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快到中午的時候，歐陽謙趕了回來，仔細看了傷口確實愈合，不放心的用手按壓膝蓋，然後看她的反應，柒休覲說道：“不疼了。”
    歐陽謙又讓她來回走了十幾趟，往下蹲蹲，又大步跨了幾步，都不疼了。待確認她確實好了，並且不再反複了，歐陽謙就給了太醫幾張千兩銀票，好生送走了他。
    “又讓殿下破費了……”柒休覲恭恭敬敬的跪謝他的恩典，覺得很不好意思，“認識您，真是我畢生的福氣。”
    柒休覲現在內心裏已經把自己的身份從”正妻”，轉移到了”下屬”，不再覺得自己多受的照顧是應該的。她的傷看好了，自然是感激歐陽謙的，畢竟自己參軍這幾年來，大大小小的傷受過很多回，可不是每次受傷都能安心的養好的。她身上也有些舊疾，一到陰雨天難免作痛，這次若不是他費心費力的幫忙找太醫，又花錢買藥幫她治腿，她早就殘廢了。
    “你昨天又去找了幾家醫館，是不放心太醫的醫術嗎？”
    柒休覲愣了愣，想到有隱衛在暗中看著自己，便說道：“啊，不是，我是去其他醫館問關於九九的病情。”
    歐陽謙點點頭：“蘇姑娘好些了嗎？”
    “好多了，樊大夫說她身體恢複的很好，我也就安心了。”
    柒休覲準備了一桌熱騰騰的飯菜，歐陽謙拉著她的手坐下，柒休覲卻抽回了手，笑道：“妾身得殿下關照才能不留舊疾，心裏感激殿下，妾身侍奉殿下用膳。”
    歐陽謙拽著她的手腕一起坐下：“陪我吃頓飯。”
    柒休覲想了想，還是點頭了：“那，妾身失禮了。”
    一頓飯歐陽謙沒顧得上怎麼吃，一味的給她夾菜了，柒休覲如幼犬一般的眼睛不解的看著他：“不合您的胃口嗎？您都沒吃上幾口。”這眼神跟幾年前還真是像，歐陽謙看著她的表情有些懷緬。
    “你吃，一段日子不見，你怎麼又瘦了。”歐陽謙捏了捏她的胳膊，柒休覲不好意思的笑笑，“沒有，沒有。”
    歐陽謙將那嶄新的荷包放到桌子上：“義父給你的銀子，收著吧，你想用來還林聰的錢，也便給他吧，別總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你有我做後盾，有什麼好怕的。”
    柒休覲看著桌上的荷包，恍如隔世，她笑著將錢往他跟前推了推：“這錢您便給王妃吧，就當是皇上給兒媳婦的零花錢。妾身雖然有幸跟過殿下一段時間，卻侍奉不周，如今更是幹著天理難容的勾當。皇上和殿下心慈人善，待妾身極好，幫妾身照拂母親，在軍營裏維護妾身的利益，幫妾身一起對付邪惡，還找太醫幫妾身治傷。妾身這輩子，已經知足了，不敢再貪圖更多了。”
    “前段時間你明明跟我很親密，如今又開始跟我打這些官腔了。”歐陽謙抿了抿嘴，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若是以前，柒休覲或許會跟他打官腔，可如今卻都是說的真心話了。見歐陽謙不高興了，柒休覲還撈過他的胳膊哄：“哪裏是官腔了，人家真心實意的感激你，你還不領情。如今你要操心的事越來越多，我也幫不上你什麼忙，你平時公務繁忙，也要多注意身體啊，年紀輕輕的，別落了一身毛病，要懂得勞逸結合，知道嗎？嗐，有這麼多姐妹照顧你，我也沒什麼不放心的，嘮裏嘮叨的，你該是心煩了吧。”
    “你關心我，我有什麼心煩的。”
    柒休覲把玩著歐陽謙的手指頭，倚在他肩膀上：“哥，你陪我去九竹洲拜祭一下那幾位隱衛的英魂吧，然後……我想去個有海的地方，裸遊一次。”
    歐陽謙歪著頭看她：“你不會遊泳啊。”
    柒休覲閉著眼睛想象：“也沒關係，我想到大海裏泡一泡，我喜歡浮在水麵的感覺，身上沒有一絲墜物，仰躺在水裏，身體隨著波浪忽高忽低……明明我身上一件蔽體的衣物都沒有，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知道。我在大自然的環境裏，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盡管身邊空無一人，卻能讓人有既羞恥又放鬆的美妙感受……”
    “我也不能看嗎？”
    柒休覲睜開了眼睛，笑道：“你隻是看嗎？”
    歐陽謙露出意興闌珊的笑意：“當然，不能隻是看看。”
    兩人啟程去了九竹洲，柒休覲第一次來這個地方，見到很多隱衛在進行各式各樣的訓練，比軍營的操練要嚴格的多了。
    柒休覲忍不住感慨道：“培養一個合格的隱衛需要花費那麼多的心思，那麼多年的時間，他們的生命應該獻祭在更有意義的人身上，而不是保護我這凡人。”
    “若是你在那場戰亂中真的死了，我隻怕會發瘋，到時候就顧不上你說的大局為重了，也沒那麼多耐心蟄伏，與他們這些敗類虛與委蛇，我會直接用朝廷的人，向他們開戰。目光所及之處，見一個抓一個，抓一個殺一個，這樣一來，那些暗地裏的臭蟲，我可就找不到了，這是你想看到的嗎？”
    柒休覲神色複雜的看向歐陽謙，為什麼他能對這麼多人都和顏悅色，極盡嗬護與溫柔？柒休覲苦澀的笑笑，低下頭去，不說話了。
    她跟人要了他們幾位原本的姓名，來回看了好幾遍，然後萬分珍惜的疊好，貼身放了起來。
    到了九竹洲的英雄塚，隱衛指好了路，提供了香案，便退下了。歐陽謙點了香，卻沒想到柒休覲直接撩衣跪下了，歐陽謙猶豫了一秒，便也跟著撩衣跪下了。
    “幾位英雄英魂不遠，小女子感激你們豁出性命保護我，我不會辜負你們的好意，就算前路再難，我也要發揮出我最大的價值，造福黎民百姓。你們不會白死，我一定會振作起來，用我餘下的生命完成自己的使命。你們以自身換黎民，整個元國都會記得你們的恩德，有朝一日，小女子到了地下，再當麵叩謝各位的恩情。”柒休覲接過香，朝他們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將香插進香爐。
    歐陽謙聽到柒休覲的話，怎麼聽怎麼不是滋味，可當下他也顧不得這麼多，也跟著磕了三個響頭，然後上了香：“幾位兄弟護我發妻，這份恩情，子逸也記在心裏了，自此以後，定更加克盡己責、知人善任，請各位安息吧。”
    出了九竹洲，歐陽謙又帶她去了最近的一個大海，路上他又在琢磨柒休覲的話，覺得這話奇怪吧，也沒什麼惹人起疑的地方。說不奇怪吧，但她口口聲聲提及生死之事，總讓他心裏不大痛快。
    到了大海，柒休覲張開雙手，迎著海風，深深的吸氣，然後輕輕的吐氣，看起來格外的享受。不顧歐陽謙就在身邊，她開始解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剝落在地，直至一絲不掛。
    然後走向海麵，腳底踩在軟綿綿的沙子上，觸感癢癢的，很享受。慢慢水淹到了她腳麵，小腿，膝蓋，肚子，胸口，脖子……柒休覲把腳往上一翹，整個人就浮在了海麵上。是很舒服，水流承載著自己的身體，時而淹沒自己的身軀，時而滑入自己身下。
    隻是，離岸上還不遠。
    柒休覲用腳往前蹬，用胳膊往旁邊劃，慢慢的，離岸邊越來越遠，岸上的人逐漸成了一個小點。
    柒休覲閉著眼睛，仰躺在海水裏，想象著自己死去會不會有無常鬼，會不會走孟婆橋，是去天堂還是地獄，來生會是什麼樣子。
    這些全都是未知的，而她最能感受到的，是現在，此時此刻，自己還活著。她一定要珍惜自己的每分每秒，一定要了無遺憾的走。
    柒休覲嚐試著翻身，卻被海水嗆到了鼻孔裏和耳朵裏，她咳嗽了幾聲，感受到辛辣的滋味在鼻腔和喉嚨中蔓延，驀然輕輕的笑了。原來，不管是什麼感受，隻要還能感受到自己還活著，竟就如此的感到幸運。
    她這一生，幾乎沒有過幸福的時候，可是即將麵臨死亡的時候，還是會感到害怕和無助。她認命的想，如果自己能在生前為元國做下這一件大事，也不算自己白白來人間走一遭了。
    她的手慢慢的撫上了自己的身軀，腦海中想象著，那是七年前，歐陽謙的手。她雖然閉著眼睛，但能感受到歐陽謙注視著自己的目光，趴在自己耳邊說的話，手勁時輕時重，自己全身心的都交付到他手上。顧不得禮義廉恥，隻覺得，已經快樂的要死掉了。
    “哥，哥……”
    “小七，我真怕我忍不住，想就這麼……”歐陽謙的手猛然使力，最後三個字炸開在她耳朵裏，柒休覲身體一陣痙攣，睜開眼睛，才發現歐陽謙就在自己旁邊。
    幻想和現實交叉到一起，柒休覲喘息著，就這麼眯著眼睛看著他，雙腿發著抖，想要合攏，歐陽謙死死的攥住她的大腿：“你明明就，想的要命。”
    柒休覲呆了呆，複又閉上了眼睛：“嗯，或許是吧，我想象過無數次。”
    歐陽謙把她的腿按了下去，柒休覲受力睜開眼睛，眼前是歐陽謙染了欲望的紅眼眶：“輪到你滿足我了，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