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光明的背麵 第一百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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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霧山瞧見仲連一直瞅著籠子裏的人,好笑的問道:“仲總督該不會到了這個地步,又心疼起來了?”
仲連惡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連我的死活都不顧的兔崽子,就是一隻喂不熟的狼!我心疼他?!我是怕他死了,就威脅不了元安軍了!”
仲連為了證明自己不在意仲蕭似的,突然抬步往籠子走去,打開鎖,走到角落裏,將仲蕭整個人都翻過來。他身上到處都是被狼撕咬或者爪子抓出來的傷,連皮都看不大到了,目光所及之處,都是露出來的肉和骨頭。
仲蕭微微顫抖著,看著已經沒了知覺。
仲連自上往下瞄著,胸前和腹部都各有幾處凹洞,黑的見不到底,仲蕭的雙手下意識的捂著一處黝黑的凹洞。仲連不免心驚,他還能挺住嗎?也不知納蘭未名跟元安軍談的怎麼樣了。
他不由得低頭對仲蕭說道:“你先別急著死!等一切事情塵埃落定了,你再咽氣!”說罷又厭惡極了一般,一眼不再多看他,走出了籠子,重重的甩上籠門,重新上鎖。
傅霧山充滿戲謔的眼神瞥了他一眼:“都說虎毒不食子,仲總督果然是無毒不丈夫啊,你夠狠。”
仲連此時卻沒心思再與人說笑,況且傅霧山隻是納蘭未名的一個手下,他也沒必要對他像對納蘭未名那樣殷切。
隨著時間的推移,外麵卻一點動靜都聽不見,他不住的想:元安軍真來了,還是說這個消息隻是納蘭未名放的煙霧彈?他想用仲蕭來威脅元安軍交出機密,仲連由己度人的想,仲蕭就是再能幹,也不過是程望的一個手下而已,他們這些人從五湖四海相聚在一起,非親非故的,憑什麼為了一個手下冒險拚命?元國人才濟濟,還怕有人替代不了仲蕭的位置嗎?連有著血緣關係的親生父親,都能舍棄他的性命,更遑論旁人。
“你們先在這兒守著吧,我出去看看。”
傅霧山一手伸直了攔住他的去路:“仲總督,納蘭世伯交代了,讓咱們一起,看著仲蕭,你先走了,傅某不好跟世伯交代啊。”
仲連覺得有鬼,臉色就要動怒,傅霧山微微頷首,算是暫時給了他點麵子:“我們這些在世伯手下當差的,他吩咐了什麼都必須要做到,一個不小心,我們都要掉一層皮的,真是不敢怠慢。若是外麵沒有談妥,打起來了,還容易傷到人,還是請仲總督在此地靜候佳音吧。”
仲連當即察覺到氣氛往詭異的方向進行著,為什麼傅霧山不讓自己離開?這些人明麵上是說要看守仲蕭,可仲蕭都已經這麼半死不活了,恐怕連路都走不了,有必要留下這麼多人看著他嗎?還是說,這些人其實是在看守自己?
自己當初在暗門利益的分成上一再要求加碼,納蘭未名想必也是對自己存著意見的,萬一這次要不成機密,他轉手把自己給殺害了,那自己死在這荒郊野外的,誰又能知道?
仲連再次掃視了一圈四周,這大鐵門背後,全都是納蘭未名的人,而自己來此地也未跟其他人提起,如果他們真要下手,隻怕自己三兩下就被除掉了。
仲蕭已然必死無疑,元安軍再與納蘭未名打起來,他可以借著動亂把自己也一並殺了,到時候衙門前來勘察,會怎麼判斷這次的案件?到時候盡憑著他一張嘴說,怎麼說都好,說自己利用仲蕭,仲蕭傷心失控,最後與自己同歸於盡,也未必沒有可信度。
納蘭未名這樣的江湖中人,最是心黑手狠,為了錢,什麼事做不出來?他不像自己還有這麼多的牽掛,還有這麼多放不掉的東西,誰動他的利益,他就會下手毫不留情。
幾番思來想去,仲連此行的目標已經轉變,本來想趁著這次機會高升,此時卻想怎麼才能安全的離開。
傅霧山遞上了一方帕子:“仲總督,怎麼冒了這麼多的虛汗啊?快擦擦吧。”
仲連覺得傅霧山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像是看著手爪子按壓著的獵物一樣。
他接過了手帕,擦了擦額上的虛汗。
突然遠處傳來了打鬥的聲音,屋裏的人都一個機靈,眼睛瞬間看向遠處,仲連心下一慌,就見門外跑進來一個人,跟傅霧山耳語幾句,傅霧山臉色一變,挾持著仲連往前走:“仲總督,沒談攏,我們得出去了。”
仲連在心裏想,這是不是要借故把自己拖出去殺了?
仲連尋思著外麵有元安軍,他拿著仲蕭也好做個籌碼脫身,便指著仲蕭道:“快把他拖出去,拿他去做擋箭牌!”
傅霧山略一沉吟,走上前去試探了下,卻發現他氣息微弱,連脈搏都探不到了,當即心下一寒:“大夫!”
大夫忙上前去給他檢查,聲調略有些不穩:“去拿點藥來,他快沒氣了!”
又有幾個兄弟闖進了門,對傅霧山耳語一陣,打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仲連的心也揪在了一起,很擔心自己被誤殺。
那手下說的是:“他讓帶仲蕭過去,仲連就留在這兒,讓元安軍的人對付他。”
傅霧山冷不丁的看了仲連一眼,仲連緊張的牙根直顫,隻覺得心裏一萬個膽戰心驚。
傅霧山讓人把仲蕭帶出來,仲連借機想溜,猝不及防被一刀架在了脖子上:“仲總督,想去哪兒啊?”
仲連驚駭之極,整個身體僵硬的動彈不得:“傅霧山,你,你這是,這是什麼意思?”
“嗬,元安軍那幾個人就在外麵,衙門裏的人也在外麵,你出去,不是就暴露了嗎?”傅霧山一手拎著渾身是血的仲蕭,一手慢慢將刀刃刮向他的脖子,“老實在這兒待著。”
仲連被那刀刃刮磨皮膚的觸感嚇得回過神來,連連往前跑了數步,摸著自己脖子,驚恐的回頭看。
傅霧山拿著刀的胳膊突然被拽了下去,還來不及反應,眾人便看到剛才還癱軟的如同死泥一樣的人,劈手奪刀,一腳踢到傅霧山膝蓋,隨即刀刃橫切他的脖頸,就地滾了幾圈,到門後避著,將傅霧山整個人都擋在了自己的麵前。
“走,出去。”仲蕭冷靜的道。
傅霧山也驚呆了,誰能想到快死了的人還能突然起身,用能捏碎人骨的力道掐著他脖子,刀刃就擱置在大血管上,傅霧山能感受到仲蕭的手一個勁兒的在抖,便知他是挺著最後一口氣在反抗。
仲蕭自己也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他已經瀕死,這次是瞅準了傅霧山掉以輕心的空子,奮力發起最後一擊,這是他最後的生機,他若是把握不住,今天也沒命走出這個地方了。
仲蕭這些當兵的,跟納蘭未名這些混江湖的,其實都是一樣的人,這一生總是無數次的麵臨絕境,無數次的拚著最後一口氣活下來,若是挺不住,那便是死路一條。
傅霧山隨他出去,看到外麵不遠處已經一片混戰,納蘭未名帶的人不少,程望等人也帶了不少人,兩邊打得你死我活,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殘肢斷臂。
仲蕭的目光在人群中尋找著,想要找到自己依賴的人,傅霧山老實的走了一段,突然腳往後踢,正巧踢中了仲蕭被狼咬爛的地方。仲蕭吃痛,手上鬆了勁,傅霧山便立刻去奪刀。
那些手下忙幫著傅霧山同仲蕭打鬥,虧得仲蕭受傷至此還有力氣與人纏鬥,趁著混戰,仲連默默地轉移到牆根,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誰想起找他來,摸到了牆角,看到遠處的混戰,立刻往相反的方向狂奔。
他也在心裏慶幸,還好仲蕭腦子有坑,在敵方有這麼多人的情況下,竟然還敢往外闖,不然也不會給自己逃生的機會。
那些人如今已經顧不上要留活口,反光發亮的刀直往他身上砍,仲蕭連連躲過砍殺,傅霧山幾步追上,從後麵一腳踹到他膝彎。仲蕭翻身撲到他身上,奪過他手中刀刃,一手肘擊到他下巴處,趁著他動作緩慢,一刀橫掃過去,傅霧山臉上登時一片血汙。
“小蕭——!”遠處傳來一聲悲鳴,仲蕭回過身去,矮坡上,郝如常一刀切斷了幾人的脖頸,帶著一身的血跡,也不知是旁人的還是他的,打開那些擋路的,就直往仲蕭這兒來。
“哥……”仲蕭喃喃著,眼淚忽然冒了出來,“哥……”
“小心身後——!”
仲蕭聽到了郝如常的嘶吼,可是他已經沒力氣了,劇痛從他後背上綻開,隨後又是一記重擊,仲蕭受力之下,直撲到幾米之外,重重的落到地上。隨後刀光自眼前亮起,刺眼的很,正欲落下,那人卻被掀翻,落到了仲蕭看不到的地方。
郝如常一把抓住他扔進了接應的馬車,然後解下大氅將他牢牢裹住,郝如常抱著他體無完膚的身體,摟著他的腦袋靠在自己臉上:“沒事了,沒事了,小蕭,沒事了……”
被親生父親漠視的痛苦和難堪,麵臨絕境的恐懼,死裏逃生後的喜悅,和心底滿腹的委屈,各種情緒糅雜在一起,他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人,眼淚大顆大顆的從眼角滑落下來。
“沒事了,弟弟,哥來了,不怕,弟弟不怕……”
他們再晚來一刻,他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郝如常一直攬著他的脖子,讓他的腦袋靠在自己腿上,不住的跟他說:“沒事了,已經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