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光明的背麵 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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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沒有動靜再吵到他們,她不知道林聰帶來了多少人,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拖住敵人的,她顧不得考慮外麵的情形,隻有全力將碧洲成身上的屍毒換到自己身上,才有可能自己替碧洲成死,換他活下來。
待到終於功成,柒休覲看著碧洲成的傷口已經恢複了正常的血色,她欣慰的笑笑,卻又帶著幾分遺憾,吐出了一口汙血,隨後給他還沒來得及處理的傷口上藥,縫合,包紮,安置好他。
碧洲成的身體痛苦的痙攣,柒休覲放下手中的繃帶和針線,環抱著他安撫,碧洲成在她的擁抱下,微弱的喘息。
“小洲是不是很疼啊?堅持一下,我帶你回營,回去了,你很快就會康複。”
如果毒發的沒那麼快,她必須在死前,將碧洲成安全無虞的送回隴安醫治。
“你以後有了妻子和孩子,一定會對妻子很好,也會對孩子很好吧?”柒休覲落寞的低聲道,“我一定會嫉妒的。”
柒休覲對著重傷昏迷的碧洲成說著心聲。
“難道,我不想你成家立業,有人陪伴嗎?我也不知道。我想獨占你的寵愛,但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的貪念太重了。”柒休覲低低的歎息,“我想要你嚴厲的、寵溺的,都隻屬於我一個人,別人都享受不到這種待遇,那種,隻屬於自己骨肉血緣的,至親的關懷和愛護,我知道我不可能獨有。我可以享受你對我的偏愛,但我無法坦誠的讓你隻對我一個人這樣好,我怕讓你失望,我怕惹你生氣,我怕失去你的關愛。如果我跟你有血緣,我就不會怕,因為,有一層血緣牽絆著,就算我作上了天,你都不會不要我。”
柒休覲低垂著腦袋看碧洲成脆弱的眉眼:“你的世界裏可以沒有我,但是我不行,元帥,請原諒我的自私,我實在接受不了,你先一步離我而去。是你,彌補了我幼時的缺憾,在這兩年裏,給了我父親般的督促與關懷,我想我已經知足了。隻是,我還有一點舍不得……舍不得死,舍不得離開你……”
柒休覲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幾支箭身,疼得幾乎想要一死了之,可她還是堅持咬了自己的頭發到嘴裏,一刀劃過自己的傷口,將口子豁大一點,她疼得出了一腦門冷汗,渾身止不住的打著寒顫,眼前已經是重重疊影,陣陣發黑。
刀刃在傷口裏掀起一條縫,鮮血止不住的往外流,怎麼能這麼疼……
柒休覲整個人抖如篩糠,她參軍以前,哪裏吃過這等苦頭?參軍之後,才發現戰場上生存的將領,沒一個好過的。他們像自己這般受傷,早不知道受過多少回了,他們都能挺過來,自己便不能了?
柒休覲又拿了衣服到嘴裏咬著,手指插進傷口裏摸索摳挖,傷口處有血,她的手滑,痛得死去活來卻還未拔出箭支,她權當自己的身體是塊嫩豆腐,兩根手指抓住了箭身,隨後狠狠一拽,帶著倒刺的箭頭掉在地上,血直往外噴湧。
柒休覲捂了繃帶到傷口上,鮮血馬上將傷口浸滿,她連連抽著繃帶往傷口上捂,痛得近乎昏過去。在地上一陣痙攣,才坐起身拿過袋子裏的針線,給自己縫合傷口。
胳膊上和大腿上的箭支,她也如法炮製,最後整個人如同水洗,倒在地上止不住的抽搐。
以前元帥就教過自己,在這血雨腥風的戰場上過生活,如果求生意誌不堅,傷了病了就自暴自棄,他老早就死透了。所以即使到了絕境,也不能放棄一線生機,雖然現在自己的生機是沒了,可是還要帶元帥回隴安,最起碼也得堅持護送了他到家,她才算沒有辜負自己這一遭的生命。
她耳朵一動,聽到隱約的”嘶嘶”聲,柒休覲凜眉去看,山洞裏竟然冒出了幾條毒蛇,她急忙四處看了看,卻看到四麵八方都有毒物朝他們爬來,她看到這些東西,頓感渾身發麻,將碧洲成背到背上,她拿著鞭子朝外走去。
毒蛇吐著信子,朝他們飛噴過來股股毒液,柒休覲翻起外袍卷起那些攻擊而來的毒蛇,打包扔到了牆上,然後快速跑出了山洞。
碧洲成在她背上顛簸,仿佛是傷到了髒腑,鮮血”哇”的一聲從他口中噴出,染紅了她的脖子,柒休覲疼得瞳孔渙散,哆嗦著叫道:“元帥!堅持住!堅持住!我帶你去安全的地方!會沒事的!”
外麵全都是屍體,有元國士兵的屍體,也有西麟人蠱的屍體,鮮血流了滿地都是。
柒休覲背著碧洲成,四處張望著,也沒看到林聰他們在哪,也不知道他們是否還安全,當時找出的良駒也沒能騎出來,她隻能去找新的馬匹。
待跑出了幾裏地,她感覺自己的心已經快從喉嚨裏跳出來,跪到地上嘔個不停。碧洲成受力倒在了地上,她吐了個夠,良久眼睛才再次聚焦。
“元帥,元帥,你怎麼樣……”柒休覲將他扶正,試探了他的鼻息,隨後費力的背起他,走出幾步,就在一個拐角和一個人撞上了。柒休覲立刻拎起了鞭子,眼花繚亂的看不清,鞭子亂抽一氣,卻聽到那人叫道,“休覲,是我!”
柒休覲重重的喘息了幾聲,視線再度看清眼前,才發現是顧瓊。他似乎也是剛廝殺完畢,戰袍上全都是血和傷口,看起來很疲憊。
柒休覲鼻子猛地一酸:“顧帥……”
“好了,好了,沒事了,已經沒事了。”顧瓊扶著她坐下,然後查看碧洲成的身體狀況,“休覲,我放出一個信號彈,會有人馬來接應,你們先回營醫治,阿聰在身陷囹圄,我要前去搭救。”
柒休覲心裏掉了一拍:“他在哪?”
“我在那處死人窟裏看到了信號彈,應該是在那兒。西麟人非常卑鄙,有人穿著你身上類似的衣服,做出被俘虜之狀,將他引進了陷阱,他帶去的弟兄就快頂不住了。”
柒休覲恍惚的眨了兩下眼睛,拉住了顧瓊的衣擺,阻止了顧瓊離去的動作。
“阿聰,是為我才掉進陷阱的……應該我去救他。”
“你全身都是傷,別逞強。”
柒休覲作勢蹲跪起來,扶著碧洲成的身體,萬般不舍的看著他因昏迷而顯得脆弱的臉,一層霧氣模糊了她的視線,她連他的長相都無法看清。顧瓊吃驚的看著她的動作,一時啞然,這舉止,未免太親密。
她抬頭看著顧瓊,聲音似乎壓了萬斤重石:“顧帥,我把元帥,托付給你了,請你務必把他平平安安帶回元國醫治。”
顧瓊沉重的點頭。
柒休覲吸了吸鼻子,幾乎要哭出聲來,雙手捧著碧洲成的臉,額頭抵上了他的額頭:“元帥……休覲,去了!”
顧瓊望著柒休覲狂奔而去的背影,隻覺得她剛才的動作,就像是鳥兒離巢時的不安和訣別。
柒休覲找到死人窟的時候,被那漫天遍野的屍腐味又給熏吐了,可她也聽到了武器交錯的聲音。她循聲而去,林聰果然一身血跡,被人蠱層層包圍著,正在做著困獸之鬥。不過看他出招緩慢,便知道他已經力竭,無力再戰了。
“阿聰!”柒休覲高聲喊道,林聰眼睛霎時一亮,抬眼尋去,柒休覲已經腳踏飛石,進了包圍圈,將林聰從屍骨裏拽了出來。
“你,你沒死啊?”林聰驚喜的道。
柒休覲看著他一身的傷,心痛的輕斥:“傻不傻?你傻不傻!你什麼身份?我什麼身份?你為我來涉險,你覺得值嗎?!”
“我隻知道,你是我中意的人,我就覺得值。”
柒休覲拽過他的手腕,飛身上了幾處凸石,巡視一圈,跟林聰說:“阿聰,把他們引到那處山坳裏去!”
林聰立刻想到了用火燒,忙點頭,當即以身作法,將他們引過來,柒休覲抓住林聰,讓他爬上去準備點火,她自己留下引著人蠱進來。
林聰喊道:“上來!”
柒休覲立刻用鞭子釘上了石塊,灑下化毒水隨後將火折子扔了下去,屍腐的臭味幾乎將他們兩個熏倒了。
柒休覲拉著林聰離開了山坳,重重喘著粗氣道:“我們快去與顧帥會合!”
林聰傷口疼得厲害,不得不停下了腳步,柒休覲一看,他肚子上赫然一個大口子,傷口裏黑咕隆咚的,好像傷到了內髒裏麵似的。
柒休覲的心髒都幾乎嚇停了,忙停下想看看那處傷,林聰咽了咽幹燥的嘴巴,卻一點口水都沒有了:“看著唬人,其實不太妨事。”
柒休覲撕下了自己的身上的中衣,給他綁緊了傷口,心下感動和愧疚都一起湧了上來,眼珠子”啪嗒”掉下來:“你再忍一忍,忍一忍,回到隴安就好了,回到隴安就好了……”
林聰捧著她的臉,傻樂嗬一般:“你為我哭了?”
“這有什麼好值得高興的?為了別人,讓自己身陷險境,以後不要做這麼沒腦子的事!你的命我賠不起!你若因為我有個什麼閃失,我怎麼能安心呢?”
“好了,好了,哭什麼,我隻有一點點疼,不是很疼。”林聰揩掉手指上的血,給她擦眼淚,柒休覲卻哭得更厲害了,她的前半生,孤苦無依,無人問津,現在有這些關心愛護自己的人,甚至甘願用性命保護自己的人,可她卻已經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