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柒休覲醒來的時候，歐陽謙早已起床離開了，桌案前還放著早餐和紙條：不管什麼時辰起來，吃完飯再去軍營，晚上酉時一刻必須到家。他讓景鴻幫他造了一個假身份，等一切準備妥當，就可以實施行動了。
    柒休覲忽然想起在廣州，自己賴床的時候，他也是留下早飯，和一張紙條，讓自己記得吃。頓時有些感慨和恍惚，一時不知今夕何夕。
    起來洗漱的時候，看到屋子裏已經擺上了許多裝飾，看了讓人心情很好，不由得心裏就生出了一點感激。
    到軍營報到的時候，碧洲成跟她聊了挺久，聊了些最近軍營裏的事，七十三營的事，最後提了句她嫁人的事，說林聰大抵是因為這次賭氣了，正鬧著要罷工呢。
    柒休覲有些難為情：“元帥，讓你見笑了……”
    “我能有什麼好笑的？”碧洲成有些責怪的道，“隻是還好你最後沒嫁。”
    “怎麼？”柒休覲有些意外他說這樣的話，碧洲成又道，“阿聰年紀還小，能有什麼長性呢，對你，大抵也就是怎麼追都追不到的不甘心罷了，得到了還會珍惜麼？況且，你……你不是喜歡從一而終的感情麼，往後難免要不斷置氣，想想都沒安生日子過。”
    “我當時跟他明說了，他養著多少人，跟我沒有關係，隻是如果人家大了肚子，還是要對人家負責，安置下來的。”
    碧洲成一眼就看穿了：“那是因為你不喜歡他，所以你才不介意，你換個人想想，如果是你的心上人養了一屋子的情人，隻怕那日子你一天也過不下去，你是個有傲氣的，這我一直都知道。”柒休覲噤聲低頭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回事，因為不喜歡，所以不在乎，除了會有生理潔癖上的排斥，好像沒什麼別的情感，更甚於巴不得他整天黏著外麵的人，一天也別過來招惹自己。
    碧洲成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做出這樣的舉動，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些什麼，凡事別自己擔著，有我們幫你呢。”
    “謝謝元帥。”柒休覲感激的道。
    “七十四營將軍薛昂手裏有些關係，認識不少跟那基地有往來的人，且一直對你……頗有好感，今日我設局，你去套套他的話，看能不能問出點什麼來。”柒休覲點了點頭，“好。”柒休覲剛要走，碧洲成就臉色古怪的叫住了她，“休覲。”柒休覲回頭去看，“元帥還有事要交代？”
    “套話歸套話，別吃虧。”碧洲成看向一邊，柒休覲心生感激，“多謝元帥提點。”
    柒休覲去了林聰的營帳，裏麵亂糟糟的，兩個小廝正在收拾東西，林聰臭著臉坐在一邊喝酒，柒休覲走過去，林聰翻了一個白眼，轉身到了另一邊，活脫脫的像一個賭氣的孩子，柒休覲朝那倆小廝說道：“兩位可否等會兒再收拾？我跟你們少爺說幾句話。”
    小廝看了看林聰，見他沒有任何表示，便躬身退了出去。
    他們一走，林聰就冷哼一聲：“現在不嫌男女有別了？你一個女人家待在我一個大男人的房裏算怎麼回事？”
    柒休覲走到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好了，是我錯了，你別生氣了。”林聰抽回自己的胳膊，依舊喝著悶酒。
    “對不起，是我不好，讓你這麼隆重用心的準備了儀式，想必你也通知親朋好友了，結果我卻半路走了，我知道你生氣，你生氣是應該的。阿聰，我不希望你為了我跟謙王殿下作對，你們不是敵對的關係，跟他過不去對你沒有好處。當初是我有求於你，才嫁給你作為報答，既然他肯幫我，我一個結過親的人了，也用不著禍害你了呀。你就別生氣了，好不好？”
    林聰回過身來瞪著他，滿心的不甘心：“我是生氣，可我是氣你一定要跟他走！你明明知道他對不起你，你還委曲求全的跟著他幹什麼呀？你不是忍受不了你的夫君有妾室嗎？怎麼現在肯了？那幾天我一邊忙活著你的事，近乎馬不停蹄的去活動關係，我一張老臉都豁出去了！晚上我到半夜三更都睡不著，我想著能娶你過門，以後我再也不出去鬼混了，那些人我都跟她們斷的幹幹淨淨，好好賠給人家一筆錢去安家，然後，咱倆就好好的過日子，和和美美的，有滋有味的活到老……可是你，為什麼他一出現，態度高傲強硬說讓你做他的侍妾，你都馬上就同意了，你對我公平嗎？我厚著臉皮追了你這麼幾年，還以為守得雲開見月明了，你對我公平嗎！”一個大男人，說到急眼處連哭腔都出來了，又一口悶了好幾口酒。
    柒休覲歎了一口氣：“我不想因為自己的事連累他對你有意見，如果你們可以和睦相處，你以後在軍營裏還有的高升。萬一你得罪了他，不值當的啊，你再強硬，權勢滔天，你也大不過皇家，實在不能跟他撕破臉啊。”
    “升個屁！你就滿腦子想著升官發財是不是？你知道當我看到我的寶貝疙瘩，要跟著混蛋東西去當小妾，可能隨時隨地被人穿小鞋，看人臉色生活的時候，我心裏是怎麼想的嗎！”林聰紅著眼睛，放下酒盅，兩手捂住臉，“我那麼寶貝的人，憑什麼要被人這樣欺負，還不敢反抗……可誰讓我沒用呢，我根本沒有能力跟他抗衡……”
    柒休覲走到他跟前蹲下，手掌搭在他膝蓋上晃了晃：“好了，我沒事的，謙王殿下其實，也並非什麼惡人，留著我在身邊，大概也是逗悶子罷了，不會為難我的，你別擔心了，也別難受了，不哭了，好了……”
    林聰放下雙手，一個暴栗敲在她腦門上：“你這個隻會受氣的蠢貨。”
    柒休覲默默挨下，揚手給他擦了擦眼淚，輕聲哄著：“好了，休覲是個蠢貨，我們阿聰最聰明了，好不好？”
    “你說你以後日子怎麼過？你性格那麼強勢，人家扭捏作態的抹眼淚裝委屈，你又做不來那套，被人欺負了肯定也是你說不出理。”林聰沒好氣的瞥她一眼，柒休覲笑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沒人欺負我。”
    “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呢……”林聰狠狠抹了把眼淚，哭得一抽一抽的，“浪蕩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遇到個喜歡的，死乞白賴的追了好幾年，結果別人勾勾手指頭，就給勾走了，他要是好好對你吧，我也就不說什麼了，你幸福就好，可關鍵是他待你不好，那不是剜我的心嗎……”
    “好了，他要是欺負我，我就去告訴你和元帥，你們替我去揍他。”柒休覲給他擦了眼淚，帶著憨態可掬的笑容，“不生氣了好不好？”
    “生氣，我要真生氣，還跟你囉嗦那麼多呢。”林聰大力的揉亂了她的頭發，柒休覲嗔笑著，“那你還嚷嚷著要走嗎？”
    “算了，反正我看見他就當沒看見。”
    “好。”柒休覲從他的房間出來，長舒一口氣，總算把他給哄好了，一時間又有些感慨，這些年身邊來來去去這麼多人，能有這幾個真心為自己著想的朋友實屬不易，更應珍惜。
    柒休覲去好好泡了個花瓣澡，弄得身上香香的，又好好的梳了個妝，提著酒盅酒杯走出了門。
    “喲，這不是薛將軍嗎？”柒休覲端著酒杯踏著小碎步走過去，坐到薛昂旁邊，帶著一臉的嬌笑，“真是巧。”
    “休覲啊。”薛昂咧著嘴笑了笑，舉杯跟她碰了一下，帶著低沉的嗓音撩撥道，“你今天好漂亮啊。”
    “哪兒的話，我都人老珠黃了。”柒休覲迎合著笑，舉起手中酒杯一飲而盡，薛昂又為她滿上了，倒酒的時候往她那邊湊了湊，就聞到了一股清香，於是身子又往那邊靠了靠，幾乎是倒在了她身上，嗅了嗅她的脖子，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些變了，輕聲道，“你好香啊。”
    柒休覲的身子往後歪了歪，低頭抿著嘴笑道：“剛洗過澡。”
    “哦？”薛昂的尾音上挑，帶著點點蠱惑，眼簾下垂，扭過頭看到身後開著幾朵野玫瑰，摘了一支開得最好的，遞到她跟前，“鮮花配美人，還望不要嫌棄。”
    柒休覲笑著接過來，湊到鼻下聞了聞：“謝謝，很香。”說著眼眸低垂下去，輕聲道，“你們男人不都愛風塵女子麼？人家對你們服服帖帖的，不是更有趣兒嗎？”
    “哪兒啊，那種女子隻可取樂，不可交心，說白了就是玩玩新鮮罷了。”
    “說到取樂，擺到明麵兒上的青樓，該是和地下生意比不得的，我聽說做生意的人都喜愛去一個什麼地方，那裏不僅可以拿女子取樂，甚至還會舉辦女子買賣會，中意什麼樣的女子，隻要出錢領走就可。”柒休覲舉起酒杯到他跟前，媚眼如絲，“將軍神通廣大，人脈極廣，可知道嗎？”
    薛昂與她碰了個杯：“我在裏麵談過生意，也叫過不少女子來作陪，但也隻是陪陪酒，打發些賞銀也就夠了，我可沒碰過她們。不過我有不少認識的人，倒是買過幾個女奴回去，那些女人呢，買是可以買，不過價格太高，又不幹淨，我是覺得不劃算的。”
    柒休覲壞笑著用肩膀懟了他一下：“有經驗豈不是不用費心思調教了，收現成的還不好麼？”
    薛昂見她沒有往日那般顧忌肢體，手腳也開始不規矩起來，一隻手伸到她身後揉了一把，調笑道：“我倒更喜歡幹淨的小孩兒，調教是費些心思，可是調教也有調教的樂趣，況且也幹淨啊。”說著眼尾忍不住再次打量她，“你卻是我從未見過的烈性，嗬嗬，前兩年我也曾數次對你表達好感，你卻都直接的拒絕了我，想想都覺得可惜啊……”
    “我跟她們可不一樣，我很忠心的，認定了一個人呀，一輩子都隻跟那一個。”柒休覲伸出一根食指，卻被薛昂眼疾手快抓到了眼前，親了一口指尖，“人生苦短，休覲，你何必這樣拘著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