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跟歐陽謙一起回營了，路上歐陽謙一直心事重重，蘇九淡淡的道：“她在軍營的這幾年，你不是應該調查清楚了嗎？謙帥這麼神通廣大的人，恐怕回營第一天就給她查了個底朝天了。”
    “我現在想聽聽另一種說法。”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如果你聽說了什麼有關她的傳聞，那有隱情，至於我為什麼會跟她，是因為她在三年前救過我。”蘇九的眼淚浮上眼眶，強行壓抑著抖動的唇角，“在我看來，她是我的世界裏最好的人，隻要休覲需要我，我就會一直在她身邊。”說著眼睛瞥向歐陽謙，“她在我心裏特幹淨，我們一起三年了，她從來不讓我碰她，歐陽謙，如果你跟你的未婚妻已經有了夫妻之實，我請你不要再來惡心她，她有潔癖。”
    歐陽謙沉默良久，轉頭看了她一眼：“你都到地方了，怎麼不進去？”
    “你把人吵醒了，她是有起床氣的。”
    “你怕她對你發脾氣？”
    “溫柔……”蘇九不自覺的吐出了這麼一句，歐陽謙問道，“你說什麼？”
    “以往休覲提起你的時候，說的最多的就是，你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你會愛惜她的所有感受。”蘇九側過臉打量了他一番，“雖然擺在我眼前的事實並非如此，但休覲也是一個依賴感覺的人，她覺得你是一個溫柔的人，那大抵是沒錯的。”
    “她……跟你提起過我？”
    “當然，很多次，很多次，多到我嫉妒。”蘇九低垂下眼簾，“她經常會對我不耐煩，但很少很嚴肅的凶我，有一次……”
    碧洲成巡營到七十三營的時候，看到柒休覲在訓兵，那個小兄弟哭得抽抽搭搭的，不時的就拿手背抹眼淚，柒休覲見他哭成這樣，態度也軟了一些：“我知道進度不是一朝一夕能跟上的，但是你要想快些拉近與大夥的距離，私下裏也要刻苦一點，不然你這樣總是跟不上，大家都會因為你而停滯不前。”
    小兄弟沒應聲，隻是默默的抽泣著。
    柒休覲揮了揮手：“大家都散了吧，自由活動。”他們就三三兩兩的散開了，有幾個還擔心的看著他們這邊，顯然是在擔心小兄弟的狀況。
    柒休覲心裏隱隱覺得後悔，他哭這麼傷心應該是因為自己當眾嗬斥他，讓他覺得沒麵子了，她心裏也知道自己的毛病，霎時間剛才的威風蕩然無存，臉上露出幾分不自在：“我知道我說話不好聽，你別哭了，你回去自己琢磨琢磨我說的有沒有道理，好了，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呢。”
    “柒將軍。”
    柒休覲聞聲回頭，心裏直叫完了，又給逮著了，果然碧洲成正麵無表情的站在後麵，小兄弟發現了，連忙擦了眼淚，拱手道：“元帥。”
    碧洲成拍了拍小兄弟的肩膀：“好了，功力跟不上不要緊，勤能補拙，下去了多練習就好了，有什麼不懂得就問身邊的兄弟或者問柒將軍，沒有人怪你，大家都很擔心你，現在辛苦一點加把勁兒，等跟上進度了就好了。”
    他吸著鼻子點點頭，碧洲成就示意讓他先回去了，小兄弟躬了躬身，就先走了。
    柒休覲腆著臉，偷瞄他一眼，跟個犯了錯的小孩似的，頭都不敢抬，被碧洲成那嚴厲的目光注視著，不是誰都能承受得住的，他氣場那麼強大，總讓人覺得膝蓋發軟。察覺到柒休覲的腿往下矮了矮，他壓低聲音嗬斥道：“站直了！這是在外麵！跟我來。”說完就轉身往營帳裏走，柒休覲忐忑的苦著臉在後麵跟著。
    回到營帳裏，柒休覲不由分說就先怯怯的跪下了，碧洲成冷靜的道：“知道跪下，想必你也知道你錯在哪兒了，說給我聽聽。”
    柒休覲試探的道：“我太嚴肅了，說話也難聽，還當眾斥責，又給新人整哭了。”
    “嗯，難得你能反省出自己的毛病，你自己說，這都多少次了，你到底能不能學會好好說話？”
    柒休覲怯懦的道：“我知道我這個習慣不好，但是習慣也不是那麼容易改的，我就是脾氣一上來，控製不住……”
    “連自己的情緒都控製不住，有什麼資格管理人？你說他說的頭頭是道，那你自己呢？自從我提拔了你做教頭，到現在成為一營將軍，你有多少次在帶著情緒帶兵？自己煩躁，就把壞情緒發泄在別人身上，你以為我都看不到是吧？我都給你記著呢。”碧洲成一番話說得柒休覲臉紅欲滴，頭都幾乎埋在了脖子裏，他走到柒休覲跟前蹲下，抬起她的下巴跟她平視，“看著我，大是大非麵前，你可以保持強硬，但是私下裏，尤其是你現在還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兒，要懂得照顧別人的感受，不能一味隻會用強，況且你的強硬無法讓別人信服，隻會起到反效果，你見過有哪個軍官隨意亂發脾氣的？都是人心換人心，你對別人的好，要比你對人家發的脾氣多，要被人記得牢。還有，你發脾氣也要講究場合，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嗬斥別人讓你覺得很威風嗎？你想沒想過被嗬斥的那個小兄弟的感受，如果人家是個不記仇的還好，若是個心胸狹隘的人，以後他爬的比你高，處處給你穿小鞋，你還要不要在這裏混下去了？早在幾年前我就告誡過你吧，做人要有張有弛，你要注意分寸。”
    柒休覲的臉都紅透了，當下乖巧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回去會好好反省的。”
    “今晚不準吃飯，還有，你回去了寫五千字的檢討給我，然後私底下去跟那小兄弟道歉，請求他的原諒。”
    “好，謝元帥提點。”
    碧洲成拍了拍她的肩，話的意思傳達到了就沒那麼正兒八經了，略帶幾分戲謔的神情：“你其他都做得挺好的，就是這暴脾氣我也不是一次兩次敲打你了，再有下次，我就罰你七天不準吃飯，到時候你就記得教訓了。”
    柒休覲耷拉著一張臉回到家裏，蘇九正忙活著呢，看到她精神不太好，就問道：“怎麼，又挨批了？”
    “是我的錯，元帥指點我來著，我脾氣太爆了，又不顧及別人的麵子，又把一個新來的小兄弟給說哭了。”然後抬眸一看，瞬間眼前一亮，“喲，收拾家呢？”柒休覲發現屋裏煥然一新，所有物件都規規整整的待在自己的位置，還添置了許多花花草草，就著夕陽的餘暉，看起來分外的溫暖。
    蘇九收拾到末尾了，將硯台和毛筆擺放好了，回身對她討好的笑：“嗯，你看看喜歡嗎？我猜著你的心思布置的。”
    柒休覲新奇的張望了一圈兒，摸摸這碰碰那，感覺什麼都不舍得用力：“喜歡啊，你怎麼把家裏布置的這麼好看？真賢惠。”柒休覲伸手勾了勾她的下巴，蘇九害羞的抿著嘴笑，“你喜歡就好。”
    “嗯，好看，空氣也變得很清新了，哎呀，我累了一天了，得洗個澡，好好舒坦舒坦。”扭著脖子開始脫衣服，蘇九往前湊了湊，態度小心的帶了幾分試探，“我幫你洗吧？”柒休覲脫衣服的動作僵了僵，聲音低了幾度，“不用，我自己洗，你幫我把水打好就行。”蘇九的眼眸黯淡下去，應了一聲就去打水了。
    柒休覲在衣櫥裏扒拉了半天，也沒找到自己那件中衣，她這暴脾氣找不著東西就會發火，但是剛被元帥不輕不重的敲打過，讓自己脾氣收斂收斂，她先靜默了一會兒，然後張口問道：“你見我那件中衣了嗎？”
    “啊？”蘇九停下打水的動作，想了想，她好像也沒幾件中衣，自己是扔了幾件看起來很舊的衣服，此時見她臉色陰沉，嚇得心裏也掉了半拍，“是那件藍白條紋的棉衣嗎？我看著太舊了，縫縫補補了好幾塊地方，就，就扔了……”
    “誰準你扔我的東西！”柒休覲猝不及防的怒火讓蘇九呆若木雞，囁嚅著後退了兩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看著太舊了，我不知道它對你那麼重要，我去幫你撿回來好嗎？”
    柒休覲擰著眉頭，一言不發的大步跨了出去，蘇九還未見過她發那麼大火，後怕的看著她的背影，急忙關上門跟了上去。
    柒休覲在一堆垃圾裏扒來扒去，蘇九也跟著一起扒拉，柒休覲找來找去還找不到，一股火氣衝到了喉嚨，紅著眼圈不管不顧的衝口而出：“以後不準碰我的東西！快給我找！”
    蘇九渾身一顫，終於在底下找到了自己扔的那袋子垃圾，拎出來解開了封口，柒休覲看到自己心愛的衣服跟一堆髒兮兮的垃圾混在一起，心裏說不上的難過，將那件衣服拿出來，拍打了幾下上麵沾的灰，可是於事無補，這是子逸的衣服，還好找回來了。蘇九小心翼翼的將另外幾件舊衣服也拿了出來，輕聲問道：“這些也還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