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絕望沸騰纏繞 第一百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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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不記得歐陽謙已經將彭家邵家一網打盡,不記得他次次出門都是為了獲取情報,而這種種行為都是因為當初對自己的承諾。她隻看得到歐陽謙和納蘭世康勾肩搭背的笑容,像是親兄弟一般熟稔的笑容,柒休覲從未如此害怕過他的笑容,他們站在一起,肩膀搭在一起,熱絡的說著話,像是相識已久的老朋友……
鼻腔裏不斷上湧的酸氣就像是以往咽下去的無數血淚,眼中泛起的水霧也像是鮮血一般溢滿了眼眶,她不知道她現在的心情是不是僅僅隻是因為害怕,還有沒有別的因素?她來不及想自己現在想要嚎啕大哭的心情是糅雜了多少念頭,她隻知道她要在別人發現她之前,逃出去,趕緊逃出去,逃出這裏。
出了門她直接攔了一輛馬車,到了軍營門口付了錢,跌跌撞撞的下了馬車,又是腳步迅速的往軍營裏麵走,到了碧洲成的營帳,卻發現他根本不在。她一緊張就愛咬嘴角裏的肉和摳手指,這會兒嘴裏已經被她咬出血了,手指甲兩側的肉也被反複剮蹭,刮掉了一層皮。她強忍著眼裏的濕意,抱著雙膝坐到了桌子底下。她腦海中想著無數的可能,想歐陽謙發現自己已經不見了氣急敗壞的神情,想歐陽謙回來抓住自己,把自己送到納蘭世康身邊的舉動,納蘭世康這樣睚眥必報的人,為了感謝歐陽謙把自己送回給他折磨,興許會跟歐陽謙成為八拜之交,就算不成為八拜之交,把自己送給他,就可以拉近他們的關係,獲得更多的情報,這不是一本萬利的事情嗎?
想象著自己被重新帶回去的各種後果,她嚇得直哭,如果真是這樣,她寧願自盡。這到底是真的,還是自己想的太糟糕了?
開門聲響起,柒休覲捂著嘴巴不發出聲音,同時豎著耳朵聽動靜,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柒休覲憋著氣,靜靜地等待著。一雙腳出現在自己麵前,她揚起淚眼抬頭,碧洲成抱著一摞竹箋,呆呆的看著她:“休覲?你……”他放下竹箋,蹲在桌前,“怎麼了?啊?”
柒休覲委屈的大哭:“你怎麼才回來!”
柒休覲不肯從桌子底下出來,碧洲成跪坐在地上,聽著她哭得嗚嗚噎噎:“他肯定是要把我賣了,我害怕,我不敢出去,不出去,不能再讓他見到我,他要賣了我呀!”
一股氣流湧上碧洲成的喉間,他難受的咽下去,安撫道:“這隻是你的猜想,他沒有道理這麼做,他不會的,你們都多少年的情分了,你覺得他會要賣了你嗎?不會的,隻是你太緊張了,你放鬆下來,沒事的,圍繞在你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想要傷害你的,我們這些人,怎麼會有傷害你的想法呢?”
“他不一樣呀!他賣了我可以交換情報,納蘭世康為了把我弄回去,說不定會願意做很多讓步,我隻是一個又老又沒姿色的情婦,還有千千萬萬的人能代替我,他賣了我能得到那麼多利益,他怎麼會不賣呢?”柒休覲狠狠抹了兩把眼淚,可剛抹掉了臉上的,眼裏的又成串的滑落下來,她難過的哭訴,“你沒看到,你沒看到他們聊得有多起興,他們聊得可開心了,稱兄道弟的,可開心了……他怎麼能這麼開心,他對著我的噩夢怎麼能笑得這麼開心……他怎麼能對著他們笑……太過分了,不能原諒!”
碧洲成啞然,順了順她的頭發:“休覲,你的精神太緊繃了,我擔心再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承受不了,你需要冷靜,如果你還不能冷靜下來,我會給你吃安神藥,讓你暫時昏睡。”
柒休覲呆了呆,撒開了抱著他腿的手:“你……你要讓我睡著?我要是睡著了,他來把我帶走,我不是都不知道嗎?”
碧洲成抱著她的手,認真的注視著她的眼睛:“休覲,你看著我,你現在是連我也怕了嗎?你怕我也會害你?”
柒休覲張了張口,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說話,說出你內心的想法。”
“你當然不會害我,要是連你也想害我,我真不如去死了。”
“好,你需要堅信這一點。”碧洲成的手指拭去她滑落下來的一滴眼淚,“現在,吃一顆安神藥,暫時睡一會兒,我會看著你,沒有我的允許,沒有任何人能帶你離開這裏。”
柒休覲疲倦的晃了晃腦袋:“我是感覺挺累的,腦袋好疼,嗡嗡的。”
“你精神太緊張了,我讓你睡覺,是讓你休息,來,出來。”
柒休覲剛想挪動腳步,就聽到門外迫切的腳步聲,她整個人又縮了進去,碧洲成顯然也聽到了,他快速的說道:“不怕,我把他趕走。”然後站起身來,房門被敲響,然後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來,在她跟前停下了。
“元帥,子逸唐突了,方才出去談事情,帶上了小七一起,可等中途我出去看,小七就不見了,她家裏沒人,聽營中弟兄說她來了你這兒,不知元帥是否知道她在哪裏?”
碧洲成拱手道:“謙帥,末將也是剛從分營回來,不知她在哪裏。”
歐陽謙明明聽到了短促的呼吸聲的,他無聲的瞥了一眼桌子底下,在想要不要把她揪出來。
“如果有她的消息,末將會及時告訴您的,末將現在還有些事務需要處理,那您先忙。”
她不願出來,便是不願和自己見麵,歐陽謙頷首道:“那子逸打擾了,告辭。”
碧洲成回到桌子後麵,把她捂著嘴的手拿了下來,將她臉上的眼淚和鼻涕都擦拭掉:“不怕,他已經走了,來,出來吧。”
柒休覲緊緊抱著雙膝,劇烈的抽噎著,委屈的上不來氣:“我想,躲起來……”
“好,你要是不想見人,就待在我這裏,休覲,看著我。”碧洲成扭過她的下巴,讓她注視著他,“有我在,不會有任何人能傷害你,你可以相信我,我有這個能力。”
柒休覲慢慢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碧洲成順著她的後背,感受著她渾身控製不住的發抖:“沒事的,沒有人能隔過我來動你,不怕不怕。”
柒休覲的聲音悶在他胸口:“我想讓我娘從他的醫館裏搬出來,我想把錢還給他,我想跟他斷了聯係。”
“好,你娘的事,還可以給她重新找好的醫館照料她,他花了多少錢,咱們賠給他,沒事。”
柒休覲渾身都脫了力,她捏著碧洲成的衣袖,呼出去的熱氣又折射到她臉上,她悶悶的道:“把錢都還給他,斷了聯係,他就不能把我賣了吧。”碧洲成感受到她的顫抖幅度越來越微弱,知道她的心情已經趨於平衡了,行為間又拉開了點距離,手掌不再一遍遍的安撫她的後背,他一本正經的說道,“他要是敢把你賣了,我就去把他的鍋砸了,房頂掀了,讓他每天喝西北風。”
柒休覲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到反應過來他也會打趣,她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碧洲成看起來很疲倦,但還是微微的笑了笑:“好點了嗎?”
柒休覲擦著眼淚,吸著鼻子:“你也會開玩笑了。”
“這不是拿你沒轍嗎?老是胡思亂想。”
柒休覲撇了撇嘴,一手扶著額頭,一手撐地,平複了一會兒心緒,碧洲成問道:“你真的決定要跟他劃清界限?還是,這隻是你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
柒休覲沉重的搖了搖頭:“或許我是把人性想的太壞了,但也不排除有這個可能,我一沒家世,二沒財沒色,他處理起來沒有任何的顧慮,我從那裏逃出來,還害得他們被圍剿了數十次,損失慘重,單是想想再次落到他們手裏會是什麼下場,我都會整晚的做噩夢。我不能讓自己有這樣危險的機會,從以前就是,我沒有人可以信任,我不能把自己的安危交給別人來主宰。”
“我知道,我明白。”碧洲成頓了頓,想伸手捋一捋她亂糟糟的頭發,卻沒有動,“你要不要冷靜兩天,再決定是不是要這樣做?”
柒休覲搖頭:“不,我現在就要去。”
“你一個人?”碧洲成猶豫了一瞬,她這副樣子去找人談話,一看就是被欺負的那個,柒休覲緩慢的站了起來,腳底有點虛浮,“嗯,我一個人,早晚都是要麵對的。”
柒休覲慢慢的挪動步子,碧洲成擔心的想叫住她,卻又沒有立場,隻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