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黎明前的黑暗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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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謙的嗓子好似被堵住了,噎的他好一會兒沒發出聲來,他沒想到隱淵他們今年會回來,而且一聲招呼都不打,直接來了承明殿,他一點準備都沒有,幹著嗓子道:“義父的朝服髒了,讓我拿去浣衣房洗一下……”
“洗著洗著洗到你自己身上去了?”隱淵笑,看了眼黃色的朝服,又看了眼胸口劇烈起伏的歐陽謙,“你還記得自己是誰,是什麼身份麼?什麼衣服能往身上套,什麼衣服不能,我不信你心裏沒個數。”
“長老誤會了……”沒想到下一秒整個人都被拽著衣領提起來,愈發愕然的看著他,隱淵直接一巴掌結結實實的抽到他臉上,“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別再裝模作樣的惹人作嘔!歐陽謙,你要是真有心為你義父著想,就該知道皇室血統對他的重要性,元國的江山,始終還是要到元家的血脈手裏,少打點歪心思!”
歐陽謙被打的懵住了,隱淵的一番話也直接說到他臉上,下意識的道:“長老多慮了……”臉火辣辣的疼,嘴角也有血液溢出來了,歐陽謙眼中泛起了水霧,心裏極度的委屈,想掙脫開,冷不防又被抽了一個嘴巴,臉上指痕遍布,隱淵冷笑一聲,“嘴上裝的清高,實際上不還是在管簡譽要兵權?連朝服都敢往身上套,還敢跟我說你不想當皇帝?你那淡泊名利的做作姿態都是做給簡譽看的吧!我不管你是從哪裏來的野路子,你還是盡早看清身份的好,你這雙手不該碰的東西,最好不要去動,否則真到了你削手斷足的時候,你就知道厲害了!”
歐陽謙無端端的被抽了兩個巴掌,又被說了這麼些難聽話,當即艱難的道:“義父培養我這麼多年,難道不想得到回報?我歐陽謙從來沒有貪圖過名利,此事我無愧天地!”
“無愧天地你慌張什麼?小小年紀,牙尖嘴利,表麵裝的單純無知,其實滿肚子都是壞水!你一個野種罷了,你就不怕我殺了你?”隱淵居高臨下的看著歐陽謙。
“長老不想讓我踏入仕途,好,我答應您,可就算我依照您的想法走了,您還是會對我不滿意,我的存在本身就礙了您的眼。您以為我想方設法的想拿到兵權是為了奪取元國江山?我巴不得離這個皇位越遠越好,無盡的貪婪就是人心最可怕的東西。如果有人能幫我義父分擔責任,別說是兵權了,您把我貶為庶人我都不會說一個不字。”
“你就是用這套言論唬的簡譽團團轉?我真是小看你了。”
“我能唬的他團團轉,元國早就變得四分五裂了。隱淵長老顧忌的不就是我的身世嗎?您不用擔心我是什麼人派來的臥底,我連自己親生爹娘是誰都不知道,您也不用費盡心思打擊我,我可以向您保證,五年後,您再回過頭來看,我不協助義父把元國治理的更好,我把頭揪給你。”
隱淵不是沒想過找人殺死他,但是以簡譽的脾氣,一旦東窗事發,恐怕這一世師徒都白當了。簡譽表麵對自己這個師父畢恭畢敬,從無違逆,可實際上骨子裏滿滿的都是傲骨,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他還不了解麼?
瞧見隱淵眼中的隱晦情緒,歐陽謙微微歪了歪頭,問道:“您想殺我?”
隱淵依舊盯著他,沒有開口。
歐陽謙覺得整顆心都墜入了冰窖,擰眉道:“您真的想殺我……我自小到大沒有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您就恨我到這種地步?非得讓我死不可?”
“你隻是還沒做,如果你真的做了,隻怕簡譽也後悔莫及了。”
歐陽謙眼眶中充滿了晶瑩的液體,癡癡的笑了笑,他覺得自己不值,他不明白自己如此殫精竭慮,到底是為了什麼:“既然隱淵長老一定要讓我死,那您就動手吧。”
隱淵冷笑一聲:“讓我動手殺了你,然後利用簡譽對你的感情,讓他跟我反目?”
歐陽謙萬分淒涼的說道:“感情……利用義父對我的感情……我不過一個外姓罷了,您才是義父的親人,我算什麼東西?”
隱淵皺眉,不知道他從哪兒學來的這種風涼話。
元臻和曾莊容一起走了進來,看到隱淵驚喜的叫道:“師父?您回來了?”
繼而看到了一旁垂頭喪氣的歐陽謙,歐陽謙此時背對著他們,他們自然沒有看到他臉上的紅印,歐陽謙聽到他們的聲音,將頭發往下撥了撥,掩蓋住臉上的痕跡,然後擦了擦嘴角,低著頭躬身道:“義父,筠姨,你們先跟隱淵長老敘話吧,子逸先退下了。”
元臻皺眉:“越大越沒規矩了!還不去給師祖泡茶!”
歐陽謙動了動嘴角:“是。”
曾莊容察覺到歐陽謙臉上似乎不太對,可是他快速走過,曾莊容也就隨著元臻去了隱淵那邊:“師父回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和簡譽好去接你們。”
“回來過幾天就走了,沒必要叨擾你們,隱修先回府裏了,我想著先到宮裏來看看簡譽,就先來了。”隱淵對上元臻和曾莊容,聲音緩和了不少。
歐陽謙泡了茶,將杯子端到桌子上,一人麵前放了一杯,期間他的頭發散落下來很多,遮住了大半部分臉,侍奉完茶水他躬了躬身欲退下,曾莊容叫道:“謙兒。”
歐陽謙愈發躬身,顯得整個人都佝僂起來了:“是。”
“過來。”曾莊容一臉狐疑的起身將他拉近了些,撩開他的頭發看到了滿臉浮腫發紅的手指印,頓時驚叫道,“誰打你了?”說完一頓沉默,聯想起剛剛進門時的情景,不是隱淵還會是誰動的手?
曾莊容和元臻一同望向隱淵,隱淵沉著臉沒說話,歐陽謙躬身道:“是子逸不會說話,惹了長老生氣,還沒來得及跟長老道歉,請求長老的寬恕。”
元臻看了看他紅腫的臉頰,又看了一眼滿臉陰鬱的隱淵,打著笑臉問道:“師父,謙兒這小畜生又做什麼惹您不開心的事了?您才剛回來就惹您不快,您跟簡譽說說,簡譽替您教訓他。”
“這倒不用了,人家還指望你給人家撐腰呢!”
元臻被灰了臉,眼睛看向歐陽謙:“你說。”
歐陽謙撩衣下拜:“義父說要孩兒拿您的朝服去浣衣房洗的,孩兒拿下來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大小,想著自己的個子還是太小了,什麼時候能長到義父這麼高大就好了,就可以常年在外為義父守衛邊疆了。孩兒這樣的舉動本身就充滿了僭越和不敬,長老生氣也是常理之中的事,子逸一定謹記,下次再不逾矩,請義父寬恕。”
曾莊容聽完看了元臻一眼,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怕元臻怪罪他有謀逆之心。
元臻聞言沉默了一下,他這一動作是不敬,可他的想法也沒跑偏,師父的生氣完全是代入了對他的偏見吧,以為他對皇位有什麼想法。
眼神示意曾莊容扶他起來:“罷了,知道錯了以後不再犯就行了,起來吧。”曾莊容鬆了一口氣,將他扶了起來。
“謝義父隆恩。”歐陽謙嘴角的血漬還沒有完全擦去,眼眶也濕潤潤的,頭發垂散在一邊,看樣子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師祖教導你兩句也是為你好,可不能因為這個就記恨師祖?”元臻警惕的語氣說道,歐陽謙躬身道,“子逸不敢。”
隱淵這次回來倒是覺得歐陽謙比以前寡言了不少,人也很沉寂,姿態也沒有以前對簡譽的親昵,再加上隱修回來的兩次,回去後都對他說了簡譽和歐陽謙鬧了很多事,料定今年他們經曆了不少的不愉快。
歐陽謙拱手道:“如果長老和義父沒有什麼吩咐了,子逸就不打擾你們敘舊了,先退下了。”
元臻”嗯”了一聲,歐陽謙就躬身退了幾步走了出去。
曾莊容笑著對隱淵道:“臣妾去禦膳房給您拿點點心吃,您先和簡譽聊著。”
“辛苦你了。”隱淵說道,曾莊容笑著就走出去了。
“譽兒,你和歐陽謙是不是鬧了什麼不愉快的?我看他比以前沉穩了不少,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沉悶的勁兒,好像遭受過什麼巨大的打擊一樣。”
元臻噤聲了一下,隱淵就看出果然有事情。
“孩子大了,肯定是會越來越沉穩的。”元臻支支吾吾的道。
“他是不是做了什麼錯事,惹得他罰了他?”隱淵猜著,“他要是真的不讓你省心,整天的不安分,你還是將他驅逐出去罷了,省得整天在眼皮子底下讓你心煩。”
“今年是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他受了很大的打擊,雖然他有一部分責任,可說到底也是朕傷了他的心。”元臻歎息著道。
隱淵望了眼朝服,又看向元臻:“歐陽謙這個人不似表麵那麼單純無知,他的心思你都不一定吃的透,小小年紀盡會做些籠絡人心的事,你看但凡跟他認識的,誰不向著他說話?今天要不是我唐突著進來,都看不到他試穿你朝服的那副場麵。穿皇帝的衣服,這整個元國還能找出第二個如此大膽的人嗎?我說他居心叵測,你就老是不相信,師父能害你嗎?萬一你哪天栽在他手裏,一手的江山都拱手讓給外人了,你甘心嗎?”
元臻沉默著看著地麵,心裏煩躁不已,一方麵是氣歐陽謙跟他生疏,不與他親近,整日整日的沒個笑臉,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沒有一點年輕人的朝氣。還有一方麵是煩隱淵說的話,每年回來一準在自己耳朵邊念叨著要自己把歐陽謙趕走,說他這不好那不好,一會兒心機重一會兒行為不檢的。
“朕會考慮的。”元臻為了打住他的長篇大論,隨口說了一句堵住他的嘴,隻要過了這個年,等他出去了就好了,在這之前隻能先應付著,繼而轉移話題,“每次提到他師父都不高興,咱們不說他了。師父今年在外麵遊曆的怎麼樣?一切可還順利?”
“挺好的,去了很多山河壯麗的地方,我們還感慨了一番,活到這把年紀了能看看好景色也是值得了。”隱淵輕笑道。
“師父說的哪兒的話啊?兩位師父身體都如此康健,肯定還能活個一百年。”
隱淵但笑不語,哪有人能活這麼久呢,活到這把歲數其實也差不多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