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聰心累的歎了口氣：“我和他妹妹是在一家私塾裏認識的，因為她知識淵博，所以在那家私塾裏教書，我去看我弟弟，就見到了她，我覺得她長得挺對我胃口的，就，就撩撥了她幾句。我輕浮了一些，害得她哭了一場，後來我向她賠禮道歉，請她吃飯，一來二去就熟稔了起來。是，是我在情場上混久了，對誰都能說出一長串的海誓山盟出來，讓她誤以為我有多喜歡她，這輩子非她不可，但那些話都隻是調動她的情緒的，我沒有要跟她過一輩子的打算。也怪我一開始沒跟她說清楚，她跟了我三個月，我膩了，就對她態度越來越不好，她後來察覺到了，就問我是什麼意思，我給了她三千兩，平常人攤上這種事，做夢都能笑開花來了，她還有什麼不滿的？”
    柒休覲悲哀的看著他，這些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從來沒有潔身自好的，他們有錢，去找那些姐妹們還不算，還非要勾搭良家女子，辱沒了人家的貞潔，還怪人家不該把這事看得太重。也是，他們整日醉倒在酒池肉林裏，在不知道多少人身上練出來了高超的調情技巧，如果對方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女，確實會被那些花言巧語給唬住，傻乎乎的就那樣把自己交了出去。而他們這些世家子弟，跟數不清的人發生那種關係，身邊圍繞著的人們都是因為有利可圖，他們從來不必回應那些複雜的感情，真有人對他們動了情，他們嫌煩，一腳踹了就是，反正後麵有一長排等著跟他們好的人。常年生活在這樣的圈子裏，怎麼會習慣人世間最平凡的感情呢，他們需要的不過就是錢色交易。他們也隻配擁有那些花錢買來的愛慕與順從，真心這種東西，他們真的不配，不配擁有。
    林聰被她看得心裏直發慌，不由得心虛了幾分，蠕動著嘴唇：“我對你說的那些，是真的……”柒休覲知道他是說他以前追求自己的時候說的那些承諾和情話是真的，可那又如何呢，真的，假的，她已經不在乎了。
    小簡狠狠地瞪著他，目眥盡裂，嘶吼道：“誰要你的錢！髒了我妹妹的手！我妹妹才十六歲！十六歲！你把她當成一個調劑生活、可有可無的情婦，她把你當什麼？她把你當成可以攜手一生的愛人！十六歲，正是說親的年紀，就被你給糟蹋了，你隨口扯的那些情話隻是為了把她騙上床，她卻把你的話當了真！一個女孩子的貞潔是多麼重要？你不打算娶她，為何要這樣毀了她？你真當她會用你的錢？我呸！你們這些雜碎隻會用錢來堵別人的嘴！你們風流成性，就以為天下女子皆是一樣嗎？我妹妹是清清白白、待嫁閨中的姑娘！她跟你花錢養得那些女人不一樣！你就不該來騙她！自從跟你攤牌之後，她整天以淚洗麵，吃飯都吃不下去，一日三餐就喝點米湯充饑，我的妹妹啊……我可憐的妹妹啊……幾天就瘦成了皮包骨，眼睛都凹下去，一句話都不肯說……昨天竟然不聲不響的割腕自殺了！要不是我娘晚上起夜不放心去她房裏看了看，她今天早上都該涼透了！林聰，我妹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是跟你魚死網破，也要讓你身敗名裂！”因為受傷，他說話聲音想大都大不了，聲音都堵在喉嚨裏，可他還是使出全力在吼，胸腔一震一震的，柒休覲都害怕他會出什麼事，一個勁兒的順他的胳膊，聽他說的話為之動容，不禁眼眶也濕潤了。
    林聰看著小簡說起他妹妹吃不下去飯，心疼得臉都扭曲了，眼淚一行一行的往下流，說話間也不那麼硬氣了：“那還要我怎麼樣……”
    柒休覲安撫了小簡的情緒，然後跟林聰道：“你跟我出來。”
    林聰蔫了吧唧的跟她出去，柒休覲坦言道：“阿聰，按理說，你們的私事我都不該過問，但我問你，你對小簡的妹妹，真的一點愧疚都沒有嗎？”
    林聰別扭的站著想了半天，道：“我不是給她錢了嗎？”
    “你隻是用你手中最無關緊要的東西，打發了她而已，你有真正站在對方的立場上想過這件事對她造成的傷害嗎？你端正好你的心態，別以一個上位者的角度去看待她，你當真不會對一個全心全意對待你的女子，感到羞愧？她對你的感情，與你那些情人是一樣的嗎？你以為，她在你身邊，是圖你的錢？”
    “我不管她圖什麼，但我給不了她名分。”
    “那你至少要在補償這件事上，站在她的立場上，給她她需要的補償，而不是做這種看似你很大方，她很無理的補償，這樣的補償，除了寬慰你自己，你不是畜生，還有什麼作用？”
    林聰頂著鼻子，似乎不太服氣，柒休覲坦然道：“我要對付永生基地的時候，狀告過納蘭世康幾次，你還記得嗎？”
    “記得。”
    “那時候，那個畜生往衙門裏多跑了幾次，納蘭恒裕嫌兒子總來往於衙門之間，對他們家影響不好，來找過我，給我一萬兩，要封我的口。那麼的居高臨下，我真是太惡心了。”柒休覲直白的望著他的眼睛，“阿聰，你知道的，我的左耳，在那個地方被人一次次的打耳光，打聾了。我也從來不敢讓人看到我的身體，自上而下，全都是舊傷疤，祛不掉的，凹凸不平，我每次摸到那些疤痕，都能想起每一塊疤是怎麼烙印上去的。你知道我有多恨嗎？我恨不得他們一家老小全都死絕了。你知道我當時看到那一萬兩，心裏的想法嗎？我從來不是一個善良的人，我當時所有肮髒殘忍的點子都在那一瞬間冒了出來。你現在做的事，不是跟他一樣嗎？小簡妹妹的心都死了，甚至已經要自殺了，你自我感動的說，我已經給了她三千兩，你的意思是什麼？她不值這三千兩，你多給她了，她賺了。你說你沒跟她說清楚，其實你也是抱著僥幸心理吧，你一旦跟她說清楚了，哪個好人家的姑娘聽了都得給你一個大嘴巴，你到底是在侮辱誰呢？在你心裏，你隻覺得反正分手了就會給人家一筆分手費，但所有人都願意出賣自己得到你所謂的一筆分手費嗎？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你跟我說句心裏話，如果她就此一蹶不振，頹廢墮落，你就因為那一時的快感，近乎毀了一個女孩兒的一生，你真的不覺得自己太過分嗎？”
    聽到柒休覲說她之前的遭遇之時，林聰翕動了一下鼻翼，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又克製住了，聽完她的話，林聰低著頭說：“那你覺得，這件事我怎麼處理比較好？”
    “你冷靜冷靜，反思自己的錯誤，去找那位姑娘，跟她一條條一件件逐一道歉，請求她的原諒。把你對待情人的手段收起來，用一個人的態度去麵對這個被你傷害過的姑娘，她有權利得到你真正的道歉。還有，不管她接不接受你的道歉，你以後都必須收起你這種心思，不能坑害人家好姑娘，如果你要玩，提前跟人家說明，人家不願意接受，你絕對不能強買強賣。”柒休覲顫抖著歎了口氣，“你就當是我逼你的，這世間的陰暗我經曆太多了，我希望我受過的煎熬，別的女孩子能不要再受一遍。你想追求人家的時候，想想對方如果是我，你舍不舍得這麼對我。你舍得對我說一大堆花言巧語，騙我跟了你，膩了之後就把我一腳踢開嗎？”
    “我知道了，我去找她道歉。”
    “如果小簡的父母做什麼衝動的舉動，你除了自保以外，不許傷害他們，你毀了人家女兒，人家拿刀砍你都是正常的反應。”
    林聰點點頭：“我知道了。”
    柒休覲又去找了小簡：“他準備去跟你妹妹道歉……”小簡還沒聽完就扭頭瞪著她，“我妹妹現在那麼脆弱，你還讓他去她麵前刺激她？你是存心不想讓她活了嗎？”
    “你聽我說。”柒休覲說道，“你妹妹的心結不解開，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振作，也不會再信任別人，這對她更不公平，林聰應該為他做過的事逐一道歉，懇求你妹妹的原諒，你妹妹才有可能放下心中的芥蒂，展開新的生活，隻有兩人把所有的話都說明白了，所謂的補償才有意義。”
    小簡憤恨的攥著拳頭：“這些視人命如草芥的紈絝子弟，我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柒休覲攬著他的肩，其實她也有過這麼憤恨的時候，憤恨自己太弱小，隻能受盡壓迫，卻無力反抗，她低聲說道：“小簡，你妹妹會好起來的，就算能把林聰大卸八塊，也不如你妹妹好起來對你們重要，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