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歐陽謙等在門外，柒休覲聽到了門外的動靜，打開門，跟歐陽謙說了幾句話，大抵意思是誤會了他，跟他道歉。歐陽謙見她如此憔悴，心裏就像被刀割了一樣，他伸腿想擠進屋裏，柒休覲卻把他攔在了屋外：“請你，尊重我，我現在隻想一個人待著。明日，我會離開隴安，找空釋大師待幾天，好好靜一靜，你不必擔心我，該忙公務就忙公務吧。”
    歐陽謙隔著一扇門，握住她的手腕：“我陪你去。”
    “不用，你放心吧，我沒事。”
    “小七，我現在讓你害怕了嗎？可是我根本沒有那個意思，你往歪處想我，我真的很難過。”
    柒休覲略低下了頭：“我剛剛，已經向你道歉了，或許，在我心裏，還是把你看得很重要吧，所以，用不合適的標準來要求你。”
    歐陽謙扳住了門框，不讓她合攏：“那你現在呢？你現在想明白了嗎？我所做的這一切，起因都是因為你。”
    柒休覲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他：“我明白，我也知道。”
    歐陽謙被她的眼神看愣了，抿了抿唇，扳著門框的手也鬆了勁：“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半月吧。”
    “我等你回來。”
    歐陽謙用懇求的目光看著她，問能不能讓他進去聊一聊。
    柒休覲低眸想了想，還是鬆了手。
    歐陽謙將自己回來之後針對她的原因，目的，以及要娶假冒的齊淮覺的原因，找了那麼多女人做戲的原因，全都告訴了她。自然，所謂的她像他已故的心上人，柒休覲隻是他心上人的替身，自然也是他看到柒休覲親近薛昂而故意說的謊話。種種誅心之事，全都有了解釋。
    柒休覲一直反應都是淡淡的，待到他說完，隻輕聲問他：“所以，你們都知道她不是齊國公的女兒，就是沒人告訴我，我不敢惹一品大臣的女兒，我理虧，所以被欺負也是我活該。”
    歐陽謙啞然，過了一會兒才低頭道歉：“小七，對不起……”
    柒休覲想想自己這一年多以來挨的打受的氣，就很想笑，可是她也不想追究了，總之她現在知道了真相。
    柒休覲無所謂的笑笑：“你沒有必要跟我道歉，你是我的雇主，你幫我治傷，救爹娘，已經是很大的恩賜，回來做情婦也是我自願的，你沒有對不起我，反而是我應該感謝你，出手大方，肯在我身上花這麼多錢。”
    歐陽謙握著她的手，迫切的說道：“小七，我跟你說一件事，你能原諒我嗎？”
    柒休覲掙了掙，沒掙開：“什麼？”
    “休書，我做了手腳，你不太懂律法，所以沒看出來，那封休書不作效，你名分上還是謙王妃。”
    柒休覲慢慢站了起來，被欺騙的感覺讓她情緒上湧：“你耍我？”
    “我……”
    柒休覲猛然抽了他一耳光，歐陽謙後退了兩步，柒休覲衝上去又補了一耳光，氣憤的嘴唇都在發抖：“你還是不是人？你還是不是人！耍我好玩嗎？看著我像條狗一樣趴在你麵前，看我一次次麵對那個女人的時候，被自己的愧疚感和背德感折磨，你是不是很得意？你每次讓我坐在你旁邊，看你和別的女人調情，你是不是很享受我別扭又不敢走掉的行為？歐陽謙，這麼久以來，你看著我一天天這麼活下來，你就這麼忍心嗎？我已經忍受了為奴為婢的羞辱這麼久，你現在竟然告訴我休書是假的？！你怎麼忍心給我假的休書？你看我還不夠慘是嗎？淫蕩、造孽、毀人家室，這一切的罵名我都擔了，可你竟然還不肯放我自由！”
    歐陽謙不太敢看她赤紅的眼睛，滿含眼淚的、帶著質問的眼神，低聲道：“我一次次跟你解釋了，你都不相信，我也一次次跟你說，照顧你和爹娘都是我應該做的，我不需要你還錢。”
    回應他的又是一耳光：“那是因為我不想被人看扁！你知不知道那個女人每次找我，都是怎麼說的？說你給我娘看病，用的錢是你們夫妻共同財產！你知不知道她找了我多少次？打過我多少次？我每次被她抽的臉都被剮掉一層皮，我還得跟她賠笑臉！下跪認錯！承認是我淫蕩，才勾引的你在外不想回家！她罵我是淫婦，罵我不知廉恥，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麼感受？我隻能勸自己，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所有的打罵侮辱都是我應該受的，我有所圖，那麼失去尊嚴也是我自找的！可是你現在告訴我，那張休書是假的，這麼久以來，我受到的罪過和辱罵，都是笑話！”
    她一直以為義父筠姨是顧及舊情才依然善待她，原來在他們眼裏，她依然是所謂的王妃，所以他們隻是跟以前一樣，照常對待而已。景鴻和小月也知道，所以次次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如今想來，也有跡可循，一直以來被蒙在鼓裏的，都是自己罷了。
    “我會這麼做，是因為我在意坊間的流言，而我問你，你又遮遮掩掩，不跟我說實話。她從西麟而來，我恰好將計就計，想給你添點堵。小七，我知道錯了，你能不能原諒我？”
    柒休覲聲調很冷：“你給我滾。”
    歐陽謙扯住柒休覲的衣袖，急切的道：“沒有哪個男人聽說自己的愛人跟別人有關係能冷靜的住，我承認我起初的做法是有些偏激，沒有顧慮你的心情，可是人在氣頭上的時候，都不會說好聽的話……如今已經不需要與人做戲，你回來我身邊好不好？我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你，你看不出來嗎？”
    柒休覲一耳光抽過去，嘶吼道：“滾——！”
    柒休覲第二天離開的時候，歐陽謙隻在遠處看著，她孤身一人，骨瘦嶙峋的，牽了匹馬，揚長而去。
    如今柒休覲回來，雖然還是瘦如麥秸，但精神看起來還不錯。
    “你去找空釋大師開解心結，現在看來，挺有成效的？”
    “嗯，我現在已經好了，等吃完飯去軍營，元帥在營裏吧？”
    “在的。”歐陽謙莫名聲音低了幾度，柒休覲完全沒在意，等做好了飯，她端到桌上，兀自說道，“等事件平息了之後，我還是問問元帥還能不能再進軍營了，還了你的錢，我還想省著買個小房子，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總歸安心一些。”
    歐陽謙疑惑的問：“買什麼房子？你不跟我住家裏嗎？”
    “買個我自己的房子呀。”
    歐陽謙很不舒服，語氣中帶了委屈：“買什麼房子，我們不住在一起嗎？你住的那座房子就在你的名下，你不喜歡住在那裏，我還有別的幾處地方，你喜歡哪處，我直接把房子轉到你名下，你還買什麼房子啊。”
    “房子是你的，我住的不舒心，多解決幾樁麻煩，省一省，買個小點的還是可以的。”柒休覲美滋滋的，“對了，我娘到底什麼時候從你那兒搬出去？你花錢如流水，我沒你那麼有本事，我可不想一輩子給你打工。”
    歐陽謙不高興的撂下了筷子：“你跟我分得那麼清楚幹什麼？房子我能給你，錢我也不用你還，可是，你把自己弄得這麼辛苦，為什麼，我什麼都能給你，你卻不要。”
    柒休覲沉默了一下，聲調輕微：“我自己可以解決的事，就讓我自己解決吧。”她可不希望將來孩兒出世了，有一個吃軟飯的娘。她計算好了，既然她還可以活著，那就先攢足了勁還錢，然後好好調養身體，就開始為懷孕做準備，然後賣身契想辦法拿回來，娘也先給她找好大夫。等一切塵埃落定，自己也掙夠了錢，就安心養胎生娃，等有了孩子，跟九九一起帶，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你為什麼，一點都不依賴我。”歐陽謙難過望著眼前還冒著熱氣的碗，“你以前，都很依賴我的，可是現在，你不管有多少負擔，都不跟我說，也不讓我幫你。”
    空氣靜默了好一會兒，柒休覲強打起精神，話音輕顫：“我還是要買個自己的房子的。”
    歐陽謙氣悶，柒休覲看他失落的樣子有點不忍心，就給他夾了一筷子蝦仁：“吃飯呀，多吃點。”
    總之，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休書也好，賣身契也好，隻要想辦法，總是可以解決的，柒休覲現在沒有那麼著急和心慌，早晚的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