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光明的背麵  第一百七十二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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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蕭和幾位兄長一起去了埋葬牧詩荷的山頭,那個開著漫山遍野蒲公英的地方。他還記得幼時牧詩荷帶著自己來這兒玩,自己小小一團在她懷裏,跟她輕聲說著話:“娘,這個一團一團的花叫什麼名字呀?真好看。”
    “這叫蒲公英,人死後,蒲公英就會帶著人的靈魂,飛往天堂。在那個地方啊,歌舞升平,處處太平,是一個很美的地方。”
    “娘,天堂很美,還有人唱歌跳舞,那個地方很好,可是你不要去。”小蕭用小肉手緊緊抱著牧詩荷,“娘要永遠陪著我,陪著我長大,陪著我坐大馬,陪著我挽長弓,永遠陪在小蕭身邊。”
    牧詩荷用下頜蹭了蹭小蕭的額頭,柔聲回道:“好,娘要永遠陪著小蕭。”
    仲蕭將花和吃的都放到了她的墓碑前,墓碑上麵刻著”慈母牧詩荷之墓,兒仲蕭敬立”,幾人將買來的花放到了她的墓碑前,朝著墓碑欠了欠身。
    “娘,兒子來看您了。”
    他們幾個對視一眼,紛紛走遠了些,看著那個初見挺拔的身姿,彰顯著他已經從男孩長成了男人。
    一個虛幻的人影和仲蕭貼臉,仲蕭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覺,他感覺到了一個冰涼的觸感摸上了自己的臉,一股涼氣吹到他臉上:“小蕭……”
    仲蕭失神的看著前方,空無一物,他歪著脖子去感受那溫度:“娘……我好想你……”
    他在自己臉側抓了抓,卻隻抓到了些虛無的空氣,浸著一絲涼意:“娘,小蕭現在,是大將軍了,有好多好多人喜歡我,支持我……我是你的將軍,是娘的將軍,娘,我想你……”
    一股涼意似是舒氣一般掃到他臉上,隨後涼意漸漸離開了他的臉。
    仲蕭直起上身,追著那股涼意而不得,他望著這天空,快步的跑到了蒲公英最密集的地方,揮舞著雙手打散蒲公英:“娘!我想你——!娘,我好想你——!兒子給你搭上一座天橋,你踏著蒲公英,走慢一點,你再看看我——!”
    幾位兄弟見狀,立刻也都跑來,用力揮舞著蒲公英,一瞬間,整個天空都是飛散的蒲公英,仲蕭衝著天空大喊:“娘——!我想你——!娘,你在天上看著,兒子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做你永遠俯仰無愧的大將軍——!”
    回到了隴安,郝如常摸著仲蕭的後腦勺,溫和的問道:“小蕭,拜祭過母親,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仲蕭摸著自己的臉:“是娘回來看我了,她摸了我的臉,我能感覺到。娘看到我現在定國安邦,很欣慰,一口涼氣掃過我的臉頰,像是很欣慰的氣息。”
    程讓鼓勵的笑道:“你娘看到你現在的成就,一定很為你驕傲。”
    幾人到了一個酒樓落座吃飯,程讓瞧著仲蕭真的是長開了,比剛參軍那年成熟多了,便問道:“小蕭也到年紀該成家了,要不要二哥給你介紹介紹?”
    因著他自小便看慣了後宅的爭鬥,他對成親沒興趣,當即搖搖頭:“以後再說吧。”
    程讓嬉笑道:“你年紀也不小了,正是好時候啊,我和大哥上次回京覲見,連皇上都說”仲愛卿,你養了個好兒子啊,放眼朝堂,隻要是仲小將軍看上的,不管哪家的女子,朕都指給你們”,皇上親自指婚,你的麵子可不小。”
    盛喆喝了杯酒,戲謔道:“再不濟,出去玩玩嘛,咱們都是人,是人就有需求,沒什麼好害臊的。”
    仲蕭剛拜祭過母親,想到如果沒有仲家那些蛇鼠之輩,自己的母親現在還好好的活著,自己也不會沒有娘了,登時便撇了撇嘴角,露出毫不避忌的嫌惡:“除非我遇到可以共度一生的人,否則我不會成家,也不會找人。這個世界,要求女子貞潔,要求女子自愛,隻是為了把她們純淨的送到大紅喜帳中,伴侶的床,以讓伴侶滿意。女人必須一生都隻等著一個男人,男人憑什麼可以隨時隨地找不同的人發泄自己的欲望?嗬,隻有男人有欲望,女人就沒有嗎?還是說,女人隻是為了滿足男人而存在的?條條框框規誡著女人應當如何,那麼,男人為何可以四處留情?我不是仲連那個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野狗。我要求我的妻子對我忠貞,且隻屬於我,同樣的,我仲蕭也會一樣對她忠貞,隻屬於她。若是出了門,妻子不在身邊,便任由著自己小腦控製大腦,就跟發情的狗似的,讓人惡心。”
    仲蕭一番宏論,在場幾人都寂靜了幾秒,隨後郝如常點頭道:“我和小蕭的觀點相同,忠誠是雙方的,而不僅僅是用來約束女人的。”
    程讓聳聳肩:“好吧,雖然我不太讚同,但我也確實是這麼做的。雖然誘惑是很多,可是,我隻要想到我的妻子還在家裏等我,一個人帶孩子、侍奉父母,盡著對家庭的責任,如果我有需要就去找人解決,那真是沒什麼人性了。”
    盛喆卻是屬於及時享樂的人,雖然家裏有著美貌的妻子,可他常年在邊關,畢竟不能日日都見,所以他從來都不會有什麼為妻子”守身”的想法,左右他家世好,隻要他想,想爬他床的多的是,他有什麼必要拘著自己?
    仲蕭一時激憤,話說完了,才想著找補:“五哥,我沒有影射你的意思,我隻是……我自小的生活環境導致了我有這樣的觀念。”
    盛喆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瓜:“五哥知道。”
    飯菜上了,幾個人沉默的吃著飯,被窗外一個小攤販的動靜吸引了目光。
    原來是有對夫妻在吵架,順勢看過去,還瞧見了碧洲成正在臨近的攤位上買吃的。
    碧洲成小時候家裏管得嚴,爹娘都看著不讓吃外麵的東西,他想自己買東西吃,隻允許去飯館和買水果,外麵的攤販一律不許吃。後來進了山,居和食素,他更沒機會吃到,下山之後,那一年裏又勤謹孝道,很少出門。
    他出來了,一個人沒人管了,才發現竟然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吃的,他難得露出點小孩子的模樣,指著鍋裏的食物:“這,這是什麼,好吃嗎?”
    程讓笑出聲:“通常好吃嗎?就是我也想吃的意思,我現在啊,終於覺得他像個十五歲的小孩兒了。”
    老板熱情的回應:“好吃,很好吃的。”
    “那給我來幾個,我嚐嚐。”
    碧洲成接過老板遞過來的食物,吹了吹放嘴裏,瞬間眼睛都亮了,他瞬間就想,爹娘為什麼不讓自己和大哥吃路邊攤?這是什麼人間美味?
    他大口吃掉了那幾個食物,又指了指另一個:“這又是什麼?什麼味道的?”
    他正往嘴裏塞著吃的,卻看到旁邊的吵架愈演愈烈,妻子想買一棵甘蔗,丈夫不想讓她買,貌似是趕時間去什麼地方。妻子又問了那攤主:“我要一棵,幫我挑個粗一點的,節長點的。”
    攤主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婦女,將甘蔗剁了幾截兒裝好,遞給妻子:“來,十文。”
    妻子接了過來,丈夫不耐煩的問:“別的地方都賣八文,怎麼你這兒偏賣十文?打量著我們沒買過甘蔗是嗎?”
    “都是賣十文的……”攤主還沒說完,丈夫便將甘蔗一揮,全都滾落到了地上,“給錢!”
    說罷轉身就走,妻子給了攤主八文銀子,甘蔗也不要了,急忙跟著他離去。
    攤主一看就是老實的農村婦女,瞧見周圍人都在看,她落寞的將甘蔗撿了起來,嘴裏低聲道:“我拿回去,洗洗給孩子吃。”
    碧洲成攔住了那丈夫的路:“你不要便不要了,如何能這般侮辱人?道歉!”
    丈夫一臉看神經病的眼神,沒好氣的道:“你找死啊?!”
    下一秒就被摁趴在地上了:“我說,道歉!”
    妻子見狀想要掰扯碧洲成的手,卻被一袖子甩開,丈夫還不死心的想反抗,碧洲成扭著他胳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道歉,再讓我重複,你的胳膊別想要了。”
    丈夫隻能暫時低頭:“對不起,對不起,我趕時間,才那麼說……”
    攤主有些瑟縮:“沒事,沒事……”
    碧洲成拍了拍他的後背:“以後別眼高於頂,大家都是人,尊重兩個字很難理解嗎?”
    “是是是……”
    碧洲成鬆開了他,他扭曲著臉站起身,悻悻的走了。
    “喲,新兵蛋子,不錯啊,習武之人就應該這樣,仗義執言。”
    碧洲成回過頭去,一腦袋黑線:“我有名字,程帥不必每次都叫的這麼奇怪。”
    程讓跳起來踢了他一腳:“你才十五,年紀就跟豆粒子那麼大小,老是裝什麼小老頭啊。”
    碧洲成抱起了膀子:“沒有。”
    “十五歲的年紀,就應該鮮衣怒馬,你整天一副看淡生死看透蒼生的樣子,就跟寺廟裏的禿頭和尚一樣。”
    “我隻是……”碧洲成斟酌了一下說法,“覺得營裏風氣不正,跟我想的差距很大,有些失望。”
    程讓挑眉:“你這是在控訴我們在座的各位,管理軍營不善?”
    碧洲成搖搖頭,坦誠的道:“倒也不是,我隻是覺得,軍營這種拋頭顱灑熱血的地方,人都應該是一心為國的,可我看到的,卻根本不是這樣。包括你們在內,包括大帥在內,凝聚成的一股力量,隻憑這一股正氣,隻怕於大勢上,也是無用的。”
    “元國此時正需要你這樣想法的人才!”程讓說起正事便沒了那嬉笑玩鬧的勁兒,看起來一本正經,“現在的元國,局勢確實混亂,可是如果有越來越多你這樣想法的人,與我們誌同道合的成為一股大勢,咱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碧洲成微微挑眉,帶著點笑意:“咱們兄弟?程帥,末將不過一個小嘍囉,怎麼您倒先稱起咱們來了?你這是在,跟我套近乎嗎?”
    一記頭槌,碧洲成覺得眼前一黑,隨後不耐煩的捂著腦袋叫道:“不是,你老是對著人家腦袋一陣猛捶,要是越來越笨了怎麼辦!腦漿子都晃勻了!”
    郝如常看著程讓欣賞碧洲成的樣子,恨不得立刻把他抓進元安軍,不由得對盛喆說道:“看來,我們元安軍,又要有新的老幺了,小蕭珍惜現在的老幺身份吧,以後,你就隻能屈居第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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