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謙走到他們麵前，沉默了一會兒，轉頭問齊淮覺：“怎麼回事？”
    齊淮覺捏緊了手裏的手絹，抿了抿嘴唇，沒說出話來。歐陽謙雖然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但齊淮覺見過他真正發怒的樣子，內心還是有些發怵。
    歐陽謙複又問道：“怎麼回事？”
    “臣妾……”齊淮覺總不能說自己派人盯著他吧，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柒休覲啟口道：“是妾身不檢點，在外與人拉扯，王妃為了殿下聲譽，略施小誡以作教訓。”
    “你在外與何人拉扯？”歐陽謙望向她，柒休覲已經憔悴的快沒了人形。
    柒休覲想了想，竟還有心情玩笑一句，歪著頭道：“或許是……往日的心上人？”
    歐陽謙聞言臉色沉了沉，揮了揮手，齊淮覺片刻不停的馬上帶人就走了。
    “往日的心上人……”歐陽謙沒急著讓她起來，而是坐了下來，“能不能讓我也見見？我想跟他探討一下，你跟他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無趣。”
    “啊，是吧，或許是的。”
    “讓我見一見。”
    柒休覲自暴自棄的笑了起來：“見一見……心上人麼？跟我處過的男人，你十二個時辰不休息也見不過來的。”
    “你就那麼想讓我生氣？”
    柒休覲看了看日頭，三個時辰已過，緩慢而僵硬的放下手中的女誡，雙手懸在身側，無力的喘息著：“妾身惹殿下生氣，殿下若要責罰，妾身也隻能承受，這是妾身應得的教訓，挨了打，就能記得自己的錯誤，以後便不會再犯了。”
    “你還天天盼著挨打呢？”
    歐陽謙看著她收起女誡，看著她帶著一身的傷繼續跳舞，看著她又跪下誦讀女誡，看著她雙手撐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柒休覲站起身的時候隻感覺整個世界都是暈眩的，還沒起身就倒在了地上。歐陽謙起身去扶她，柒休覲難受的道：“不用扶，讓妾身，緩一會兒……”
    柒休覲緩了過來，膝蓋已經腫的不能看了，她踉蹌著回了屋，還要打水洗身上，歐陽謙握著她打水的手，問道：“你究竟知不知道錯？”
    柒休覲虛弱的笑笑，頭發全都被汗濕，貼在臉上，眼圈烏青，臉色蒼白，顯得非常憔悴無害：“妾身知道錯了，是妾身不甘寂寞，荒淫無度，以後定能記得教訓的。”
    歐陽謙將她的手推開，捧著她的下巴，“小七，你聽著，我不想嚇到你，可你總是讓我失望，總是讓我傷心，這是最後一次，再有下次，我會忍不住想把你削手斷足。”
    連個全屍都不能留嗎？
    柒休覲抖動著嘴唇：“別這麼殘忍的對我。”
    歐陽謙眼中滿是不甘和憤怒：“你也別這麼殘忍的對我。”
    “我，沒有勾引他……”柒休覲流下了眼淚，“這件事，當時你也知道的，什麼叫勾引呀？我隻是為了報答他在我最難的時候，挺身而出幫了我，為他跳一支舞，也是我當初答應的，這叫勾引嗎？”
    “這件事過去就讓它過去了，隻要別再有下次。”
    歐陽謙和齊淮覺的婚期已經快到了，歐陽謙盡管敷衍，有時候也不得不去操持一些婚宴上的事。像是盯梢一般，大半夜回來也要來柒休覲這兒睡，柒休覲委婉的提了幾次：“您都快與王妃成婚了，還日日到妾身這兒來，妾身怕外界會有議論，對殿下清譽有損。”
    歐陽謙並不搭話，攬著她的腰，根根骨頭摸得分明，歎息似的說道：“怎麼瘦成了這樣……”
    “天兒熱了，沒胃口，就吃的少了些。”
    柒休覲已經越來越經常感到不舒服，碧洲成和林家薛家找了些大夫過來給她看病，吃著藥是好了些，但總歸效用不大。恐怕，確實沒多少日子了……
    冰姨聽門口小廝說柒休覲來找她的事，料想她又肯了，領著她進了屋，笑問道：“喲，一段日子不見，姑娘怎麼消瘦成這樣了？姑娘可是遇到什麼麻煩了？有麻煩盡管跟冰姨說，冰姨比你們年長，看你們呀，就跟看自己孩子一樣。”冰姨見到她現在的狀態，第一反應就是賣不上好價錢了。
    柒休覲躬身道：“確實是有點麻煩，我想請教一下您，就是如何能在人家興致來了的時候，很好的配合……”
    “配合？”冰姨愣了愣，想到了歐陽謙，“這種事怎麼說呢，如果你想摒除心裏的不適，那就改變自己的心理，他把你當消遣，你也把他當消遣就是了。”
    柒休覲的眼珠不安的轉了轉：“這，很難……”
    “你是不是有點怕這事啊？”冰姨瞧著她臉色不對，“以前受過虐待？”
    柒休覲的沉默印證了冰姨心中所想，她摸著柒休覲的後脖頸：“這種事，大部分姑娘都會遇到的，這也是概率問題，如果你想完全避免這種情況，隻能放棄做這行當了。但我聽你話音，你似乎是有求於人呢，這就有點難辦了。”
    柒休覲遲疑的問：“有沒有什麼藥，能治一治？”
    冰姨精明的眼神打量著她：“你別為了討好男人就什麼招數都使，身體是自己的，他養你一陣子就把你丟了，你為了他吃那些亂七八糟的藥，弄壞了身體，以後有你遭罪的時候。”
    “可是，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元公子已經越來越不耐煩了，如果我再這麼不識趣，被踹隻是早晚的事。”
    冰姨有些驚訝：“他養你的時間也不短了吧，你們竟然……”想著想著啞然失笑，“說實在的，冰姨開清芙蓉這二十多年以來，也是第一次見元公子這樣的。姑娘是叫的不少，賞錢給的也大方，可他叫人來更多的隻是裝裝樣子，那其他人亂的很，手段也髒，他卻始終不曾碰過那些姑娘們。做娼妓的，誰不想找個人替自己贖身？她們剛開始也抱著這樣的念頭接近他，哪怕做個侍妾也比在青樓強啊。誰知道元公子這人油鹽不進，對待姑娘們客氣又生疏，她們私下都小聲議論過，他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柒休覲心裏一震，擰眉問道：“你說……他來這裏，都沒……”
    “沒啊，不然姑娘們能這麼不甘心嗎？她們都想撈點好處，無奈元公子清心寡欲、一本正經的跟和尚似的，所幸給的賞錢比一般客人都大方，不然姑娘們也不會上趕著來陪他了。”
    柒休覲想起之前在房門口聽到的動靜，難道那屋裏的人不是他？他來這裏跟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成天混在一起，怎麼可能……
    “所以你說他養你這麼久什麼都沒發生，冰姨更覺得他大概是……嗬嗬。”冰姨掩著嘴笑，不知怎的，柒休覲下意識的維護他在外麵的尊嚴，“你想多了，他健康得很，在外麵放不開，大概是怕被人算計。”
    “這樣啊？你不是說……”
    “我隻是想問問您要如何更好的配合，他如果真有什麼問題，怎麼會養著那麼多人輪流陪他？錢多燒得慌嗎？”
    “喲，這冰姨猜疑兩句，還生氣了。”冰姨笑著說，“好，我不說了。”
    柒休覲想到自己是來向人取經的，態度不該這麼硬，軟著聲音道：“冰姨別跟我一般見識。”
    “這有什麼，對了，要說配合這件事，要麼，冰姨送你幾本書，你拿回去研讀研讀。”
    “書……”柒休覲臊了個大紅臉，“我也看過很多。”
    冰姨樂嗬嗬的：“那這樣，你在你們親熱的時候，把他想象成你的心上人，或許能更放鬆一點。不過元公子這張臉，嘖嘖嘖，還用想象嗎？冰姨要是再年輕個二十歲，鐵定要把他弄到手，就算不能嫁給他，就衝著那張臉，當個消遣也夠了。”
    柒休覲摸著手腕，在心裏想了想，把他想象成另一個人，可以放鬆一點嗎？
    冰姨摸著她的後背，試探的問道：“虐待你的人，不會是他吧？”
    柒休覲搖頭：“不是，他從來不會虐待別人，待人都很好。”
    “冰姨給你出個最簡單的建議，去把他拿下，你眼前的一切難題都會迎刃而解，你就做個小鳥依人的小妾，平日裏跟他的正室處好關係，這後半輩子也不用發愁了。什麼配合不配合的，你現在對他有這麼重的防備心，不就是因為過陣子你們就一拍兩散了嗎？你擔心眼前的利益長久不了，那就想點辦法，讓他從你的金主變成你的丈夫，一切就都好了。”
    柒休覲不由得想到了那日去找那些姑娘給自己出主意，她們也是這麼說，柒休覲悲涼的笑了笑：“您說笑了，元公子家世背景那麼好，我哪裏夠得著他家的門檻。”
    冰姨歎了口氣：“也是，大家大戶最瞧不上的就是我們這樣的風塵女子。那你呀，就想開點，趁著還跟他好，能撈點就多撈點，元公子出手闊綽，你嘴甜點，最好能跟他討到一所住處，這樣下半輩子還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