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身上疼得難受，柒休覲就不想做飯了，於是去買了兩道菜和兩份青菜瘦肉粥，又買了點葡萄幹和性溫的水果給蘇九無聊的時候吃，然後提著回了客棧。在路上走著走著總覺得什麼人在跟著自己，回身去看卻又看不到任何異常，她不知道自己是被嚇到精神失常了還是真的有危險，走到拐角處一個魁梧的男人正在陰陰的盯著她看，他穿的衣服一看就是彭傑的手下，柒休覲心裏漏了一拍，手指攥緊了側邊的衣服，往後退了退。
    柒休覲嚇得胸口都在劇烈的起伏，不斷的後退，直到撞到了一個路人，才如夢驚醒，大步的跑回客棧。天色接近黃昏，暖暖的夕陽照射進屋子裏，看得人心也軟軟的，柒休覲整理了一番頭發衣服，打開房門走了進去，蘇九正倚在床上望著夕陽呢，聽到聲音回身去看，柒休覲提著吃的放到桌上，然後到她跟前去，不安的道歉：“九九，對不起啊，到現在才回來，你肯定餓壞了吧？今天有沒有喝水？有哪裏不舒服嗎？”
    蘇九看到她身上的傷一陣愕然，慌忙轉過身子來，冰涼的手指撫上她的傷口，眼淚馬上就浮了上來：“怎麼回事？你的聲音怎麼了？你怎麼會受傷的？誰打你了？”
    “沒有，沒有誰，我就是不小心從橋上摔下來了，磕了幾下。”
    “騙人！我不信！到底是誰打傷你的？誰這麼狠心！”
    “沒事，真沒事，上點藥兩天就好了。”
    蘇九就像一隻炸了毛的刺蝟，眼淚流下來，語氣卻還是強硬無比：“你告訴我是誰！到底是誰這麼狠心！”仔細看了她的額頭和脖子，又看了看後腦勺，心疼得跟她抱作一團，“到底是誰打傷你的？我的休覲已經這麼苦了，為什麼還要傷害她……你疼不疼？”
    柒休覲木然的搖了搖頭：“我不疼。”
    蘇九驀然想起她脖子上被嘬出來的紅印，腦海中警鈴作響，她做這種生意這麼多年，非常明白那痕跡代表了什麼，難道……難道為了籌錢，她去……
    蘇九放開了她，認真的看著她的脖子，又轉向她的臉龐，眼淚一行一行掉下來，繼而再次雙手緊緊的摟住她，臉頰伏在她肩窩處，身體劇烈的起伏著，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過了一會兒巨大的抽噎聲通過骨頭傳播到柒休覲的耳中，震耳欲聾。柒休覲嚇壞了，連忙慌張的安撫她的情緒，順著她的後背：“九九，你不能這樣哭，你情緒別那麼激動，對身體不好……”
    蘇九悶聲哭了快小半個時辰，直到哭累了，才從她肩膀上起來，柒休覲的肩窩已經濕透了，蘇九心如死灰，麻木的啟口：“休覲，別折騰了，病，我不治了。”
    柒休覲心裏一震，扶住她的身形，急切的道：“為什麼？九九，你別瞎想，我已經借到錢了，阿聰要借給我們一萬兩呢，一定可以把病治好的，你這又不是什麼疑難雜症，可以治好的。”
    蘇九的眼睛裏沒有一絲光亮，喃喃的道：“你就別管我了，我上無父母，下無子女，孑然一身的，活著死了沒什麼區別，如果不是三年前你救了我，可能那時候我就已經沒命了，你為我受了那麼多苦，如果不是有這病，我是一輩子也不願離開你的，可是世事難料，就是這麼不湊巧，我死了，不用忍受病痛，還可以給你留下一筆錢，夠你生活好久的了，也算我報答你的一點心意。”
    “你在說什麼傻話？你活著好好伺候我才是對我最好的報答，我這麼懶散的一個人，脾氣還不好，就缺一個溫柔又安分的人，你不嫌我脾氣大，總是在包容我，從來都不跟我急眼，我到哪裏也找不到你這麼好的人了。”柒休覲捧著她的臉蛋，指腹為她擦去眼淚，“咱們好好治病，病治好了，就好好掙錢還債，這一萬兩也不一定全花完啊，那大夫不也說差不多四千兩就夠了嗎？咱們有手有腳，隻要肯幹活，一定能還上的，等到有出兵的時候了，我就去跟元帥請纓，我多去平定戰事，得到的賞金也多，肯定能還完的，你別操心錢的事了。”
    蘇九痛苦的搖頭：“萬一四千兩不夠呢？萬一花完了四千兩還治不好呢？你已經對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再拖累你了，你真的別管我了……”
    柒休覲握住她的手，安撫道：“冷靜下來，九九，你冷靜一下，看著我。”她的聲線低沉溫柔，很有安慰人心的力量，蘇九當真就睜開眼睛看著她了，柒休覲抿了抿嘴唇，似乎在做什麼準備，清了清嗓子才啟口說道，“九九，我知道你一直以來的心思，前幾年我沒有回應你，是因為我在等丈夫，如今丈夫沒等來，以後我也不準備再嫁了。我想，不管男的女的，我也找不著你這樣一心為我好的了，咱們倆，以後就好好過吧。”
    蘇九抖動著嘴唇，呆滯了半晌，好一會兒才不敢置信的道：“你……你是因為我病重，才說這些來唬我的嗎？你是真心的嗎？”
    “我唬你幹什麼？我不輕易許諾，既然許給了你諾言，就沒有反悔的道理。”柒休覲長呼一口氣，似是放鬆似是釋然，又有幾分悵然，“你知道我童年經曆過什麼，前幾年又經曆過什麼，我已經對那些男人感到畏懼，沒有勇氣再跟誰談什麼情愛，你這幾年一直盡心盡力的對我，我們就權當做個伴，好好走下去吧。”柒休覲沉默了一下，隨即低聲笑笑，“隻是，我們兩個都是女人，如果外界傳了什麼不好聽的……罷了，我知道，你一定不在乎，你這個人哪，外柔內剛，你隻在乎對你重要的人，根本不會理會旁人的。”
    蘇九淚眼朦朧的透過模糊的光暈看著她：“休覲，你知道你的承諾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麼，對嗎？”
    “我一直都知道。”柒休覲的聲音悵悵的，有點心酸，柒休覲想起蘇九這幾年為自己做得點點滴滴，自己有喜事為自己開心，自己受傷為自己擔心，她的心一直在跟著自己走，她的願望也是終有一天，希望自己能回頭看見她，與她攜手共度餘生吧，柒休覲俯身摟過她，“所以呢，現在你的願望實現了，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了，開心嗎？”
    蘇九哽咽的邊笑邊擦眼淚：“開心，開心，我好好治病，我一定好好治病……”說著說著就大哭了起來，“我以為，我死了也沒關係的，我又沒有家，沒有親人，我什麼都沒有，我看到你每天為了我那麼奔波，發愁錢的問題，頭發都掉了好多，我就好慚愧，我不想連累你，我真的不想活了……可是你跟我說了這番話，我突然覺得自己又有用了，我要活得好好的，我還要好好的照顧你呢……”
    “不要把自己當成一個附屬品，沒有人生來就應該伺候別人，我們呀，是要和和美美的，互相照顧。”說著說著柒休覲”噗呲”一聲笑了出來，“不過我這個生活廢物，肯定還是你照顧我多，哈哈哈……”
    蘇九搖頭：“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
    柒休覲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她希望自己真的能撇下過往，以後好好過日子。
    “九九，你怪我嗎？你知道這幾年義父給了我不少錢，可是我在知道你病情之前，把錢都還給歐陽謙了，如果不是把錢還給他，十萬兩……你的病根本不用發愁治療的事。”
    蘇九捧著她的臉，自己貼了上去，溫柔的說道：“我知道你，我明白你。”
    兩人吃完了飯，柒休覲說道：“我們還是回軍營裏去住吧，在外麵，終究是不太安全，你要是嫌在軍營起悶，等過段時間我們再出來找房子，好嗎？”
    “好。”
    兩人收拾了一些重要的物件，走出房門的時候，柒休覲還萬般不舍留下的這些東西，房裏的裝飾物是她花了一個月的薪俸買的，這個家是她們兩個用心打理起來的，現在搬走，真的舍不得。
    蘇九看她不舍得，說道：“我們先回軍營，明天可以借輛馬車來把這些東西拉回去。”
    柒休覲支吾了一下：“我們回營之後，這陣子還是盡量別出軍營了。”
    蘇九沉默了一下，又道：“那就請求朋友出營一趟幫我拉回來吧，這些東西是我們一點一點挑選布置的，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
    “好。”柒休覲恍惚的答應了，兩人一起回了營，路上柒休覲一直攬著蘇九的腰身，謹慎小心的來回望著四周，蘇九心裏明白她在看什麼，默默的握住了她的手。
    收拾東西搬家兩人都耗費了很大的體力，蘇九累得睡著了，柒休覲看著她的側臉，眼淚一顆一顆的滑落下來。她見到了彭傑，不由得想起三年前的屈辱，如果三年前不是自己多管閑事，此時被噩夢驚醒的，恐怕就是九九了，那個時候如果九九反抗，可能會被滅口，如果不反抗，就會被帶到基地，過不了多久就會跟那些被折磨瘋的女人沒什麼兩樣，一輩子就毀了。九九那麼嫻靜，怎麼受得了那樣的侮辱呢？還好承受這一切的是自己，自己沒被逼瘋，又還活著，是件好事。
    她蒙頭進去，將自己的聲音都悶在了被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