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正念之上予民安康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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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元臻來邊疆,將軍以上的人都參加了這次大會,待每個人稟報完自己的情報,一天已經快過去了。這次會議緊要,元臻都餓著肚子,更別說別人了,沒人敢提吃飯的事。
“好,各位交給朕的東西,朕會好好看一遍,待明天,再與單營官職元帥以上的人溝通,退下吧。”
人群烏泱泱一片出去了,柒休覲在見元臻第一眼就看出他精神不太好,本也想留下關心幾句,但想了想,現在自己身份尷尬,再去關心義父,好像自己圖謀什麼似的,也想隨著人流出去。
元臻瞧見柒休覲想走,沒有要跟自己打聲招呼的意思,心裏有些驚訝,低聲道:“柒將軍留下。”
人流從她身邊經過,紛紛打量的看了她一眼才走,待人群都散去,柒休覲躊躇著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叫義父未免往自己臉上貼金,想叫皇上又覺得太生分。
元臻整了整手中厚厚的竹箋,微斂眉毛:“你這孩子,見到義父怎麼連聲招呼也不打。”
柒休覲別扭的想了想,反正自己也不圖他們什麼,外人說便讓他們去說罷了,自己被戳的脊梁骨還少嗎?她抬步走了過去,流露出了自己的關心:“義父,我看您身體不太好,怎麼還親自來邊疆一趟?”
元臻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到她跟前:“沒什麼大礙,老毛病了。你在軍營裏還好嗎?朕聽元帥說了你這幾年為元國立了不少功,義父真是為你驕傲。這次來帶了傷藥,等會兒多給你幾包,舊傷還疼嗎?”
元臻還關心著自己,這讓柒休覲有些受寵若驚,本來她現在跟皇家已經沒有關係了,最多就是皇家的臣子,為國家打仗受傷的人數不勝數,義父卻還掛心自己的傷勢。
“不疼了,謝謝義父關心。”
元臻覺得不太對勁:“怎麼還跟義父生分起來了,謙王有沒有跟你把話說清楚?”
柒休覲略帶幾分悲涼的笑意:“他把什麼都跟我說的很清楚了,您放心。”
“好,你在營裏好好照顧自己,跟謙王一起,好好的啊。他回來了,也能適當的彌補你一些,今年你們一起回京城過年吧,你筠姨也想你呢。”
“唔……”柒休覲心下懷疑,歐陽謙跟齊淮覺的婚事傳的人盡皆知,這也是義父下旨賜婚的,難道義父還不知道歐陽謙把自己掃地出門的事?她虛虛應下了,“義父一路奔波,早些歇息吧。”
元臻看她臉色不對,心裏想到了歐陽謙和齊淮覺的事,啟口道:“你是不是在意謙王和阿覺的婚事?他說會一五一十告訴你實情,他沒跟你說嗎?”
柒休覲下意識的感到難堪,尤其是在長輩麵前,盡管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以前他們兩個就沒被人看好過,現在果然應承了他們當年的話,身份地位思想如此懸殊的兩個人,能過到一起就怪了。
“他都跟我說了,什麼都說開了,您放心,我理解的。”
元臻稍稍放心了一些:“那就好,朕還擔心他沒輕沒重,惹你受委屈呢。”
柒休覲咧了咧嘴角,奉承的笑道:“哪裏的事,他哪裏會讓人受什麼委屈,他的心腸好,待誰不是和和氣氣的。”
元臻點了點頭,從袖口裏拿出了一個荷包,柒休覲無比熟悉這個動作,在軍營的這六年,其實義父一直都對她頗為照顧,盡管她從未開過口問他要任何東西,錢財藥材,一樣沒少了她的,哪怕她過年不回京城,義父也會提前把過年紅包封好,派人快馬加鞭給她送來。
當年接受這些東西,心裏還毫無負擔,現在這種情況,她哪來的臉麵接這些錢。
“這是你筠姨讓義父帶給你的,不多,想要點什麼就買,別總是虧待自己。”
柒休覲望著那用上好的綢緞和金線縫製而成的荷包,以前不覺得,現在卻覺得刺眼而燙手,她勉強笑笑:“義父,我有錢,夠花的,您就別給我這些了。”
“你有是你有的,這是筠姨和義父的心意,我們相隔千裏,你嫁過來的這些年,也沒受到什麼照顧,其實義父心裏一直對你有愧,你就當義父彌補你的,收下吧。”
柒休覲內心多有觸動:“您是一國之君,操心的事比我多得多,您和筠姨能時常想著我,也從不缺我吃穿,已經對我很好了,您不必有愧,我……也不需要誰彌補什麼。”
元臻沉默良久,最終伸手在她肩上按了按:“義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接著吧,有備無患,多留點底有事的時候就不會心慌。”元臻將荷包塞到她手裏,柒休覲忽然有點鼻頭發酸,“謝謝義父。”
“朕來之前寫信問了元帥你身上的舊疾,是對症抓的藥,回頭朕讓人把藥材給你送過去,哪裏不舒服別硬抗,身體才是第一位的,有事就寫信給義父,萬事有義父給你撐腰。”
柒休覲咬了咬嘴唇內壁,遏製著眼角的紅,抿著嘴,半晌才道:“好。”
柒休覲約見了歐陽謙,把那荷包放到桌上,淡淡的道:“這是皇上給兒媳婦的,你轉交給王妃吧。”
歐陽謙奇怪的拿過荷包,打開看了看,是一遝銀票,和兩枚金錠,還有一些單獨封裝的首飾,總體不少萬金之數。
歐陽謙沉默了一會兒:“這是義父給你的吧?”
“是的,可我現在不是皇家的兒媳婦了,自然沒臉要這些。”
“這些年,義父給了你不少金銀首飾吧?”
“是的。”柒休覲很坦然的直視他的目光,“錢財藥物,給過我很多次。但那些都是義父給我的,不是你給的,你沒有權利過問。”
“給你的那些錢,你都花掉了嗎?”
柒休覲奇怪的道:“沒有,我都留著。”
“很好,把它們給我吧。”
“……”柒休覲無語,“你一定要跟我算的這麼清楚嗎?一點便宜都不能讓我占?”
“不是你說的要一刀兩斷?那你還怎麼好意思拿著那些東西。”
此時事沒來,柒休覲也沒個概念,火氣衝頂,腦子一熱,就回了營,歐陽謙緊跟其後,隻見柒休覲從衣櫥裏將一個首飾盒搬了出來,重重的砸到桌上:“還給你!都還給你!”
歐陽謙大致看了一下,那首飾盒裏有金錠,有銀票,還有不少發簪首飾,那些銀錢想必是義父給的,那些首飾想必是筠姨送給她戴的,可那成色,一看便知她大概從來沒有戴過。所有的銀兩首飾加一起,竟高達十萬兩之數。
歐陽謙別扭的問:“義父給你錢,你怎麼都不花?筠姨給你首飾,你也不戴。”
柒休覲沒好氣的道:“還好我一文錢都沒花,否則我不得把頭揪給你!好了,現在錢都還給你了,我可不欠你什麼了!”其實她下意識裏覺得義父給她的這些東西,並不屬於她,所以這些年來,她花錢也隻是花自己的月俸,從未花過義父給的一文錢,也從未戴過那奢華的首飾。偶爾她會想,或許自己戴上那些首飾,打扮的出挑些,剛來營裏那兩年,應該也不至於那麼受氣,畢竟隨隨便便一支發簪,可能就是大家幾十年的薪俸,戴出去多有麵子。
可是,不是自己雙手掙來的東西,總覺得不踏實,她也向來不喜歡招搖過市。
歐陽謙走上前一步:“我真不明白你到底跟我鬧什麼,以前的事我不跟你計較,隻要你回來,我依然可以給你更好的生活。”
柒休覲簡直都要被他這副寬容大度的嘴臉給弄吐了,她往後退了幾步:“謙王殿下大度又多金,還是把這恩惠留給別人吧,我夠不著您的門檻。”
元臻去了歐陽謙的府上,歐陽謙給他泡了茶遞過去:“義父。”
元臻呷了口茶,說道:“你把事情跟休覲說清楚了嗎?我怎麼看著那孩子有點奇怪?跟我那麼生分。”
歐陽謙垂眸:“我們小輩之間的事,不敢勞煩義父操心,我能處理好。”
“休覲這些年來,為國出力,戰功赫赫,你別讓她受委屈,好好待她。”
“兒子知道。”
“尤國近日來也有動靜了。”元臻累得喘了口氣,“剛平複了段國,尤國又開始不安生,真是沒有消停的時候。”
“兒子派去的風雲特使也有來報,恐怕不日後尤國就會變天。”
“說起來,這幾年你身在段國,也是辛苦了。”
“為元國,不辛苦,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六年前歐陽謙被顧之川擄去了段國,他韜光養晦,放低姿態,用了五年的時間,巧妙的避開了段毅的監視,在段國各地培養了自己的人,幾次民間傳言段國會於五年後滅國,弄得軍心動蕩,段毅懷疑他,但偏生抓不到把柄,歐陽謙用了一招離間計,成功策反段國的士兵。本身顧之川雖然為段國臥底在元國多年,但這麼多年的潛伏,誰都會有疑心他是不是被策反了,歐陽謙幾次搞點小動作,顧之川就不受段毅重用了,顧之川明白過來時為時已晚,他也沒了動力繼續鬥下去了。
而歐陽謙,連段言徹都給策反了,段言徹知道他在段國各處都有了自己的人馬,隻待時機成熟,便四處收網,他也明白這個局麵是段毅咎由自取,但還是希望歐陽謙能留他父皇一命。
段言徹帶著兩壺美酒來找歐陽謙,兩人相對而坐。歐陽謙輕輕笑著,有幾分諷刺和寒涼:“沒想到我們還會有這麼對座的一天。”
段言徹原姿勢不動,抬著眼皮,頓了頓:“我父皇為人毒辣,近幾年早已軍心不穩,其實,我已看的透透的,他早就失了民心了……可是,我真不希望有這一天……”再次舉壺飲盡壺中酒,望著天上的明月,和空中搖曳的竹林,心中升起無限蒼涼之感。
“如果令尊有一絲一毫的惻隱之心,一切殺戮皆可免。”
兩人相對無語,隻是默默喝著酒,各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