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絕望沸騰纏繞  第五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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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洲成趕到家門口,望著麵前恢複到正常體格的公藺,目光呆滯,公藺朝他大喊:“元帥——!公藺,對不住您……”
    碧洲成恍惚的走過他旁邊,啞聲道:“你……”
    “元帥,我什麼都想起來了,您的母親,是我……”公藺重重的將腦袋磕到了地麵上,壓抑的眼淚狂流,碧洲成猛然跑進了家門,看到的卻是蒙著白布的雙親。
    碧南嵩走到他旁邊,紅腫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爹娘,不在了……”
    碧洲成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到他們跟前,撲通跪下,掀起白布,看到的是他們僵硬但還算祥和的麵容。碧洲成像是忘記了呼吸,起身走出門去,公藺還跪在地上,見碧洲成出來了,雙手奉上一把刀:“元帥,您殺了我吧,是我造的孽,讓我來給二老償命。”
    碧洲成幾乎說不出話來:“是你……”
    “公藺受完顏斑指使,前來抓您母親,伯母仁義,怕您受人脅迫,自縊於公藺麵前,伯父悲痛欲絕,隨伯母一起去了。”
    碧洲成依然重複道:“是你……”
    “元帥,公藺受您點化成才,雖是被人利用,但滔天罪惡,都是公藺親手犯下的,公藺對不起您的栽培,公藺,願以死謝罪。”公藺將刀橫放在脖頸處,毫不猶豫的一刀切過,碧洲成被那股紅色激的有了點反應,走上前去蹲下,伸出手捂著那舀舀流血的傷口,公藺已是進氣少出氣多,隨著呼吸,刀口撕裂般的痛,“元帥,公藺,對不住您……”
    碧洲成扶著他的身體,慢慢的變涼。一夕之間,父母,曾經的親信,都離開了,碧洲成感受到的,卻是從未有過的茫然。
    其實公藺和公裴剛被抓走時,強撐著並未失去神智,當時的藥雖然狠辣,但公藺心智頑強,生生挺了十五天都沒有徹底淪為傀儡。完顏斑掐著公裴的後脖頸,近乎瘋魔的笑道:“你們兄弟情深是嗎?你若再抵抗,我就擰斷他的脖子。”
    公藺一張嘴,從口裏湧出的都是血,公裴咬著後槽牙,額上青筋畢露:“哥,別管我,我活不成了,你,想辦法逃出去!”
    公藺拚盡全力卻梗不斷身上的鎖鏈,親眼看著一條鋼筋從後麵插到了公裴脊骨裏:“真是個失敗的傀儡,不如火化好了。”他漫不經心的語氣夾雜著公裴慘絕人寰的哀叫聲,公藺嘶吼道,“弟弟——!”
    完顏斑將公裴安置在了一個椅子裏,公裴掙紮了一會兒就沒了力氣,一柄利刃慢慢從胸口插進了他的身體,公裴失神的望著黑咕隆咚的石牆,不斷抽搐著。公藺聽到利刃摩擦血肉的聲音,眼淚瞬間噴湧而出:“你把藥拿給我,我喝,我願意交出我的神智,你別再折磨我弟弟!”
    完顏斑惡劣的笑道:“我給過你機會了。”
    “哥——!元帥教我們的道理,你都丟了嗎!身為元國子民,為國為民,肝腦塗地,寧願流盡最後一滴血,也不能向惡人屈服!”
    完顏斑的鼻尖發出了一絲不屑的嗤笑,從衣袖中拿出一個火折子,慢慢吹著了,點燃了公裴的衣服,公藺使出渾身力氣在掙紮:“弟弟——!”
    “啊……”被火燒到肉的滋味痛不欲生,公藺絕望的慘叫一聲,“隻要放過我弟弟,我什麼都答應——!”
    完顏斑似笑非笑的斜睨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從水缸裏打了一桶水澆到了公裴身上,被燒到的血肉黏答答的跟衣服粘在一起,完顏斑拿過了兩個小藥瓶,一個藥瓶喂給了尚且還有一口氣的公裴,一個藥瓶喂給了公藺。
    公裴在他背過身去之後,偷偷混著鮮血吐出了幾口。
    “看來,在你心裏,元國還不如你弟弟重要,我以元國威脅,你無動於衷,我以令弟要挾,你就屈服了。”完顏斑目光裏還夾帶著幾分落寞。
    公裴趁著完顏斑不注意,逃出去了,公藺失去神智之前,眼前浮現出模糊的幻影:“啊,弟弟……”
    完顏斑臉上露出惡劣的笑意:“弟弟,弟弟,你都成為一具傀儡了,還不忘念著你的弟弟!”公藺的黑眼珠慢慢變得發灰,然後逐漸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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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飯的時候,碧洲成有一下沒一下的喂著楠楠吃飯,喂到嘴邊就吃,不喂也不鬧,隻是孩子雖小,看到小叔茫然無措的樣子心裏也挺難受的,他費力的捏起一塊藕片,喂到碧洲成嘴邊:“小叔,楠楠吃飯,你也吃。”
    碧洲成微微張嘴,楠楠把藕片塞到他嘴裏,他略嚼兩下就咽了下去,喂完孩子吃飯,他又回到了靈堂,迷茫的看著屋梁上懸掛著的白布白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跪著燒紙錢。
    林聰和薛昂在院子裏倚著海棠樹喝酒,柒休覲一直落寞的看著地麵,林聰問道:“前幾天你回家了?怎麼了?家裏都還好吧?”
    柒休覲臉色變了變,不知如何開口。
    “怎麼了?你走的那麼急,不會真出什麼事了吧?”
    柒休覲沉默了一會兒,黯然道:“是我娘,她癱瘓了。”
    林聰倒吸一口冷氣:“什麼?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還有辦法可以治嗎?”
    “剛癱瘓,可以治是可以治,但是需要很多錢。”說到這兒她的神色更黯淡了。
    “需要多少錢?我先拿給你。”
    林聰的話說的一點猶豫都沒有,柒休覲驚訝之餘還有些羨慕。
    “我欠你的一萬兩還沒還,怎麼能再借。”
    林聰無語的翻了白眼:“我又不是缺這點銀子的人,我們好歹也認識七年了,你又不是會賴賬的人,能不能別跟我那麼見外?”
    薛昂也開口道:“休覲,聰說的沒錯,人命關天,你還是救治母親要緊。”
    柒休覲想了想,現在的局麵確實隻能借錢了,她沒多推辭就應承下了:“謝謝你幫我。”
    林聰歎了一口氣,揉了揉她的肩膀:“行了,別總給自己那麼大壓力,我這就去讓我的手下把錢給你家裏寄過去。”
    是啊,一萬兩對他們這種富商公子來說,什麼都不算,可對普通人來說,有些人哪怕一輩子,也掙不了一萬兩,壓力如何能不大。
    碧洲成一直在地上跪著,膝蓋早已腫脹發紫了,可他就像是沒有感覺,清廉想往他膝蓋下放個蒲團,嚐試了幾次卻都無果。顧瓊拉住清廉,微微搖了搖頭,就讓元帥盡一盡他作為兒子的心意吧。
    到了晚上俞瑛過來勸說:“休覲,晚上了,冷了,我給你準備了廂房,你先去休息吧。”
    柒休覲啞著嗓子說道:“謝謝嫂子,我是有點冷,麻煩嫂子幫我和元帥拿件外衣吧。”
    俞瑛勸道:“你去休息吧,晚上會凍壞的。”
    柒休覲哀求的望著她:“你就讓我陪陪他吧,再多留兩個人在這兒,免得被人說閑話。”
    俞瑛歎了口氣,出去拿了兩件大氅過來,柒休覲穿上一件,另一件給碧洲成結結實實的披上了。
    一起留下來的還有兩個小丫頭,據說,那天晚上沒有一個人說話,柒休覲就跟碧洲成一起燒紙,一張一張,燒到天亮。地麵堅硬,柒休覲跪一會兒就覺得膝蓋疼得要跪不住了,碧洲成跪了好幾天,卻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疼痛。柒休覲伸手摸了摸他的膝蓋,早已腫的不成樣子了,她默默的收回手,繼續跪在他旁邊。
    翌日他們抬了棺材,要下葬了,碧洲成強睜著烏青的眼簾,看他們一鐵鍬一鐵鍬的往裏填土,旁邊人都在哭,真心難過的,假意做樣子的都在哭,隻有他始終低垂著眼眸,一聲都不吐露。
    終於在埋好之後,鄰居親戚的都走了,軍營中還有軍務需要處理,離不開人,軍營的兄弟們也三三兩兩的告別,就要回去忙公務去了。
    仲蕭心酸的摟了碧洲成好一會兒,腦袋抵著腦袋,對他交代了一堆的話,又反複交代碧南嵩看緊著他點兒,清廉顧瓊薛昂林聰他們也跟碧洲成告別,要回軍營忙軍務了,要他多注意自己的身體。
    “小洲,回去吧。”碧南嵩抱著碧楠英,對碧洲成說道,柒休覲回頭對碧南嵩道,“兄長帶著孩子先回去吧,元帥有我看著,出不了事。”
    碧南嵩他們隻能先回去了。
    敲鑼打鼓的聲音遠去了半個時辰,他像是才晃過神來,茫然的四處去看,地上都是撒落的紙錢和放完鞭炮剩下的狼藉,碧洲成用手摸了摸麵前的墳頭,觸手冰涼,他突然抱緊了頭,整個人都蜷縮起來,艱難的呻吟著,像是喘不過氣。
    柒休覲被他嚇得直哭:“元帥,元帥,沒事,沒事的,沒事了……”
    碧洲成滿腦子都是他回到家裏時,屋梁上掛滿的白布,和爹娘已經僵硬的屍身,和俞瑛捂著嘴邊哭邊說的話:“爹娘臨走前一天還在念叨你呢,說他們想兒子了,他們掛念你啊,不知道你今年過完年能不能抽空回來,娘讓我陪著去街上買了一大包吃的,讓給你寄過去,還沒來得及……給你,爹娘就……”
    碧洲成的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喉嚨裏發出壓抑至極的惶恐的悲鳴聲。
    “元帥,沒事的,沒事的……”柒休覲緊緊地抱著他,碧洲成終於流下了一行清淚,很多行淚,他愧疚的跪在地上,腦袋死死抵著地麵,一下一下重重的磕頭,他的眼淚彙聚成水汪,打濕了地麵。
    柒休覲向來不會安慰人,此時隻能陪著他一起哭。
    “嫂子說,伯父伯母走的時候是沒有痛苦的走的,他們沒有受什麼罪,不痛的。”
    “小洲這麼厲害,在外麵肝腦塗地,保家衛國,為元國培養出那麼多優秀的人才,是他們二老的驕傲,伯父伯母是沒有遺憾的離開的,他們去另一個世界依然正常的生活,我們總有一天會再相見的。”
    柒休覲心痛的跟他一起抱頭痛哭:“元帥,你還有我們,我們永遠都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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