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齊淮覺，是假冒的。”柒休覲閉了閉眼睛，複又睜開，嘴角扯出一個諷刺的弧度，“她的臉皮，是貼上去的。”
    “易容術？”
    “是吧，大抵，她是喜歡歐陽謙，不然為何不去找別人麻煩，獨獨屢次找我麻煩，無非是記恨我以前跟他成過親。”
    碧洲成皺眉，想問她齊淮覺怎麼找她麻煩了，又沒問出口。
    “是我腦袋太木訥，忘了去打聽齊淮覺是什麼性格，齊國公我也見過兩次，那樣仁德賢良的父親，如何能教出這樣心如蛇蠍的女兒。直到昨天，她找人打了九九，我去找她算賬，她的臉破了皮，我才發現，原來這個人是假冒的。”
    “那真正的齊淮覺，去了哪裏？”
    碧洲成給她抹藥疼得她”嘶”了一口氣，那些被蜇的地方都腫了一指高，胳膊上碧洲成尚且能幫她塗一塗，但她身上的隻能讓她自己塗了。
    柒休覲緩了口氣：“我猜，是被西麟擄去了，隻是不知她是否還是安全的。”
    “找機會去西麟探一探吧，現在你先別管這些了，好好休息。”
    “元帥，這個毒婦為了陷害我，給山區的孩子下了毒。”柒休覲的心都要揪到了一起，“已經有好幾個孩子遇害了，請你先找大夫去給他們診治。”
    “真是……喪心病狂。”碧洲成略一想，也知道他們為何要毒害山區的孩子，無非是數罪並列，利用民聲讓柒休覲在元國待不下去，甚至，活不下去。碧洲成咬牙道，“我知道了，我會讓人去辦的。”
    “我身上，染了命案。”柒休覲難過的縮起來，悶在被子裏，碧洲成低聲道，“這些人為了動搖民心，無所不用其極，這不是你的錯，是他們心腸歹毒。”
    “可是那些孩子也是因我而死……”柒休覲難受的有些喘不過氣，碧洲成見狀，連忙去找了一個藥瓶子，喂她吃了兩粒藥，緩了一會兒這才好轉，碧洲成擔心的看著她，“你這心悸的毛病，還是盡早去找大夫給看看。”
    “我知道了。”
    “你好好休息，別到處跑，你的腳踩到了釘子，可能會引起破傷風，我去找個大夫來給你醫治，你好好配合大夫治療外傷。我去山區裏看看那些孩子，順便了解情況。”
    “好。”
    碧洲成收拾了藥放到一邊，起身剛要走，柒休覲就拽住了他的衣袖，碧洲成回頭去看，柒休覲卻什麼都沒說，隻是眼角噙淚看著他。
    碧洲成又轉過身來，歎息一聲，手輕按著她的腦袋：“你先睡。”
    柒休覲攥著他衣角的手，頓了頓，慢慢的放開了。
    曹邦還等在外麵，待碧洲成出來了，上前躬身道：“元帥，七叔，她還好嗎？”
    碧洲成正眼看了他，點了點頭：“睡了，難得你肯幫她一把，你叫什麼名兒？”
    曹邦複又躬身道：“末將曹邦，九十四營士兵。”
    碧洲成應了一聲：“你，去查，這次圍在菜市口的人，形跡可疑的一律杖斃，再讓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閉緊了嘴。”碧洲成的語氣頓了頓，又道，“你幫了柒將軍，本帥記你一個人情。這件事辦成了，本帥會跟你們營裏的元帥考察你的能力，如果你能力尚可，本帥便破例提拔你做教頭。如果能力不可，本帥會交代人私下多帶你，你回去了多用用功。”
    曹邦留在這兒隻是為了確保柒休覲人好好的，沒想到竟然還能升職位，這算是額外的驚喜，當即便跪地感謝：“末將多謝元帥，末將這就去辦。”
    上次完顏斑帶了死士來刺殺，帶了些屍體回去，這次歐陽謙回京城研究死士的屍身，景鴻匆匆來報之時，慌得聲音都打了顫：“公子，出事了，那個女人回了西麟，回來報複柒姑娘，竟然放了一壇子的蜈蚣去咬姑娘。還帶姑娘去了隴安的菜市口，衣衫不整的被人圍觀，說出了她做您外室的事，還有……”景鴻的眼神飄忽了些許，感覺實在難以啟齒，“還有……姑娘收藏的那些書，也都被抖落出來了，姑娘的……喜好，也被人告發了，他們為了讓姑娘引起眾怒，還毒殺了山區裏的孩子，賴到姑娘身上，說是她給山區裏的孩子做飯，毒死了那些孩子。公子，您先別管化毒水的事了，姑娘現在名節不保，肯定生不如死，您快趕回隴安去吧！屬下都怕姑娘會想不開做傻事啊！”
    歐陽謙聽完景鴻的話，火急火燎馭馬而去，到了隴安第一時間趕忙趕回了柒休覲的家，走到她的門口，看著緊閉的雙門，他卻生出了退縮之意。
    要說什麼呢？所謂的外室，是自己為了報複她而說的謊言，那個女人，也是自己為了麻痹西麟而假意娶回的假妻子。可這些，柒休覲都不知道，她的遭遇和委屈，都是自己一手導致的。被人拖到菜市口……歐陽謙一想到那個畫麵，柒休覲得多麼無助，多麼害怕，可是自己卻不在她身邊……他恨不得把那些圍觀的人全都殺了，眼珠子全都挖出來。
    事情已經發生，現在需要的就是解決好柒休覲的問題，他深吸一口氣，打開門走了進去。柒休覲正在揚手吃藥，又喝了水往下送，歐陽謙看到她狼狽的模樣，立刻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執起她的手腕，看她身上的傷，她臉上的瘀腫還沒消下去，指甲剜出來的血痕也沒消退，更別提身上無數的血楞子，高高腫起。
    “小七。”歐陽謙握著她的手，看著她身上的傷，自責要把他湮沒了。
    柒休覲各種悲痛憤怒和委屈的情緒都發泄光了，此時隻剩下了平靜和空洞：“歐陽謙，這公道我不要了，我娘，也不麻煩你醫治了，我會另外找人醫治她，你在我身上花的錢，我會盡力還上，從今往後，我們不要再見了。”
    歐陽謙知道她肯定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沒有回應她的話，而是繼續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剛從京城回來，不知情，你給我一點時間。”
    “你的王妃往我屋裏放滿了蜈蚣咬我，又派人拉著我去了菜市口，說了我當你情婦的事，和當年的事，把我那點見不得人的喜好都抖落出來了。她為了揭穿我假仁假義的麵具，還殺了山區裏的孩子，說我給他們做的飯裏有毒，現在我臭名遠播，軍營，恐怕我也去不得了。這個齊淮覺是人假冒的，真正的齊淮覺或許在西麟，你自己注意安全，她大概是真的喜歡你。你不用擔心我會去找別人，兒女情長於我，已毫無意義，我隻想用我的剩下的時間，為國效力。”
    “小七，這件事，我會還你一個公道，你不要把怨氣撒在我身上，你暫時不想見我，我可以不來打擾你，但你不能跟我說分手。”
    柒休覲沒有跟他糾纏的力氣，隻是輕聲讓他走。歐陽謙出了門，景鴻迎頭追了過來：“公子，查出來了。”
    果真如此。
    歐陽謙去了府裏，齊淮覺已沒了蹤影，他沉聲吩咐：“去給我找，一定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是。”
    那假冒的齊淮覺已脫下自己一身人皮，露出了落葵的臉來，完顏斑摸著她的臉：“我的孩子，辛苦你了。”
    “把歐陽謙弄來。”落葵的調子輕輕柔柔，帶著撩人的尾音，完顏斑低垂下眼眸，“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已經辦成了，隻待時機到來，即可讓他們父子二人再次離心，元臻已經老了，經不住大風大浪，還怕他死不了嗎？歐陽謙一味的愚孝，也是死路一條。”落葵咬著自己一縷發絲，“到時元國沒有他的容身之處，我就把他收為上門女婿。”
    完顏斑拉下臉來：“孩子，聽爹的話，爹不許你對他動心思。”
    “為什麼？”
    “我說了不許就是不許，你別再問。”
    “爹，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啊，當時我答應去元國與他做戲，你答應了我的。”落葵輕輕的笑著，拿起了一把匕首，“他看不上我，卻喜歡一個做派粗野的女人，我就閹割他的下半身，讓他當個太監，嗬嗬，等他算不得男人的時候，我再把他踩在腳底下，好好磋磨。”
    完顏斑眼神複雜，沒有應聲。
    她身上的毒，完顏斑下的藥性比靈非他們的要輕，上次她回來，竟然神智有些恢複的征兆，遲疑的說：“我通過這段時日的接觸，覺得她人還不錯，她還在子逸麵前給我打掩護呢，就是人有點悶，但我挺喜歡的。”
    完顏斑當即警覺心就起來了，摸著她的腦袋：“我的孩子怎能有這麼危險的想法呢？他們都不是好人，不要被他們的表象蒙蔽了，乖，喝了它。”
    她已經習慣完顏斑給她喂各種各樣的藥水了，不疑有他，張嘴喝了，那卻是一劑重藥，喝下之後，她變得更加容易暴躁易怒，人也變得更狠了。
    完顏斑看著她逐漸變化的眼神，重重的喘了幾口粗氣：“阿若，你也不能，讓爹一個人活得這麼煎熬吧。”
    元若還沉浸在隨意可以隨意對待歐陽謙的興奮中，沒看到完顏斑臉上複雜的神色。名字而已，隻是一個代號，她並不在意自己是叫落葵還是元若，她隻是，滿心滿眼都是歐陽謙的挺拔的身姿，盡管與他一起時總是被冷待，被甩臉色，但她就是喜歡，她也鬧不明白為什麼會這麼喜歡。而她為什麼會變得喜歡歐陽謙，隻有完顏斑自己清楚，這全都是他一手所為。
    她也好，完顏律也好，全都是他親手導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