她,家裏的仆人虐待她,連他們的兒子,也對她做些齷齪事情!我找到她的時候,她一身的傷,瑟瑟縮縮的在牆角,衣服被人扒開了,身上都是那個小畜生的尿……”
    “造孽,真是,造孽……”
    “我把她帶回了家,給她洗澡的時候,才看到她身上竟無一處完好之處!那麼小的孩子,他們又掐又擰也就算了,竟然還有好幾塊燙傷!黢黑黢黑的,皮肉都被燒焦了……我帶她去就診,又遇到了永生基地的殺手截殺,孩子,孩子在最後一刻,淒慘的喊了一聲娘……她或許是在叫我,或許,是在叫她的親娘,總之,我沒能救得了她,她被亂刀砍成了幾半,屍身落到地上,滿地的血……”
    “休覲。”碧洲成握住柒休覲的手,安撫的捧著她一側臉頰,感受到了她的顫抖,“休覲,乖乖,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過錯,不要再回想了。”
    柒休覲回過神來,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臉龐,充滿了關心、愛惜。
    她突然回想到了以前小的時候,爹爹交的一些外麵的朋友,有一位,經常在看到她的時候,就在她腳底下畫個圈,命令她不許動,爹就在一旁跟他們一起附和著笑,小休覲便也不敢動。哪怕他們走了好久,她都在那個圈裏站著,哭著喊娘。娘隔著大半個莊子找來了,拉著她的手讓她回家,小休覲的腳牢牢的釘在原地,哭著說:“他說不讓我出這個圈,不然就要打我。”
    娘直接拉她出了圈:“他騙你的。”
    每次小休覲看到那人都很害怕,他長得就很讓人害怕,而且每次都要給她畫圈,威脅她不準出去。
    她回想起來,都想回去質問他們,好笑嗎?讓一個幾歲的小娃娃哭得眼淚汪汪,不敢動,好笑嗎?
    盡管如此,爹爹也隻會每次斜睨著她,說她不聰明,說叔叔是跟她鬧著玩呢。
    從這樣的家裏出來的人,可能機靈嗎?
    她又想到了以前七八歲的時候,家裏一直養著雞,養大了就去市集賣錢,小休覲在爹娘不在家的時候,會上去添水添糧。有一天,爹從樓上叫她,她上了樓,原來是讓她幫忙抓雞。那雞那麼老大一個,小休覲害怕雞啄自己,剛好娘拿著盆要去和麵,小休覲求助的目光看向她,娘看了一眼,立刻就走了,因為她也害怕雞啄自己,也怕自己駐足了,就被叫住抓雞。
    她隻能硬著頭皮上,一邊恐懼,一邊去抓。
    她一直都渴望能有人保護她。
    “休覲,我不問你了,你不要再想。”
    柒休覲看著眼前碧洲成的臉,突然緊繃的弦繃斷了,劇烈的哽咽起來:“元帥,我好想回營,我想待在你身邊。我不想待在那兒,那兒一點都不好,我每天都過得不開心,我想回去。”
    碧洲成去找了歐陽謙,堂堂正正,沒有一絲回避和作偽,要求歐陽謙放開她,一切損失,他來承擔。
    歐陽謙被他這種理所當然的態度氣得火冒三丈,猛地拍桌而起:“元帥知道自己再說什麼嗎?”
    “知道,末將在要求王爺,放過柒將軍,讓她回營。”
    “大膽!她是本王的人,哪裏輪得到你在這兒跟我要人?!”
    “王爺,末將當時跟你說的很清楚,你若不能好好對她,我也不會信守承諾。”碧洲成不卑不亢的直視著歐陽謙的眼睛,“王爺,就算我請求你,放過她,把那個神采奕奕、眼神有光、勇敢快樂的休覲,還給我。”
    歐陽謙被他的話氣得直打哆嗦。
    “休覲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待我如兄如父,王爺隻嫉妒休覲待我的一片赤誠之心,焉不知休覲以前也用過同等珍惜愛護的真心待你。她守在營裏六年,守活寡,多少人對她起了齷齪的心思,她一介女流,好多次都吃了暗虧,沒人給她出頭出氣。營裏但凡有誰說你一句不好,她能氣得把人打到軍醫的營帳裏,被人辱罵,也隻會替你委屈不平,好像被他們誤解謾罵的人是她自己一樣,悲憤的哭泣。”碧洲成的聲音也逐漸不平穩,顫抖了起來,“幾年前她經受一場大的變故,一米七高的人,瘦到隻有七十多斤,就那麼一小抓抓,骨瘦嶙峋。她再跟我胡攪蠻纏,我都不敢用大力拽她,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她骨頭都掰折了。我把她從鬼門關帶出來,好好的、愛護的把她又養好了,又讓她不疼了,她又重新展露笑顏了。可是她自回你身邊,我每次見她,她都比上一次更憔悴,眼裏再也沒有了光。謙王殿下,休覲是我放在心尖上疼愛的,我培養她,心疼她,我把她護著捧著,教的她忠君愛國、仁義為先,我那麼好的一個休覲,教養出來,不是為了讓人隨便作踐的!不管是誰,想要傷害她,把她的快樂朝氣剝奪走,讓她變成一個麻木不仁的傀儡,除非我死了!隻要我活著一日,沒人能隔過我來動她一根汗毛!”
    柒休覲從外麵跑了進來,看到門裏劍拔弩張的場麵,拉著碧洲成往後退了兩步:“元帥……”
    碧洲成擦了一把紅透了的眼眶,道:“剛好今天休覲也在這兒,我就再說一遍,當年在嘉陵關我就說過的話。無論何時何地,無論何種境遇,無論休覲是瘋是傻,我都會管到底。我不會,讓休覲在任何時刻,隻有一個人。我知道,休覲在這兒過得不好,沒跟我說過,是怕我為了她做出什麼事來。休覲,不怕,隻要我活著,絕沒有人能傷害你。休覲這幾年在民間做了無數善舉,深得民意,誰若是一意孤行,不顧民意,我也不會屈膝求饒。黃泉路上,我也不會讓休覲一個人孤單的去。我不可能,也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別人那麼欺負她,而無動於衷!”
    柒休覲怕碧洲成惹怒了歐陽謙,拽著碧洲成就出了門,便拖他邊哭,出了大門口,柒休覲渾身的力氣好像都散盡了。碧洲成還要進門去,柒休覲死死的從背後抱住他的身體,不讓他去,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顆顆分明的掉到他身上,洇透了他的衣服。
    她在他身後痛哭流涕,看不到他在前麵,眼睛也已經紅透了,他是咬破了自己的口中的內壁才沒讓自己出聲,他怕一出聲,自己恐怕就要大逆不道,成為元國曆史洪流中的罪人了。柒休覲的心裏,碧洲成比她自己還要重要,但對他而言,又何嚐不是如此?他們互相疼惜著彼此的痛處,更也互相珍惜著,彼此的心願。
    哪怕已經相處了這麼多年,可是柒休覲的善良,碧洲成卻還沒有看到全部,好像越了解就能看到越多,好的、善意的、閃閃發光的。她最大的願望,是救出身陷囹圄的女人和孩子們,更是想通過自己和誌同道合的朋友們的努力,終有一天達到女同胞們可以擁有跟男人一樣的權利地位和尊嚴。她想要做到的事,還沒有做到,他們還要攜手同行。
    哪怕她身處黑暗,可依然想給世間帶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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