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黎明前的黑暗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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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謙知道皇上不會允了自己回雜役房,又乖覺的自己抱作一團貼牆角睡去,可是整個身體又冰又冷,除了呼吸隻剩下寒冷導致的抽搐。元臻見他狀態不對,就讓人叫孤時過來,孤時趕過來已經渾身濕透了,雨傘都被雨水打的四分五裂的,扔到一邊拿毛巾擦了擦身子,看到歐陽謙的身子僵硬的一時半會兒掰都掰不開,責怪的歎息:“你為什麼就不能賞他一張床、一床被褥?那麼冷的天虧得他內力深厚,不然早凍死了!實在不行允他墊些稻草也好過些啊!地板多涼啊!畜生也不能這樣對待啊!”
元臻隻是冷著臉不說話,孤時喂了歐陽謙一顆藥丸,恐怕他連吞都吞不下去。
“朕不知道他的身體已經差勁到這種程度。”元臻氣惱的道。
“自他投入冰湖三天三夜出來之後,他身上就已經患上了寒疾,沾不得冷氣,否則就會全身如同車裂一般疼痛,到現在都一直沒有好全!你這樣凍著他,我看你真是想熬死他……”
“什麼?!”元臻如遭雷轟,震驚的瞪大雙眼,“太醫當時不是跟朕說他沒有大礙了?”
“他當時心灰意冷,不想讓你管他那麼多,就讓大家瞞了下來。你也知道,他一旦拗起來,沒有人可以強的過他。”孤時歎息的搖了搖頭。
“朕知道了。”元臻沒力氣的回了一聲。
歐陽謙再次醒來的時候正躺在溫暖的被窩裏,四肢還是比較僵硬,他不理解的看了看自己的被窩,擰著眉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掀了被子下來,發現原來是圓柱旁邊多了一張小床,是皇上吩咐的麼?揚手摸了下自己的額頭,有些燙,鎖鏈響起的聲音在這安靜的空間裏顯得格外刺耳。
頭還比較暈,感覺渾身都沒力氣,外麵已經沒有下雨的聲音了,看來雨已經停了。
“你醒了?”元臻走了過來,輕聲斥道,“你身上有寒疾為什麼不告訴朕?為什麼不讓太醫給你治療?你這是跟朕過不去還是跟自己身子過不去?”
歐陽謙愣了一下,元臻拉他起來,指了指這張小床,“天氣逐漸冷了,總睡地上也不是個法子,以後就在這張床上睡,專門給你添的兩床新被子。”
“奴才身上血糊糊的會弄髒了棉被的,皇上已經賞了奴才一塊地板睡,已是皇恩浩蕩,這麼好的棉被應該留給皇上用。奴才卑微低賤,實在是暴殄天物。”歐陽謙低眉順眼的躬著身子,聲音毫無波瀾。
元臻翻了一個白眼,懶得跟他迂回:“就是因為你身上有傷,這樣下去傷口都要凍爛了,你放心的蓋,朕冷的話還有備用的被子。”
歐陽謙覺得很累,閉上了眼睛。明明每天都在提醒自己是他賞了自己一口飯吃,是他救了自己的命,是他給了自己一個容身之所,為什麼還要用高高在上的姿態踩著卑微如塵的我呢?
“請皇上收回成命,奴才皮糙肉厚,沒關係的。”歐陽謙再次跪伏在地,元臻無語,他總是把自己所有好意全部拒之門外。抽搐著嘴角道,“你別給臉不要臉!”
“奴才本就是生活在泥土裏的,突然讓奴才飛到天上去,奴才沒有翅膀,隻會摔的骨頭都不剩。奴才是下人,應該記得自己的本分。”
歐陽謙再度無關痛癢的詞藻終是惹惱了他,一腳將那張床踢得飛出幾米之外,又狠狠一腳踩在他背上,疼的歐陽謙臉色突變,可是還是咬緊牙關沒有發出聲音。
元臻踩著他的肩頭狠狠往下按,歐陽謙一口血咳出來,鑽心的疼痛讓他眼眶都濕潤了。
“滾出去!沒朕的吩咐就跪候在殿外,不許起身!”元臻鬆了腳,狠狠剜了他一眼,才轉身去批閱奏折。
“是……”歐陽謙身子隨著失重一下倒在地上,肩膀痛的幾乎想砍了去,一手撫著肩膀,連滾帶爬的出了他的宮門。外麵竟然在下雪,歐陽謙心裏一下明亮起來,好漂亮的雪花啊,忍不住跪在最前方,伸出手去接,然後放在嘴裏嚐。
在外麵待久了,也是會冷的,他隻穿了一身單薄的布衣,身上的傷都凍得腐爛了,哆嗦著青紫的嘴唇搓了搓臂膀。
承明殿內即便放了暖爐也還是冷的刺骨,元臻在批閱奏折也是冷的打顫,吩咐身邊的馮士安:“再去拿幾個火爐過來!”
馮士安連忙躬身稱是,出門去吩咐了。
元臻穿了很厚的棉衣還是很冷,喝了口茶,卻是已經冷掉的茶,皺起眉頭揚聲叫道:“歐陽謙!”
歐陽謙在門外已經凍得快沒了知覺,此時聽到皇上叫自己,精神恍惚的回身推開房門,在屋外問道:“皇上有事吩咐?”此時外麵正在漫天飄雪,隨著打開房門一陣風襯著雪花飄了進來,歐陽謙不敢擅自進去弄髒了地板,就站在門外問候。
元臻怒道:“滾進來!沒看見大風嗖嗖的刮進來嗎!”
歐陽謙連忙褪了鞋赤腳走進來,鞋子上都是泥巴和雪花混合的髒物,他不敢承認,皇上讓他跪候在外的時候,他實在忍不住到院子裏玩了一把雪。
走到離元臻三米遠的地方跪下,元臻嫌棄的翻了一個白眼:“這茶水都冷掉了,你是怎麼當人奴才的,滾出去給朕換了熱茶過來!”
歐陽謙起身走到桌前,端起茶杯,元臻這才發現歐陽謙的手已經凍得發紫,胳膊上凍爛的傷口也有一些露在外麵,看著嚇人。因為手指已經凍得麻木,一時沒有端穩,茶杯”咣當”一下就掉到地上,歐陽謙連忙跪下請罪:“奴才該死,奴才該死,皇上饒命……”這麼一磕頭,身上的雪花撒的地上到處都是,又看到元臻眼中的怒火,歐陽謙又忙磕頭道,“奴才給皇上泡了茶,馬上把地板擦幹淨……”
“滾!”元臻都懶得跟他廢話,繼續去批奏折。
歐陽謙泡好了茶,涼好了溫度是八分熱,雙膝跪下,雙手奉上。元臻接過喝了起來,一眼沒看他,繼續做自己的事。
歐陽謙把外衣脫下來在門口抖了抖雪花,”撲簌撲簌”的紛紛落了下來,可還沒有完全掉落幹淨。歐陽謙不敢再耽擱,把外衣放在門口的地麵上,就趕緊拿了抹布擦地麵上的水。
元臻因為麵前不斷有人在動,抬頭看了一眼,歐陽謙身著一件衣不蔽體的粗布中衣,跪在地上認真仔細的擦拭著地麵。胳膊大都露著,光著腳,裸露出的皮膚上暴滿了因寒冷豎起的雞皮疙瘩,露出的皮膚是凍壞了的紫花色。
他做事還真是一絲不苟,元臻心裏這樣想。不過一片水漬而已,就像擦什麼寶貝似的,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確認沒有一絲痕跡了才肯罷休。歐陽謙跪著後挪了一步,再次規整的行了大禮:“奴才該死,奴才弄髒了皇上的地板,請皇上責罰。”
元臻眨了眨眼睛,一直盯著他看,順從的好像他天生就是自己的仆人。
不可否認,還是心疼了。
“外麵冷,在屋裏吧。”元臻收回目光,繼續端起手中的奏折,卻聽的他說道,“奴才身上髒,還是出去吧。”
“想出去馬上就滾!跟朕拿什麼喬!”扔過一本竹箋砸在他腦袋上,“看到你隻會髒了朕的眼!滾出去!”
歐陽謙被砸的腦袋一偏,咬了咬下唇,撿起竹笠低頭弓腰膝行著到他桌前,雙手放於桌上。膝行著後退幾步,起身弓著腰就出去了。
元臻隻覺得自己心裏有股悶氣,不發出來就要憋瘋了。
今天格外的冷,尤其是晚上溫度特別低,歐陽謙的舊疾又犯了,使命按著手肘處,這個地方曾經被穿透過,一直都有這個病根在,陰冷的天氣就會疼痛難忍。他拚命抑製著自己不要發出聲音,可是好疼啊,疼的實在受不住了,跪坐在地上,一會兒按著手肘一會兒按著肚子,不一會兒冷汗流了一臉,打濕了他的頭發,一縷一縷的貼在臉邊。
元臻準備就寢了,收拾好奏折,揚聲叫道:“歐陽謙!”
歐陽謙聽到聲音,推門走了進去,可是因為疼痛,實在直不起身子,剛走進去就趴在了地上。知道自己失儀抑製著自己的疼痛跪坐起來,磕了一個頭:“皇上……奴才在……”
瞧見他這副樣子,元臻皺眉,走過來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老毛病了……皇上可是要奴才伺候就寢?”歐陽謙疼的聲音都打了顫,元臻滿臉不悅,冷哼一聲,“你還真是嬌氣,打了幾下便成了這副德行!你這個樣子要如何伺候朕安寢!”
“是奴才身體不好,請皇上寬宥……”歐陽謙說著拳頭使勁往肚子裏按去,整個拳頭都凹在裏麵,見歐陽謙疼的死去活來,元臻眉頭緊鎖,走出門口揚聲道,“來人,去叫太醫!”
馮士安躬身道:“是!”
回到房裏,元臻有些不知所措的踱來踱去,嘴裏嘟囔著:“有這麼疼嗎!莫非是做了樣子給朕看!”難道隻是為了博取我的同情?思念至此,元臻怒喝道,“跪好!站沒站相坐沒坐相,一點規矩都沒有!”
歐陽謙嘶啞著聲音捂住自己曾經受過重創落下病根的地方,連起身都起不來,眼淚跟汗水一起劃過臉頰落到地上,地上不一會兒已經打濕了一片,元臻麵色陰沉不定,不發一言。
不一會兒孤時就進來了,看見歐陽謙的樣子,大吃一驚,連行禮都顧不得,連忙奔到歐陽謙跟前,扶起他,給他吃了一粒藥丸,可是藥效沒有那麼快見效。歐陽謙還是痛的死去活來,淚眼朦朧的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苦苦的哀求孤時:“孤時,我渾身都疼……”
孤時心疼不已,摟著歐陽謙顫抖的身體,輕輕拍著他的頭:“謙兒乖,一會兒就不疼了,我給你吃的藥丸是止疼的,一會兒就不疼了啊……”
孤時查看了歐陽謙身上落下病根的地方,已經合好的傷口留下的疤痕十分明顯,抬頭向元臻求藥:“皇上,他身上曾被多次用刑,落下了太多的病根了,皇上能不能看在他一直盡心伺候的份上,賞些好藥給孩子治傷啊……”
“都是需要什麼藥材?”
“我給您寫個藥方……”
“該開藥方你就開,別老是一副朕虧欠了他的樣子!”
孤時懶得跟他置氣,忙不迭的就寫了藥方給他看,看過之後就勞煩馮士安去抓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