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心靈悸動之初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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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南風南方走了之後,元臻和歐陽謙的關係一直都很微妙,歐陽謙不會像以前一樣主動進宮去找他,元臻也不會專門找他伺候,除非不得不碰麵。比如元臻回府吃飯,歐陽謙會禮節做全向他請安,然後別的時候都保持沉默。其實兩人見麵的機會都很少,都好像在有意避著對方一樣,有時候元臻回府了,飯菜端上桌了,歐陽謙卻臨時決定不來吃飯了,問他他就說困了,想睡覺。
歐陽謙總是心情鬱悶,雖然體內寒氣尚未盡除,還是經常去酒館喝酒,火辣辣的酒精一直刺激著腸胃和大腦,加上心事太重,他晚上經常睡不好,所以就出去買了些安神藥物。這天元臻出門的時候特意路過他的房間,想看看他的狀態,門虛掩著,他從縫隙裏看到歐陽謙穿著一身中衣扶著床頭正在吃藥,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身體不舒服的,怎麼就開始吃藥了,於是推門而入走上前問了一句:“你怎麼了?吃的這是什麼?”
剛剛白鳶來給他送溫水,門沒有關緊,歐陽謙略顯慌張的看了看別處,轉而將藥握在手心裏,搪塞的道:“哦,沒什麼,有些著涼。”
元臻狐疑的打量了他一會兒,又望向他緊攥著藏在身後的手,抬腳離開了,歐陽謙也就沒有放在心上,吃了藥又繼續躺下了。
事後元臻拿著他沒吃完的藥去問太醫:“你幫朕看一下這藥是治什麼的?”
“回皇上,這藥主要治療憂思過度、鬱結於心和失眠多夢,是您在吃這個嗎?”
元臻沉默了一會兒,道:“這藥損害人身體嗎?”
“長期服用肯定是於身體無益的。”
他也知道對身體無益,卻還一意孤行的要去吃?元臻抽搐著嘴角冷笑一聲,他分明就是在怨懟於朕,才一直在做消極反抗!元臻憋著一股氣回了承明殿。
歐陽謙翻來覆去的也睡不著,索性就起身穿了衣服出門去了,小廝見他又一次麵無表情的出門,想必又是得醉醺醺的回來,長此以往下去,身體可怎麼得了?隻是他們人微言輕如何勸得住?其中一個小廝便說道:“我去找侯爺來勸勸少爺吧,再這麼喝下去,都要出人命了吧,你也看看少爺都憔悴的沒個人形了……”
“好好好,可以,你快去找侯爺幫忙吧,少爺肯定會聽侯爺的,讓他幫忙勸勸。”
“誒。”那小廝一路小跑著就走了。
他喜歡位處偏僻的地方,沒人找得到,沒人看得到,他想怎麼喝就怎麼喝,可是近日歐陽謙常去喝酒的小酒館並不是什麼正經的生意人,他往裏走的時候,坐著的一個人眼睛瞥到了他腰間的荷包,故意跟他擦肩而過撞了一下,然後說著抱歉就離開了。
這個家再也不是原來的家了,家裏的人也不知道去哪兒了,依照南風的性子,隻要踏出這個家門,他就再也不會回來了,我的家人,都丟了……
他看天色太晚了,想著還是早點回去,免得又生風波,可是摸了摸腰間,荷包沒了,想起來店裏的時候被那人撞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錢包被人偷了。歐陽謙搖搖晃晃的起來,跟店小二說道:“我的錢包被人偷了,我回去給你拿錢來……”
“可以啊,但你得抵押個東西在這兒。”小二眼珠子一轉,瞧見了他腰間的玉佩,伸手就要扯,被歐陽謙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骨頭都給捏劈了。他眼睛發紅,咬著牙道,“不是什麼東西都是你能碰的。”
小二慘叫一聲,隨即眼神變得狠辣,向後招呼道:“給我上!”
後麵幾個人抄著家夥就來了,歐陽謙喝醉了酒眼前都是重影,勉強推開了幾個人,就被一棍子掄的趴在了桌子上。眼睛看到了今日偷自己錢包的人,原來就是店裏的夥計,當即指著他道:“是你……是你偷了我的錢包……”
那人冷哼哼的一笑,不置一詞。
小二惡狠狠的摸著自己的手腕,道:“他娘的,手都脫臼了,疼死老子了!給我砸斷他一隻手!”
按著歐陽謙的人聞言抻過歐陽謙的一隻手,抄起凳子就往他手上砸去,一聲骨頭劈裂的聲音傳來,鮮血立馬就湧了出來,歐陽謙壓抑的悶哼一聲,就被拖到地上繼續拳打腳踢。
龍庭四處張望著,嘴裏嘟囔著:“死哪兒去了……哪個酒館是啊……”自己正念叨著,身後的小廝指了指那個酒館,“少爺,那裏有人打架,要不要去管管?”
龍庭眉頭一皺:“天子腳下也敢打架鬥毆?找死!”大步跨進去,疾聲厲色道,“幹什麼呢!誰準你們私自打架的?都想吃牢飯是嗎!”
那些人都停了下來,望向龍庭。
龍庭沒好氣的掃了他們一眼,冷哼一聲:“還是以多欺少,真是條漢子!”繼而看向地上躺著的人,一片血色淋漓,幾步走過去一看,才知道是歐陽謙,馬上就變了臉色,扶起他的身子喚道,“老謙?!老謙,怎麼回事?”目光觸及到他的那隻狂湧鮮血的手,執起看了看,怒吼道,“誰他娘砸了你的手!”
歐陽謙有氣無力的道:“我來這兒喝酒,他們店裏的小二偷了我的錢包,還要打我……”
龍庭聞言抬起頭來看著他們,將歐陽謙放下,將一把銀票往桌上一甩,喝令道:“給我打!打死不計!”
小廝接到命令,抄起家夥就上,他們都是練家子,不是酒館小二那三腳貓的功夫能比的,不出一刻就全都撂倒在地,龍庭抄起一把凳子,一隻隻手砸過去,慘叫聲層出不迭,手全都給斷了,緊接把凳子瞄準了腦袋,此時他已經沒有理智可言了。
歐陽謙見龍庭要下狠手,連忙叫住他:“龍庭!別鬧出人命!”
龍庭回過神來,看了歐陽謙一眼,然後惡狠狠的瞪著他們好半晌,才問道:“他的錢包在哪兒?”
小二渾身發抖,這才知道惹了一個狠角兒,瑟瑟縮縮的望著裏麵櫃台:“在第一個抽屜裏……”
龍庭走到櫃台前麵,拉開抽屜,拿出歐陽謙的荷包,走出來重新係到他腰間,然後吩咐小廝:“把他們交給官府,至少關半年,再把這個黑店給老子封了,所得贓銀全部充公。”
“是。”
龍庭攙扶著歐陽謙背到自己背上,歐陽謙癱軟成了一灘泥,龍庭隻能背他回去,一路上歐陽謙邊走邊哭,龍庭眼眸裏泛起水霧。
歐陽謙回了王府,整天窩在自己房裏不出門,不去上學,也不去軍營,元臻對他的耐心越來越少,下了朝聽龍庭說了幾點煉兵爐裏發生的事故,詢問要怎麼處理,元臻沒個好臉色,問道:“歐陽謙呢?”
龍庭低著頭,想著措詞:“他這段時間心情不是很好……您要是忙,要不就我先想想辦法……”
“心情不好?小小年紀本事不大,脾氣倒是見漲,朕倒要看看他怎麼個心情不好!”元臻二話沒說就往宮外的方向走去,龍庭心下一驚,連忙一路小跑在後麵追趕著,拉著他的衣袖不讓他走,“皇上,老謙是個重情義的人,過了這段時間狀態就會調整好了,您別那麼生氣,人都有情緒失控的時候,您體諒他一回吧……”
元臻揮開他的手,坐上馬車就出宮去了。
龍庭悔的差點沒抽自己一巴掌,幹嘛跟他說這個,直接說他在忙軍營的事不就好了嗎?情急之下隻得找了一匹馬追了過去。
歐陽謙喝的昏天黑地的,地上都是酒壇子,明明平日裏勾勾手指就能抬起的酒壇子,此時因為斷了一隻手顯得格外的費力。元臻一進門就看到了歐陽謙屋裏遍地酒壇,他就跟一個無病呻吟的酸腐文人一樣,如何能不生氣?瞧見他舉酒壇舉的那麼費力,大步跨上前去,扼製住他的後脖頸,逼得他張開嘴,舉起酒壇子直往他嘴裏灌,酒水不斷湧入他的喉中:“喜歡喝酒是嗎?喜歡玩這套失意的悲哀橋段是嗎?喝,給我喝,我看能不能把你這條小命交代在酒壇裏!”
歐陽謙被酒水嗆的直咳嗽,酒不但灌進了他的嘴裏,還灌進了他的鼻子裏,辛辣的無以比擬,完好無損的那隻手下意識的去揮開那個酒壇,抗拒的把臉扭開。
元臻見他膽敢反抗,將那酒壇擲到地上摔得粉碎,一把拎起他的衣領,巴掌一下重過一下的砸到他臉上,歐陽謙痛的嗚咽聲不斷,全身卻軟的跟泥一樣,連伸手阻攔都做不到,直到他嘴裏鼻子裏都噴出了血沫,那鮮紅的血液才讓元臻慢慢冷靜下來,定睛一看,他臉上指痕遍布,已經紅的快要滴血,整張臉腫的一指高,連嘴角都合不上了。
“你不是喜歡喝嗎?你擋什麼擋?嗯?你整天做出一副全世界你最慘的姿態是為了給朕看的嗎?朕到底哪裏對不起你,要你們一起來反抗朕!要你們救命有錯嗎?如果你們需要救命,朕恨不得拿自己的命來救你們!可是到了你們這兒,為什麼要聯合起來傷朕的心!朕隻是珍惜親人,難道朕錯了嗎!你們一個二個的都是畜生嗎!”
歐陽謙眼淚一行一行的流下來,想推開他禁錮自己的手,可是根本沒有力氣:“錯的不是您,錯的是我,義父,錯的是我……上天在懲罰我,懲罰我弟弟妹妹無家可歸,懲罰我,懲罰我義父再也做不了我的家人……他懲罰的不是您的親人,懲罰的是我的親人,懲罰我的親人全都離開我……”
再也做不了你的家人?自己那麼含辛茹苦養大的,就是個滿嘴隻會放嘴炮的畜生!
元臻抓起他的衣服將他整個人都摔了出去,全然不管他會不會磕壞腦袋。歐陽謙重力之下撞到了門檻上,又撞到了欄杆上,然後重重的砸到了地上,那隻廢了的手臂先落地,繼而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那手臂上麵,歐陽謙幾乎痛暈過去,啞著嗓子慘叫一聲,隨後陷入了昏迷。
龍庭撂下韁繩,大步奔了過去:“老謙!”小心翼翼的扶起他,那條手臂果然又湧出血來了,龍庭輕輕一掂,歐陽謙生生痛醒過來,喉嚨裏發出悲鳴聲,又歪頭暈了過去,龍庭就再也不敢碰他那隻手了。
元臻看到他胳膊上洇出的血漬,走出門去,問道:“他的胳膊怎麼了?”
“他的胳膊先前被人打斷了,骨頭也傷著了。”龍庭抹了一把淚,將他背進了房間,安置在床上,紅著眼眶道,“您先看他一會兒,我去找大夫。”
元臻麵色複雜,坐到床邊去,掀開他的衣袖一看,果真胳膊上包著一層又一層的紗布。萬一不能好全,那他小小年紀豈不是成了一個殘廢?為什麼都要瞞著不讓自己知道呢?如果自己知道他胳膊傷著了,怎麼還忍心打他?元臻看著歐陽謙高腫的臉龐,血液濡濕的嘴角,額上不斷沁出的冷汗,心裏又惱又恨。
大夫急急忙忙的過來了,元臻連忙給他讓位子,大夫剛執起他的胳膊,歐陽謙就生生的痛醒了,龍庭坐到床邊去,安撫的說道:“老謙,是大夫,大夫給你看手來了,你忍一下……”
大夫擰眉,他的情況實在有點麻煩,忙活了半天才又重新打上了板子,龍庭給了錢送走了大夫。
大夫走後,元臻問道:“龍庭,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的手受傷了沒人告訴朕?”
龍庭紅著眼睛站起身,道:“老謙心思細膩,自從您認了郡主以後,他就整日鬱鬱寡歡,患得患失,擔心他努力經營了十幾年的父子感情,都是浮雲泡影。然後你們經曆了幾次不好的事,他就更敏感了,上次您將他擲冰湖,還要殺他弟弟,他幾乎都已經死心了,後來知道小少爺還活著,心情才好了點,可是因為這次的事情,小少爺決定離家,老謙加上這段時間心情陰鬱的積累,加上擔心弟弟妹妹在外的生計和安危,才會自怨自艾的跑去喝酒,結果被人偷了錢包,還打斷了手……”
元臻聽了他的話又自責又惱怒,一想到他有可能鑽牛角尖到去自殺,他的心就跟要炸開了一樣疼:“他是朕的兒子,他心態不好的時候朕不應該開導他嗎?為什麼你們都想著怎麼瞞著朕,讓他獨自消化?如果調整心情的期間他想不開了呢?難道你也任由著他去死?然後讓獨自被蒙在鼓裏的朕後悔終生?為什麼不說!”
“對不起。”龍庭低垂著頭,“老謙在您麵前,天性自卑,他說的話做的事都帶著討好和卑微,他可以忍耐您所有的折磨和羞辱,所以即便到了他忍耐不了的時刻,他也做不到反抗您。我知道他的心態不對,事情的做法也不對,可是卻沒有勸服他往正確的道路上行走,沒有讓他長成一個健康的人……真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