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黎明前的黑暗 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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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謙,我在家也沒事幹啊,很無聊啊。”南風在椅子上躺著,兩隻腳搭在桌子上,一臉不耐,果然待了幾天之後就待不住了,滿腦子想著出去。
歐陽謙之前也考慮過這個問題,想了一下對他說:“你想去學堂讀書就去讀書,不想去就來軍營帶兵吧。”
“不想讀書。”南風馬上就回道,“我不是讀書的料,帶兵可以,我喜歡練功。”
“嗯,我教你怎麼帶兵。”
南風神色動了動:“對了,廣州租的房子就放那啊?這白花花的銀子就這樣扔了?”
“你們倆能回來,比什麼都強。”歐陽謙良久才感慨的說了一句。
又過了幾天歐陽謙不能不去侍衛統領那報到了,還是回宮了,南風和南方在家裏也無聊,南方就問南風要不要去野外摘果子,南風對那個不感興趣,南方就一個人提著小籃子跟芸兒十二他們一起出去了。
南風進宮四處都沒發現歐陽謙的身影,鬱悶的罵了句髒話,剛好龍庭來承明殿看到他了,稀奇的笑道:“小少爺,今天怎麼想起來進宮了?”
“老謙呢?我找幾圈了都沒找著他。”南風這時候正兜了好幾圈,心裏火著呢,自然開口沒個好腔,龍庭也不在意,舉了舉手裏的練兵爐資料,“我把它送給皇上,就帶你去找他。”
“麻利點兒!”
“得嘞!”龍庭一路小跑著進了承明殿。
雖然是叫了這一聲義父,南風心裏卻還是有疙瘩,有的時候長期積累的失望,並不是一句稱呼就可以抹滅掉的。
龍庭過了一會兒才出來,想來是給他稟告什麼東西呢,走到南風麵前:“走吧小少爺。”
南風跟著他走了半個時辰還沒到,而且越走越偏,越走越偏,他們幾個都是在宮裏長大的,怎麼就從來沒來過這麼偏的地兒?南風一臉不可置信的的道:“什麼東西,老子咋感覺沒來過這兒?”
“馬上就到了,這邊偏僻難尋,以前我也沒見過這兒。”走著走著走到一處破落的宅子,牌匾上寫著”雜役房”三個字,牌匾都破舊的跟幾十年前的似的,南風皺眉,“龍庭,你不會跟我說,老謙在這兒吧?”
龍庭不可置否的挑眉,然後走了進去,南風心裏暗暗罵著髒話,他從來都是善於享受生活的人,若非實在不得已,他對衣食住行的要求都是極高的,還惹了歐陽謙總是說他嬌奢。南風還不知道他走之後發生的事,心想真是活見鬼了,老謙不在自己家裏待著,怎麼會到這麼邋遢的地兒來?
歐陽謙正扛著一件修好的櫃子要送出去呢,南風擰眉一溜煙兒跑了過去:“老謙,你這幹嘛呢?”幫著他把櫃子從肩膀上卸下來放到地上,歐陽謙大汗淋漓的問道,“你怎麼來了?”隨即看了看身後的龍庭,就也知道了,抿了抿嘴唇,“灰太大,你先出去,回頭我去府裏找你。”
南風已經察覺出了不對,眼睛直直的盯著他:“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歐陽謙看別人都在看他們,就拉著他進了柴房:“你先坐下。”南風依言坐下,結果屁股剛挨著凳子,凳子就散架了,南風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閃的他腳都翹的老高,凳子上的木頭快把他屁股硌成八半了,俊臉馬上就皺成一團了,哀嚎著趕緊爬起來,龍庭看的一樂,偷偷的笑。
歐陽謙連忙給他拉過來看了看屁股:“沒硌著吧?”
南風臊了一個大紅臉,拉過另一個凳子臭著臉坐下:“你在這幹什麼啊?”
“我在這幹活。”歐陽謙很含蓄的說道。
“誰讓你在這幹活的?”
“義父。”歐陽謙驀地笑著搖了搖頭,他既然留下了,遲早都要知道的,還不如一次性跟他說個明白,“你走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一點不好的事……”
“所以去年你的衣食住行都在這?”南風一臉罵娘的表情,環繞了一圈這個屋子,眼神還掃著屋子裏破舊的物品,突地起身大罵出聲,“這他娘的什麼破地方?這是人待的嗎?”
歐陽謙看了眼窗外,好多人都在偷偷往這兒瞄,無奈的道:“弟,你小點聲,別那麼大動靜。”
“小點聲?”南風重複了一句,一腳將桌子踢得幾米遠,撞到門檻上,茶壺茶杯都跟著桌子摔得粉碎,龍庭想勸他一句,歐陽謙示意別管他,他這個人,你越勸他越大脾氣,索性一次讓他砸個夠。
“去他娘的!什麼東西!”南風罵著髒話把他屋裏所有能砸的都砸了個遍,一屋子狼藉,瞧見歐陽謙坐的那個凳子,一手將他撈的站起來,攜起凳子往牆上砸去,砸的整個屋子都晃了晃。
“你他娘的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麼?”南風指著歐陽謙的腦門罵,“他讓你圓你就圓,他讓你方你就方!你他娘的廢物!你大老遠把我從外麵找回來,說什麼怕我吃苦,您這日子過得可真舒服!您可不吃苦!你這個蠢貨,跟你說話老子都嫌費勁!”
歐陽謙默不作聲由著他罵,南風罵完卻突然泄了氣,想坐下休息一下,卻發現凳子桌子床什麼的都被砸的稀巴爛,根本沒地兒坐了,一把將歐陽謙推得三米遠:“邊兒去!”
龍庭唏噓的瞅著南風颯颯而去的背影,又回頭看著滿屋的狼藉:“老謙,你這以後可以直接睡地上了……”
歐陽謙不說話,他知道南風去幹什麼了。
果然,隔了沒有一個時辰,就有人過來了,收拾好了一間新的房間,被褥全都是用的蠶絲布料,各種日常用品都被帶過來,給擺放好之後,對著歐陽謙鞠了一躬:“皇上說,您以後就住這兒。”
歐陽謙頷首回禮:“多謝。”
過了一會兒南風沒羞沒臊的拿個手暖過來了,好像剛剛發脾氣砸東西的人不是他一樣,拉著歐陽謙進了房間,將暖爐放到他手上,自己則是累的躺在床上。
“你怎麼累成這個樣子?”
“你說呢?你屋裏的東西都是我一件一件挑選的。”說著冷笑一聲,“拿的都是最貴的,我讓他摳!”
歐陽謙也不傻,屋裏的東西,每件都價值不菲他又不是看不出來,坐到床邊輕聲道:“我現在身處下位,實在不宜太過張揚,不然,很多容易辦的事就會變得很複雜。”
他想在什麼地方做什麼人,在這雜役房,就做個徹頭徹尾的下人,但是他們如果知道自己身份的不同,很多容易打聽容易辦到的事,都變了味兒了。可是他不忍心指責南風,他知道南風心裏還生著氣,自打上次叫過那一聲義父,以後再也沒跟他交流過,這次是為自己考慮,才拉下臉去跟他說話,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南風脫了鞋上床,找個舒適的姿勢躺著,一臉不理解的道:“我有點搞不懂老頭子是怎麼想的,你這麼全心全意的為他做事,他一個生氣怎麼就不能把你打發到軍營裏去呢?這樣不僅見不著你,還能讓你全職帶兵,多好的事兒?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幹這些雜活,真是浪費人才……”
歐陽謙輕笑著低垂下眼簾:“其實這裏沒你想的那麼糟,待久了挺習慣的,大家都挺好的。”
“你這樣的性子在哪兒待不習慣?給你個羊圈你也能跟著它們打轉兒!”
歐陽謙責怪的瞪他一眼:“從你嘴裏出來的就沒個好話!”
“本來就是!”南風不以為然,“你就是太逆來順受了,從來不懂得反抗,老子最瞧不上你的就是這一點,窩囊的跟個娘們兒似的!”
“能活著就挺好了。”歐陽謙將手中的暖爐放到桌子上,“我先去幹活,你在這睡一下,等飯點兒了你再回去吧。”
“你不回去吃飯啊?”
“今天可能不回去了,你沒事就先回家。”
南風一骨碌坐起來就走了,一會兒功夫就堆了一大堆的柴要他劈,還要燒所有人用的洗澡水,回去了就趕緊先填上火燒著水,然後又去後院劈柴。楚宴讓他吃飯的時候,他擦了把汗才有機會喘口氣:“宴叔,您先吃吧,我這一堆活等著幹呢。”
“我先幫你劈吧,你先去吃飯。”楚宴伸手想接過他手中的斧頭,歐陽謙往後撤了撤,避開了,“我自己來就好了,您對我已經夠偏心了,別再讓人說閑話。”
楚宴歎了口氣:“那我先給你留著,等你幹完了再吃好了。”
“嗯,好。”歐陽謙整個手掌因為用力過度腫的通紅,熱的跟烙鐵似的,放到胳膊上貼了帖,然後又舉起了斧頭,等劈完柴燒好水,渾身都被汗水打透了,扔下斧頭這才有空閑坐地上歇一歇,屁股還沒坐熱呢,又有活兒吩咐過來了,“喂,那邊一堆大豆等著磨呢,你還坐在這?快去幹活兒,等下上邊兒惱了,有的咱們受。”
“我馬上就去。”
等磨完了豆子,都已經很晚了,到了房間發現南風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手裏把玩著一支精致的發簪,看到歐陽謙回來了,抱怨的道:“你他娘死外邊了?”
“你怎麼又回來了?”歐陽謙無奈的道,“這裏每天都很吵,你對睡眠環境要求那麼高,估計都睡不著覺。”
“吵?他們敢吵得我睡不著覺,我讓他們也睡不著。”南風根本沒當回事兒,歐陽謙腦子裏還想著怎麼能讓他晚上睡好一點,就看到桌子上的飯菜了,幹了那麼久的活兒,他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快步走到桌前,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南風等了他半天,看他吃飯自己也有點餓了,下床湊過去:“什麼好吃的?我也餓了。”
歐陽謙沒有要給他吃的意思,手嘴不停的往嘴裏撥飯:“等我吃完了,出去給你找點吃的。”
南風一手扒著要搶歐陽謙的飯盤:“給我嚐嚐!你第一次吃獨食?”
楚宴剛好抱著一床被子走進來,笑著說道:“謙兒,我看你們兩個人在這,怕你們晚上凍著,又給你們拿來了一床被子。”
“啊,好,謝謝宴叔,您的被子夠蓋的麼?”歐陽謙一起來,南風就看到飯盤裏的飯菜了,看起來都不知道放了多少天了的凝固在一起的米飯,還有一些散碎的鹹菜丁,看樣子特別像別的地方吃剩的一些別人看不上眼的殘渣,拾掇拾掇給送雜役房的。
“夠蓋夠蓋,你們兩個在這睡應該不會冷吧?”楚宴把被子放到床上,拉過歐陽謙的胳膊看了看,整個手掌都有些腫脹,從腰間掏出一瓶藥膏來給他擦了擦,正擦著呢,就聽得一聲叫罵聲,“這他娘送的什麼東西!狗都不吃的給他吃?”
楚宴被他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得一哆嗦,然後略顯尷尬的說道:“這麼多年都是這樣的,送什麼飯菜我們也做不了主,都是上邊兒吩咐的,我們都是吃的這些……”
對於南風,楚宴還是有些怯怯的,南風不像歐陽謙那樣隨和,搭眼一看就知道他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是習慣於發號施令的上位者,他對整個雜役房毫不掩飾的嫌棄他又不是看不到,他跟雜役房的人都沒說過話,就算說話,也能猜到他語氣中的蔑視。
南風陰著臉揚手把盤子扔了出去,歐陽謙想阻止卻來不及,一臉憋屈的表情,“我還沒吃飽呢你幹什麼!”
“那是什麼東西你都能咽下肚!”南風走到衣架旁邊拿起外衣穿上,“老子去給你找吃的!”
“那麼晚了你去哪兒找吃的啊!”
南風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歐陽謙無奈的歎了口氣。
“我這麼多年在宮裏,外麵的事兒我都不知道,那個小夥子是誰啊?”楚宴邊塗藥邊問。
“那是我弟,南風。”
“南風……”楚宴在腦海中搜索著這個名字,良久才說道,“南世爵家裏的大公子?”
“是的。”
楚宴了然的笑了笑:“他看起來就有富貴相。”
歐陽謙知道南風的性子會給陌生人帶來什麼感想,熟悉的人當然不會在意,但是互相不了解的人就會心裏很不舒服,當即替他打圓場:“他從小到大沒吃過苦,比較驕縱,如果說了什麼話宴叔心裏不舒服,您別放在心上。他這個人,您跟他熟悉之後就會喜歡他的,他就是外冷心熱,表麵是個傲嬌的小豹子,其實心裏比誰都知道事兒。”
“怎麼會呢,我看他挺實在的,有什麼說什麼。”
“他就是不喜歡藏著掖著,有時候可能挺傷人的。”歐陽謙無奈的笑笑。
“這樣的性格多好,從不玩虛頭巴腦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