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第一滴血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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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一天的值勤,歐陽謙已經餓的胃裏有點發酸,喝了兩瓢水,卻根本不抵什麼用。好餓啊……這樣下去不行,總不能一直餓著肚子,歐陽謙偷偷的跑去了禦膳房,想翻翻有沒有什麼吃的,結果什麼都找不到,收拾禦膳房涎水桶的老人家看他餓的發昏,給了他一塊有些發幹要扔掉的饅頭,道:“孩子,你是不是餓了?給你一塊饅頭,先墊一下,爺爺啊,再給你找找看有沒有吃的了。”
歐陽謙四處瞅了瞅,沒看到有人,兩手接過,躬身謝道:“謝謝您……”
歐陽謙狼吞虎咽的,剛吃兩口就噎著了,準備去找點水喝的時候,卻見得元臻正在自己身後看著自己,嚇得他連忙把饅頭放在一邊,繼而跪伏在地。
元臻看了那饅頭一眼,又看向他,問道:“誰給你的?”
歐陽謙的目光微微往後瞥,希望老人家千萬不要出來,心虛的道:“沒人給奴才,是奴才撿來的……”
“哦?朕怎麼撿不到?”
此時老人家正從禦膳房出來,手裏是好幾塊大小不一被人吃過的饅頭:“孩子,你先吃這些吧……”
歐陽謙心裏落了一拍,元臻向老人家問道:“這饅頭是你給他的?”
“是,老奴看那孩子可憐,餓的前胸貼後背的,就給了一塊。”老人家不明真相,就說了實話。
元臻點了點頭,又看向歐陽謙:“撿來的?”
歐陽謙不知該說什麼,既然義父來得這麼快,就說明有人在暗中看著自己,看到有人接濟自己,所以責罰來了。
“來人。”元臻指了指那老人家,“四十板子。”
老人家一臉茫然,歐陽謙怎麼可能願意連累別人,連忙直起身子護住老人,急切的道:“皇上,不要這樣,是奴才撿來的,奴才從涎水桶裏拾到的,不關他的事……”
“歐陽謙,你已經犯了欺君之罪,你以為你跑得掉?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對不起,是奴才騙了您,也是奴才居心叵測,看老人家心軟,才央求老人家給奴才的,皇上要罰罰奴才一人吧,不要傷害老人家……”
元臻隻撇了一個字:“打。”
馬上便有行刑的宮人拖著老人家趴在了凳子上,老人家糊裏糊塗的還不明白怎麼回事。
棍子砸下來,歐陽謙伸手一擋,全然砸在了歐陽謙的胳膊上,瞬間聽得”啪嗒”一聲骨頭裂開的聲音。歐陽謙疼的臉色一變,紛紛攔著要行杖刑的宮人:“皇上,不要這樣!是奴才的錯,奴才知錯了,皇上要罰罰奴才一人吧!”歐陽謙趴在地上重重的磕頭,額頭砸到地麵上,隻一下便見了血,他的胳膊被庭杖砸的腫起來了,僵硬的抬在半空中,一下一下的磕頭,連要行刑的侍衛都怕他把頭蓋骨磕碎了。
歐陽謙哭的稀裏嘩啦,血和眼淚一起順著眼瞼流下來,紮好的頭發也稍稍散落了幾分下來,黃昏的光線染在他的發梢,平添了幾分溫和,襯著夕陽下的落葉,顯得格外淒涼:“皇上,那個饅頭奴才吃了兩口,皇上如果真的生氣,命人把奴才的肚子剖開取出來吧,奴才以後什麼都不吃了……”
老人家雖然不明白事情真相,看到歐陽謙卻也隻覺得心痛和惋惜,當即開口道:“孩子,沒事,爺爺啊,老了,再活也不過幾年時光了,人是鐵飯是鋼,你還那麼小,怎麼能不吃飯呢?”
行刑的侍衛見元臻沒有說話,便趁著這個空擋一庭杖打下去,僅僅一杖,老人家就感覺骨頭都要斷了,雙手瞬間攥緊了長凳,嗚咽一聲。歐陽謙尖叫著飛撲上去,滿頭的血浸濕了老人的衣服,淒厲的喊道:“不要打他——!”
元臻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如果他一直不吃飯,最多堅持不過十幾天,還是要給他吃的,可他現在就是不想順他的意。
歐陽謙抬起頭叫喊一聲:“皇上,奴才願一死以求停杖!”言畢歐陽謙起身一頭撞向柱子,鮮血噴湧而出,身體霍然倒地。元臻霎時間都沒反應過來,待眼神看向歐陽謙的方向,歐陽謙已經虛弱的躺在地上了,頓時感覺心髒都停止了,“傳太醫——!”
元臻扶歐陽謙靠在自己身上,歐陽謙忽閃著睫毛,低聲說道:“皇上……食物剛剛下肚,還沒有消化,皇上及時命人剖開,還是來得及取出來的……”
“現在還說什麼廢話!”
“虧得他近日來接連受罰,五髒六腑皆有損傷,身體虛弱,才沒能使出全力去撞那牆,否則頭蓋骨早就撞裂了,這也實屬不幸中之萬幸。”孤時給他看傷之時,以防萬一就身上也給他檢查了一下,結果就看到了他身上各種青紫疊加的傷口,不由得唏噓的看了元臻一眼,元臻臉色黑如煤炭,望著他身上的傷口臉色發著狠。
孤時歎息道:“雜役房裏的人真是好聰明,專打在衣服能遮住的地方,這我要是不看一眼,都不知道歐陽謙身上還帶著這麼多傷……”
歐陽謙醒來之時以為自己已經進了閻王殿,眼睛沒有焦點,看什麼都看不清楚,可他卻覺得環境很熟悉,隨後轉頭看了幾個人圍在床邊,孤時輕聲道:“謙兒,你醒了,沒事了。”
歐陽謙的眼睛慢慢恢複了焦點,看到床邊有元臻、孤時還有馮士安,才意識到自己還活著,撐著身子坐起來,摸了摸滿頭的包,訥訥的叫道:“皇上……”
“你敢以死來要挾朕。”元臻的話聽不出喜怒,歐陽謙低頭道,“奴才沒想到能活下來……奴才沒想要挾您,抱歉……”
孤時見元臻臉色不好,怕他又要什麼話都要往外說,連忙道:“行了,有什麼話等他好了之後再說。”
歐陽謙的腦袋鼓的老高,他老忍不住要去摸它,對孤時道:“謝謝孤時……”
“既然他醒了,你把藥留下,先回去歇歇吧。”
孤時知道他有話要說,便將醫藥箱裏的藥拿出來放在桌上:“每日煎服四次,直至腦門上的鼓包消下去,就可以停了。”又拿起一支藥膏,“這個塗在身上,幾天就可以消除青紫了。”
元臻點了點頭,孤時便拎著藥箱走了。
“腦袋還疼不疼了?”元臻出聲問道,歐陽謙偷瞄了他一眼,低聲道:“不疼的……奴才沒事……”
“你倒是有先見之明,知道自己不會死,才這麼肆無忌憚的去拿腦袋撞柱子?”元臻氣憤於自己總是上他的當,一次又一次,一個帝王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簡直毫無顏麵可言,回想起自己看到他撞了柱子後的失態,就覺得可笑。
歐陽謙渾身不自在。
“醫治你的傷一共花了三百二十六兩銀子。”
歐陽謙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什麼意思,向元臻頷首道:“不好意思啊……抱歉,讓皇上破費了。”
“朕應該為你出這個診費和醫藥費麼?”元臻反問。
歐陽謙這才反應過來義父不該給自己看病的,自己現在隻是一個下人,又不是他的孩子,怎麼能妄想他關心自己的身體和病情呢?於是木訥的發了一會兒呆,眼眶中浮起了一層酸脹的水霧,躬身道:“哦……是,謝謝皇上替奴才墊付藥費,奴才會想辦法還給您的……請皇上寬限些時日,奴才很快就會想到辦法……”
元臻本意並不是管他要錢,隻是氣憤他每次都用自己的安危作為威脅,此時聽到他說要還錢,非但不高興,心裏反倒更加堵得慌了。
整日的不安生……元臻忍不住搓了搓臉,長舒一口氣。
歐陽謙起身下床,右手扶著打了繃帶的左手,拿了紙筆寫下了兩張一模一樣的欠條,然後屈膝跪下,道:“多謝皇上憐愛,奴才弄髒了龍床,便把您的被單拿去洗幹淨了再給您還回來。醫治奴才的藥費奴才已經打了欠條,您這裏有一份,奴才這裏有一份,奴才一定會盡快把錢還給您的,謝謝皇上的救命之恩。皇上沒什麼吩咐,奴才就先退下了。”
歐陽謙將被單拿回了雜役房,是楚宴幫他清洗的被單,晾曬在了院子裏。為了方便照顧他,楚宴就要求他住在自己房間裏。
楚宴幫他上完了藥,換了新的中衣,見他正拿著一個小紙條在看,好奇的湊了過去:“這是什麼?”
歐陽謙給他看了一眼,自嘲的笑道:“欠的外債。”
楚宴一看上麵寫著歐陽謙欠了皇上三百二十六兩診費以及藥費,不由得重新審視了一下歐陽謙拿回來的那些藥包,瞠目驚舌道:“這些藥要三百多兩啊?”
歐陽謙點了點頭,楚宴咂舌道:“這你怎麼還?雜役房一年的薪俸也才二兩銀子不到,你就是一輩子也還不清吧?”
“我會想辦法的。”歐陽謙悶悶的道。
“這不就傷了額頭,怎麼就這麼貴啊……”楚宴被這天價的藥材震驚的久久回不過神來,走開的時候嘴裏都還念念有詞。
歐陽謙把腦袋捂在枕頭下麵,煩躁不已,是啊,三百多兩銀子,要怎麼才能還上呢……早知道就不要給我用藥好了,反正也死不了人,讓它自己結疤不是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