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廉進了碧洲成的營帳，步履匆匆，看樣子是要來拿什麼東西的，看到柒休覲在這兒，驚訝的叫道：“休覲？你怎麼在這兒？好些日子都沒在營裏見你了，你去哪兒了？”
    柒休覲抬起頭來，問道：“元帥回來了嗎？”
    清廉搖搖頭：“元帥忙著西北戰事呢，我回來帶些兵馬過去，順道拿點藥，元帥身體不舒服。”
    柒休覲站起身來：“他怎麼了？還是老毛病嗎？”
    清廉點點頭，歎了口氣：“元帥的壓力比我們大太多了，他們兩位都是把國家、兄弟和百姓看得比自己還重的人，日日殫精竭慮，身體如何能好得起來。”
    好想念以前與他們攜手並進的日子，雖然很苦很累，但是也很充實，保護元國邊境，讓百姓安居樂業，也非常有幸福感，柒休覲好想也去西北前線，和他們並肩作戰，守護元國的邊界，可是……
    眼中的光亮一閃即逝，眼眸又黯淡下去了。
    “休覲？”明顯看出她的表情變化，清廉開口詢問，“你……這陣子為什麼不來軍營？過年的時候元帥還特意交代了你，要你多用心管管營裏……”年前彈劾她的人很多，碧洲成實在壓不下去了才跟她提了一句讓她年後多用心，結果年後比年前還過分，根本沒幾天待在營裏。若是旁人這樣瀆職，早就被革職了，碧洲成雖然也很不滿，但心裏總是偏袒的，清廉明白，若是長時間這樣下去，元帥再不處置她，於軍威都會有損。
    柒休覲啞聲道：“我現在……身居其位不謀其職，七十三營也有其他優秀的人才，我本意是想讓元帥對我降位，另薦他人上位的，元帥現在也不在。”
    “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處？有兄弟們能幫上忙的盡管說，元國百萬兵馬，人才濟濟，很多人為了一個職位都爭破了頭，咱們在營裏熬官職都不容易，元帥若是給你降了位，下次想再升上來可就不好辦了。”畢竟，碧洲成已經為柒休覲開了太多先例，軍營裏，位置坐的越高，越要一視同仁，否則就會有人心生不服。隻是，這些背後來回博弈的事情，碧洲成從來沒讓柒休覲知道過，但清廉身為他的親信，卻知道他有多難辦。
    清廉看柒休覲恍惚的模樣，心裏也存了疑影兒，這一看就是有難言之隱，柒休覲平日裏又是認真負責的，哪能隨便就把熬了六年的官位給撇了？
    “休覲，你若是有難處，不妨告訴我，我去跟元帥說，他會為你做主的。”
    “沒用的。”柒休覲失落的喃喃，“沒用的……”
    “麻煩這麼大嗎？”清廉心想，連平日裏讓她最有安全感的元帥都搞不定的事，那能是什麼大事？“再不濟，跟謙帥說一聲？你們好歹以前也是……咳，那什麼，一家子，謙帥為人正義，你若是有困難，他也不會袖手旁觀吧？”
    “……”柒休覲不想在別人麵前說歐陽謙的不好，就沒再多說，“你領了兵去西北吧，雖然我也很想去，可我現在去不了，你在西北，多照顧元帥一點兒，別讓他累垮了身體。”她從腰間拿出了一個小紙封，“這裏麵，是我從醫館裏配的一些治頭疼的藥，我試過了，挺管用的，元帥頭疼得厲害的時候，你讓他吃一顆，但是別經常吃，是藥三分毒。”
    清廉接過了藥，看著她的樣子有點擔心，但還是點了點頭：“有我在，你放心吧，我還是那句話，你真的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難題，告訴我們，兄弟們一起想辦法，隻要你開口。”
    柒休覲鼻子有點酸：“好。”
    回到了家裏，望著空蕩蕩的屋子，她真的好想發揮自己的價值，好想做事，孤獨圍繞著她，她又拿出荷包來翻了翻，裏麵還有些碎銀子。柒休覲心想，自己現在是沒辦法去軍營了，元帥一直為了自己這樣力排眾議，以後說話都沒那麼容易讓人信服了。軍營裏人數眾多，每一個職位都是很寶貴的，像她這樣占著位置不做事，她換位想想，別人會說閑話也不足為怪。
    四年前，自己空缺了那大半年的時間沒有來軍營，元帥也是為自己保留了將軍的位置，等自己回來，待遇沒有絲毫改變，她雖然木訥遲鈍，但也並非一點都感覺不出來，這樣的行為，確實太偏心了。
    要麼，還是等元帥回來，自己主動請辭吧……
    柒休覲想到自己可能要離開軍營，心裏難受的幾乎喘不過氣來。元帥勞心勞力，整日為國操勞，好不容易把自己培養出來了，自己卻不能幫上忙，她也……不想離開。營裏有元帥和阿聰，有關心自己的兄弟們，她雖然不擅長與人交往，但知道這幾年相處，他們已經像家人一樣了。
    柒休覲摸著碎銀子的棱角，想了想，這事還是等元帥回來了跟他商量吧。
    眼下自己不能回營，就沒有錢拿，這些錢還夠買些布料和針線的，她就出門去買了回來，想著做些帕子拿到市集上去賣。雖然林聰不缺錢，也從來不會催她還錢，但她欠著錢始終心裏難受，賣點錢，能攢一點是一點，攢夠了一個整數就先還上。
    翻看書籍找了些好看的圖案，柒休覲穿針引線就開始做起了刺繡。一條手帕繡了一個時辰，是兩朵依傍的蘭花，她越看越歡喜，第一條準備留著送給九九，再繡好了其它的再拿去賣。
    鏽完了又一條手帕，她起身伸個懶腰，看看日頭也到傍晚了，她就淘上米，煮著粥，然後製定了一個規劃表。每天練功三個時辰，刺繡五個時辰，靜心冥想一個時辰，看小人書注解一個時辰，習字一個時辰，最後一個時辰可以休息。當然，這是在歐陽謙不在隴安的情況下，她給自己的時間安排。
    繡著手帕哼著曲兒，如果不是背著一身債，還真有些歲月靜好的感覺。
    粥煮好了，柒休覲就放下了手中的活計，盛了粥出來，又盛了一小碟鹹菜，正吃著呢，門鎖動了動，柒休覲忙大聲喊：“別撬鎖！我開門！”
    門鎖果然不動了，柒休覲心裏直罵娘，這門鎖錢就該讓他這個殺千刀的賠給自己！
    柒休覲打開房門，歐陽謙正站在門外，她僵硬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眼神關切的摸著自己的門鎖，生怕這新換的鎖又有什麼閃失。
    歐陽謙進了門，脫了外衣搭在衣架上，仿佛回了自己家一樣，隨口說道：“給我一把鑰匙吧。”
    柒休覲無奈，也隻能拿出備用鑰匙放在了桌上。
    歐陽謙看著桌上的稀粥鹹菜，麵容複雜，柒休覲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他誤會了，忙陪著笑臉解釋：“這不是給您吃的，妾身不知道您要來，您想吃什麼？妾身去買菜來做。”
    歐陽謙問道：“小月沒把我的話傳達到位嗎？”
    柒休覲呼吸一窒：“什麼？”
    “我說了，你回來之後，一切吃穿用度都有我來支付，你為什麼隻吃這個？”
    柒休覲拘謹的站著回話：“妾身吃的不多的，您手下管著那麼多的人，開銷也不少，您來妾身這兒的時候，妾身是要買些好菜來做飯，這個錢妾身確實是出不起，就讓您來付了，您不在這兒的時候，妾身一個人吃飯，不該要您來付。”
    歐陽謙的聲音冷了下來：“同一個問題，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才肯照做？什麼時候主人的話，對你來說已經如同耳邊風了？”
    柒休覲倉惶的跪下，一時語塞，歐陽謙摸著她的後脖頸往前一抻，富有壓迫感的眼眸注視著她：“你不是就想平等交易嗎？你給了我支配的快感，相應的，我也要給你一些東西，保護好小狗的安全，照顧好小狗的飲食，也是主人應盡的義務，你不用覺得惶恐。”
    柒休覲的嗓子很幹：“謝謝主人……”
    歐陽謙鬆開她的脖子，問她：“你今天是不是去軍營了？”
    柒休覲心底一沉，被監視行動的屈辱感湧了上來，她低著頭回話：“是的，我去歸還處理完的軍務，然後就回來了。”
    歐陽謙拿著調羹喝了一口熱騰騰的湯，眼神卻一絲溫度也沒有：“元帥不在隴安，你去他房裏做什麼？”
    “……”柒休覲真有種喘不過氣的窒息感，“難道我一點行動的自由都沒有了嗎？您這樣盯著我，讓我，快要窒息了。”
    “我問你去他房裏幹什麼？”歐陽謙的語氣加重了一些，調羹也從半空中落到碗裏，濺的米湯到處都是。
    柒休覲倏地起身，諷刺的笑出聲來：“幹什麼？你不是找人監視我的行動嗎？那我的一言一行你應該都很清楚才對，何苦要再來問我？歐陽謙，你現在看我，是不是隻要我跟哪個男人有接觸，你就覺得我跟誰都有一腿？反正我現在已然是寄人籬下，你怎麼看我，我都認了，但元帥的人格操守，不允許你汙蔑！別說你拿主人的身份壓我，你拿謙帥的身份，王爺的身份壓我都沒用！”
    歐陽謙扭頭看著柒休覲暴怒的模樣，心裏的火氣蹭蹭的上漲。
    “我今天去元帥營帳，是想讓他對我降位處罰，我身居將軍一職，卻無法把心思放在公務上，多少人跟元帥彈劾我德不配位，所以我去自請降位，甚至革職。我可以跟你解釋，但我忍受不了你肮髒的思想想到元帥身上去！元帥忠肝義膽、為國為民，是元國數一數二的忠良之臣，於我而言如同父兄，我接受不了任何人把他往歪處想！就在此刻，元帥依然堅守在西北前線，日夜為國事憂心，一身的病痛，有誰去關心他的身體如何？他滿心滿眼都是為國盡忠，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因為這些私情小事把他想的那麼扁，你憑什麼！元帥行得正坐得端，你有什麼資格質疑他！”柒休覲越說越氣，聲音也越說越大，真是夠了，她修煉了這麼多年，可在觸及她的底線之時，她依然是那個狂躁的人，所有的修身養性，淡然悠遠就都跑到九霄雲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