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光明的背麵 第二百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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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情?”元臻垂眸想了想,想到柒休覲缺失的父愛,大抵,她是把碧洲成當成父親依賴了?
“是,義父,我的人生中,沒有誰是不能舍棄的,我沒有子逸,一樣可以過完餘生,可讓我站到元帥的對麵,我死也做不到。”
元臻鬱鬱的讓她回去了,柒休覲身上千瘡百孔的,沒幾處好地方了,蔡氚囑咐了她一定要好好休息,柒休覲又去看了碧洲成一眼,他還是沒有醒,便住到了碧洲成的隔壁,喝了麻沸散,睡了個昏天黑地。
她稍微清醒的時候,蔡氚正在給她針灸,柒休覲懶懶的低聲道:“有勞大夫了。”
蔡氚沒什麼語氣:“身上到處都是洞了,還四下裏跑,你是真不知道怕。”
“我……”柒休覲還想狡辯一下,最後還是泄了口氣,“我其實,也怕的。”
“恕我眼拙,我是一點兒都沒看出來。”
“大夫,元帥昏睡了這麼久還沒有醒,你可有什麼章程嗎?”
“皇上已經把宮裏珍藏的千年老參和上好的藥材都拿來了,元帥傷的實在很重,不過萬幸的是,我已經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了,接下來,隻要等著他什麼時候醒就是了。”
柒休覲稍稍安心了點,待紮完了針,渾身僵硬的就去了他的房間裏蹲著。
“你……”蔡氚無語。
隱淵也在他房裏守著,見到柒休覲來了,站起身來:“休覲?你……不是在驛站休息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哦,長老也在,我醒了就趕回來了。”
人與人之間是否存在關心掛念,彼此間也大都能感覺得出來,柒休覲自己幾次差點喪命,元臻和隱淵並未來看過,她心裏不可謂不失落,可是此時也不是關注這些的時候,她的注意力全在碧洲成身上。
隱淵看著她熟稔的拿了濕紗布給他擦嘴唇擦臉,略有幾分尷尬,沒話找話說:“你堂堂王妃,身份尊貴,這些事,讓下人做就好了,何必要你親自動手?”
“虛名而已。”柒休覲淡淡的回應,隱淵尷尬的看了一眼蔡氚,悻悻而去。
擦完臉和脖子,又給他擦了手,忙活完了,將紗布和毛巾放到盆裏,她就坐在床邊注視著他,蔡氚轉了一下眼珠子,也轉身出了房門。
待屋子裏隻剩下他們,柒休覲胸口起伏的程度逐漸大了些,站起身跪到了床邊,額頭輕輕抵在了他的手背上,輕輕的抽泣。
她不斷想著可能會發生的後果,萬一他挺不過去,他再也醒不過來……心裏又驚又怕,輕聲的抽泣變成了劇烈的哽咽,待她再抬起眼睛,滿臉的淚痕,地上已經濕了一片。
她看著碧洲成胸前的殷紅,又顫顫巍巍的舉起了手觀摩,就是這隻手,傷了元帥……心底的戾氣越積越多,柒休覲抽出了一把匕首,使勁在胳膊內側劃,劃出了深深的幾處血痕,血液順著手腕滴到地上。腦袋裏不斷閃現幾個零星的片段,都是元帥受傷之後倒地的片段,她能記得一點,就是她傷了元帥。腦袋裏激起了千層駭浪,她大喘著氣,雙手摸上了腦袋,發了瘋一般往外拉扯,頭發被拽下來了好多小肉塊,可是這遠遠不夠,她想把自己的頭皮一整張掀下來。
就在她愈發使力的時候,蔡氚端著藥進了房間,看到這副場麵,嚇得連忙將藥擱到桌上,又去阻止她自殘的行為:“姑娘,你這是幹什麼?”
柒休覲癲狂的狀態在外人的出現下,逐漸趨於平靜,她後知後覺的看著自己手上一大團沾了血的發絲,張了張口,卻也什麼都說不出來。
“你為什麼要自殘?”蔡氚扶著她坐到椅子裏,又去拿了藥箱來給她治傷。
柒休覲咽如焦釜,啞聲道:“我,想贖罪。”
“你想贖罪,就好好把傷養好,然後去幫著處理殘局,訓練新兵,為國效力!而不是揮刀自殘!把你的能力發揮到極致,就是對元帥的彌補,你傷害自己,如果他醒來看到了,你覺得他會開心嗎?”
蔡氚的話說的有點衝,看著柒休覲淚眼朦朧的樣子,又有點不忍心,輕聲道:“你體內有餘毒,有時候心情煩躁是正常的,你不用過於憂慮,可能那些極端的表現不是出自你的本能。”
可她卻明白,這就是出自她的本能,出自她占有欲的本能。
她曾經無數次做夢,夢到碧洲成有了愛人,她親手殺了那個女人,還有他的親信,一個都不留,他們的家人來找自己報仇,自己也全都殺幹淨了,最後隻剩下他一個孤家寡人,他看著自己那陌生的眼神,比什麼都能刺痛她。
蔡氚眼底動了動:“如果你的不平實在無法消解,就嚐試著轉移一下注意力吧,做點別的事情,不要總想著讓你感到痛苦的事。”
“好。”
柒休覲剛才恨不得把自己活活虐死,現下冷靜下來了,隻覺得身上各處都疼得難受,坐立難安。她坐在椅子裏,拿過了那件爛了好多個洞的中衣,又拿了針線來,縫縫補補。待補到了一半,她將中衣往臉上一蓋,重重的喘息著,為什麼,心永遠都是空落落的……為什麼,人總是會對現狀不滿?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她更多次數的想起幼時的回憶,想起在永生基地的回憶,層層的絕望把她包裹起來,唯一支撐她保持一絲理智的,就是碧洲成。
她鑽牛角尖的時候,她想歇斯底裏的威脅他不可以有更親近的人,卻又時常神經恍惚,想苦苦哀求,她隻想著,我什麼都沒有,隻有他,可是他卻可以有更多其他更重要的人……
而且態勢愈演愈烈,剛開始蔡氚等人還可以把她從自殘中拉回來,她還能保持大部分時候的清醒,可越等越久,碧洲成還是沒有醒來之後,她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時常說一些亂七八糟,誰也聽不懂的話。
清醒的時候她會吃藥物,隻是那藥物對她而言也沒有太大的效用。
元臻和隱淵都覺得柒休覲精神不正常,就把她關在了房門中,不讓她出門。這樣的狀態維持了大半個月,直到仲蕭、清廉和顧瓊等人趕到。
柒休覲聽著外麵亂糟糟的聲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她從床上下來,精神不濟的趴到門口去聽動靜,聽到了仲蕭他們的聲音:“小洲昏迷了二十多天還沒有醒?!”
“大夫,元帥如果沒事,怎麼會昏迷這麼久啊?”
“藥能喂得進去嗎?”
“我們也聽說了元帥被炸了一下,可是後來元帥不是醒了嗎?他又受什麼傷了?”
“額,是柒將軍,又傷了元帥一下……此事說來話長,還是先見了元帥再說吧。”
“休覲?她傷了小洲?怎麼可能?”
“她中了西麟人的毒,所以失去了神智。”
柒休覲聽到他們步履匆忙的過去了,本來趨於平靜的心情再次被打破。
仲蕭和碧洲成是自年少時相互扶持的情誼,他們可能比對方還了解自己,她曾經隱隱的冒出過嫉妒的念頭,可很快就被壓製下去了,當時她告誡自己要知足。清廉和顧瓊都比她入營早,他們也曾經共患難,一起經曆了自己不知道的時刻,她也嫉妒。可如今,元帥卻是被自己所傷……
她的心上像是爬滿了螞蟻。
他們看到碧洲成仍然在昏迷,還未來得及多說什麼,就聽到了一聲巨響,似乎是房門被打破了。定睛一看,柒休覲一身中衣,未梳發髻,低垂著腦袋,緩緩的走了進來。
蔡氚一看,便叫不好:“快把她製服,她的毒氣又上來了!”
可是他們也都是在千裏之外趕來的,又一身的傷,便使不出全力,柒休覲嘶吼著想將他們都撕成碎片:“殺了你們,殺了你們——!一個都不留……全都得死——!”
趁著仲蕭鉗製住她的時候,蔡氚往她脖子上狠狠敲了一棍,柒休覲軟趴趴的倒了下去。她醒來之後,看到他們都被自己所傷,看著自己的眼神也是驚懼交加,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害怕的抱緊了腦袋,嚎啕大哭,她想她怎麼會變的這麼惡毒。一次可能是想岔了,兩次呢?三次呢?無數次呢?這根本就是她的獨占欲在作祟。她想,如果因為她,影響到元帥對未來的選擇,她還不如死了。
她失控的跑了出去,想遠遠的躲開。
終於在她一次一次鬧騰的不能安生之後,她被當成瘋子關了起來,每日都有人給她送藥,她不想喝,也被對方動用武力喝了下去。
快一個月的時候,碧洲成終於醒了,隻是他醒了之後,並沒有見到柒休覲,也沒人提到她,他們一圈人圍著他關心,稍事休息後,整理完嘉陵關的殘局,就一起回了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