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正念之上予民安康  第三十五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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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言徹已經昏迷了三天,太醫前前後後忙活個不停,段毅一直忙自己的事,管都沒管他。連他的住處都由東宮搬到了一個破落的閣樓裏,跟之前的寢宮相比,真是寒酸極了。
    太醫雖然心知肚明這次段言徹徹底惹惱了段毅,但是真沒了性命保不準段毅一怒之下把他們這些太醫都殺了。畢竟這是他的獨子,所以就算以後不受寵,盡力醫治總是沒錯的。
    第五天的時候段言徹終於高燒退了一些,醒了過來,可是醒了還不如不醒,醒來就要承擔著渾身的疼痛,且無法動彈。
    段言徹醒了之後也沒說話,也沒幹嘛,就是這樣躺著沒有焦點的目光看著遠方。
    丫鬟來喂他喝湯的時候,他微笑婉拒:“我渾身動彈不得,還是盡量不如廁比較好,謝謝。”
    丫鬟想起以前小王爺那英姿颯爽的模樣,心酸的摸了一把淚走了出去。皇上也真是忍心,自己在忙活著自己的事,連問都不問一句,好像這個兒子是死是活都跟他沒關係。
    半月之後段言徹身上的傷雖然還沒痊愈,但是也憋得難受,想出門走走,端起茶杯想喝點水的時候發現右手沒有一絲力氣,杯子應聲落地。
    段言徹有些呆愣的看著地上的杯子,這些天沒動一動,自己的手怎麼沒力氣了?左手使勁的去捏右手臂,一點疼痛感都沒有,段言徹迷茫的眨了眨眼睛,轉頭拿了把匕首刺進右手臂,終於有一絲痛覺了,他舒心的笑,有痛覺就代表胳膊不是廢的。
    刺進拔出刺進拔出,來回不知道刺了多少刀,隻知道丫鬟前來的時候驚呼著捂了嘴哭,連忙去奪他手中的匕首,自己的衣衫都已經被血染濕,“太子殿下!你不能這麼想不開啊!”
    段言徹不明白她為什麼哭的這麼傷心,他很平靜的解釋道:“匕首刺進去,是有感覺的,它還沒有廢掉的……”
    丫鬟哭的不成樣子,隻是拿了紗布給他包紮,包紮完之後,段言徹起身:“謝謝姑娘,麻煩你了,你出去吧,以後不用來伺候我了,去伺候別人吧,我一個人可以照顧好自己。”
    丫鬟掩了嘴哭泣:“太子殿下,奴婢知道你難過,可是也不能這樣作踐自己的身子啊,活著總是會有希望的……”
    “謝謝你,我會好好活著的,你出去吧。”段言徹自從醒來之後麵色一直蒼白無血色,再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灼烈目光,隻是像極了文文弱弱的書生,風一吹便會倒下。
    等到段言徹醒了之後太醫就基本沒怎麼來看過了,他們口頭都傳的緊,都知道這一個月來段毅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既然醒了,是死是活都跟自己沒關係了,誰管他是不是會留病根兒。段毅平日為人毒辣,太醫們不說,也都是忌恨著的,所以對他的兒子態度也是敬而遠之。
    久而久之這閣樓裏便隻剩下段言徹一人,平日就坐在圍欄前麵看著外麵的天空,鳥兒,晚上按時睡覺,吃飯也是有人送餐過來。他們都是勢利眼,知道他得罪段毅太深,送來的飯菜不是冷掉的,就是餿掉的,有時候送的飯菜是連宮裏最低微的宮人都不吃的。可是段言徹好像沒有味覺,統統照單全收,吃個精光。
    漸漸的他發現,捅再多刀,自己的右手都沒有一絲力氣了。當他終於認清楚這個事實,他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匕首,舉起一把刀,沒有一絲猶豫,手起刀落,血光一閃而過。
    他把自己的右臂埋在了後院,然後請求外麵的宮人叫來太醫上藥包紮了一下,這個閣樓就再也沒有人踏入過。每每有風的時候,他都會渾身痙攣般顫抖,刺骨般的疼痛,可是他不願意進屋去,就那樣風裏雨裏都看著遠處的天空。
    下雨天伸出手去接雨水,看著雨水打濕掌心,淡淡的微笑。
    後來他發現自己的眼睛不太好了,看什麼東西都看不清楚了,也察覺到了自己的胃老是犯惡心疼痛,送來的飯菜大都原封不動的退回去。他隻喝水,慢慢他變得很瘦,時常伴隨著咳嗽,又時常咳出血。可是他還是很平靜,平靜的喝水,平靜的睡覺,平靜的疊被子,平靜的到圍欄前麵坐著,哪兒也不去。
    兩月之後段國已經烽火連天,段毅又一次吃了敗仗之後,整個人都頹廢了不少,他知道自己已經無力回天了,不出一月,整個段國都會淪陷,終是想起了段言徹,看著地圖問隨從:“段言徹怎麼樣了?”
    隨從躬身回道:“聽看門的說,他醒來之後一直很安靜,坐在圍欄前麵總是看著遠方的天空,和天上的鳥兒,不說一句話。”
    段毅抬首凝神,緊皺著眉頭,終於叫上隨從跟自己一起去看他一眼。
    到了閣樓,發現地上都是灰黃的落葉,堆滿了地皮,段毅抬頭望去,看到一個骨瘦如柴的人披散著頭發坐在圍欄跟前,雙目失神的看著遠方,麵上帶著一絲祥和。
    段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不過兩個月,這個瘦的皮包骨的人是誰?
    讓隨從在門口守著,自己大步跨上去,等他上了閣樓段言徹還是沒有發現,他終是知道自己耳朵也聽不清楚了,感官削弱,五識盡喪。
    段毅大口喘著氣,雖然恨極了他背叛自己,可是看到他這幅樣子,自己心裏如同刀絞,他怎麼也不肯相信這是自己那意氣風發的兒子!
    段言徹終於發現段毅來了,沒有感到意外,起身跪下行了大禮:“阿徹不知皇上蒞臨,請皇上恕罪……”
    段毅慢慢走過去,為什麼感覺心裏好像有一絲東西一閃而過,卻怎麼也抓不住了?為什麼我的阿徹瘦的隻剩下皮包骨了?一股強烈的恐懼感猶如一隻巨手捏著段毅的心髒,似乎要捏到爆裂。
    扶著他的肩膀,眼淚在眼眶中打轉:“阿徹,阿徹,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你為什麼變得這麼瘦?你是不是生氣父皇不來看你?所以你賭氣不肯吃飯?是不是?你生父皇氣是不是?你為什麼這麼瘦……”
    段毅餘光有看到他右臂飄忽的袖子,一把抓過去,卻是空空的袖管,控製不住的眼淚成串的滑下來,崩潰的嘶吼道:“是誰!是誰把阿徹的手砍斷了!我兒子的手呢!去哪兒了!”
    段言徹眼神迷離,看著段毅的身子有好幾個重影,微微笑道:“我有好好吃飯,按時睡覺,還會喝水……右手沒有力氣,拿不起筆,端不起杯子,捅了很多刀都沒有感覺,砍了也不疼的……”
    段言徹一邊說著一邊傻傻的對著段毅笑,段毅緊緊把段言徹摟在懷裏,嘴裏不住嗚咽的哭喊:“我的兒子……我的阿徹啊……”
    段言徹渾身的傷一直沒有痊愈,骨頭也根本沒有接好,被段毅這麼一摟,疼的整張臉都扭曲起來,卻滿足的笑了出來:“終於給我等到了……我還以為,等到我死,您都不肯原諒我,不肯來見我的……”
    段毅像是被什麼驚嚇到了一樣,大叫一聲鬆開捂住他的嘴:“阿徹隻是餓著了,父皇帶你去吃飯,你想吃什麼父皇讓人給你做,你多吃些飯就會胖起來的,阿徹聽話,父皇帶你去吃好吃的啊……”
    “皇上……阿徹吃不下,胃痛……阿徹喝水就好了……”段言徹虛弱的對著段毅微微的笑,無神的雙眼,蒼白的臉色,削瘦的臉龐,幹裂的嘴唇。
    “阿徹胃痛?胃痛為什麼不傳太醫呢?為什麼要一個人忍著呢?沒關係的,父皇帶你去看,太醫給你開了藥,你吃了就會好的,胃不痛了就可以吃飯了……”強烈的不安占據著他的心,段言徹的狀態差到遠遠超出自己的想象,怎麼也想不到僅僅兩個月不見他就已經瘦的快成了一具幹屍。好像渾身一點血都沒有,臉上,嘴唇上,一點點血色都沒有,怎麼會呢?人體內是有很多血的,我的阿徹為什麼蒼白到這種地步?
    他怎麼也想不到因為自己為人不善的原因,宮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隻是攝於他的威嚴不敢說出來罷了。其實人心倒戈,早已不在他這裏。段言徹從牢中出來之後,四處皆傳段言徹得罪其父極深,恐怕不久於人世。接了骨又來看了兩次就再也沒來過,任由他自生自滅。在這荒僻偏遠的小閣樓中,除了每日送飯的人,根本沒人踏足,都覺得這裏晦氣。就連送飯的人都每天對他沒有什麼好臉色,久而久之加上胃痛,也不想看到那送餐人的臉色,每次都怎樣送來怎樣端出去,那人也就樂的不用跑腿。
    吐血、自殘、斷臂,早已失血過多,再加上平日裏送來的都是殘羹剩飯,毫無營養可言,就連喝口熱水都是異想天開。因為打的太重,傷一直沒好,吃的餿食涼食刺激肺腑,造成胃病,平日裏僅僅靠喝水維持生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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