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第一滴血  第五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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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歐陽謙走了快一個時辰才來到承明殿,見到元臻還覺得有些陌生,好似兩人已經時隔很久未見了,其實也不過數天而已。他隻以為義父不信任自己了,而自己又犯了義父的大忌,以後再無出頭之日了,心如死灰,當即臉色僵硬的躬身道:“皇上,您找我?”
    一旁的馮士安偷偷瞥了元臻的臉色,不由得輕聲提點道:“孩子,見到皇上要參拜,你是雜役房裏的人,要自稱奴才。”馮士安知道他以前是尊貴的王爺,可現在他的身份已經被剝奪了,連平民都不如,往日風光即是往日罷了,現在的身份該幹什麼還是得幹什麼。
    歐陽謙向馮士安頷首,小聲道:“多謝公公指點。”然後撩衣跪下,複又躬身道,“奴才歐陽謙拜見皇上。”
    知道他聽話,卻沒想到他順從到這種地步,元臻心裏有些輕微的失望,目光稍微往下低一點就看到了他包紮著的雙手。微微揚頭,示意馮士安下去,他也就躬身退下了。
    “歐陽謙,即日起,你不僅是雜役房的雜役,也是朕的貼身侍衛,回頭侍衛統領秦柯會給你一張值勤表,輪到你值勤了,就要來承明殿時刻保護朕的安全,明白了嗎?”
    歐陽謙心裏很酸、很難受,壓抑著奪眶而出的眼淚,視線裏全是模糊的,什麼都看不清楚,躬身道:“是。”
    見他滿目淒惶,元臻隻是瞪著他,哭?你有什麼好哭的?朕讓你進雜役房隻是為了讓你避避風頭,現在的局勢你隻要稍微露點頭便會被人咬住了說詞開罪於你,朕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以好東山再起,你還哭起來了?總說什麼看著朕的臉色長大的,朕的用意你總是猜得明白,現在看來卻都純屬無稽之談,連朕打發你去雜役房的用意都猜不到,還指望你以後看朕的臉色過活?
    “今天下午就去侍衛房報到,去學了規矩再來伺候,朕希望下次見你,別再讓朕失望。”每日去侍衛房學規矩,雖然規矩又多又臭又長,有些費腦子,可至少接下來半個多月裏,他不用在雜役房幹活兒了,也能好好的把傷養一養。
    歐陽謙吸了一下鼻子,長呼一口氣,躬身道:“是,奴才告退。”
    馮士安看他有話說,就躬身道:“皇上?”元臻掏出幾個瓶子來,道,“回頭你送去給他,讓他好好把傷養好了,就說是孤時給他的。”
    “是。”馮士安躬身接過,笑嗬嗬的道,“皇上關心他還不讓他知道呢……”
    元臻無力的揮了揮手,馮士安也就退下了。
    侍衛統領秦柯是一個為人正義忠厚的小夥子,比歐陽謙大上七歲,教他規矩的時候就開導他要想開一些,就算皇上不要他了,還能靠自己去觸碰理想。隻要自己能力足夠卓越,相信皇上也會把兵權交到他手上的,久而久之,歐陽謙對秦柯也頗為信賴,私下裏都是稱呼秦哥。
    “子逸,你的規矩學的差不多了,可以去保護皇上了,回頭我擬定了值勤表就派人給你送去。”秦柯在他規矩學的差不多的時候,拍拍他的肩膀,千言萬語彙成一句,“好好幹。”
    “謝謝統領。”歐陽謙躬身謝過,就回了雜役房。
    歐陽謙就住在那間小柴房裏,什麼條件都是最差的,被褥剛硬似鐵,床鋪嘰嘰歪歪好像要倒塌,晚上還有老鼠在”吱吱吱”的叫,每天一抬頭就能透過破洞看到天上的月亮。這當然也是元臻的意思,讓他吃點苦頭,才知道好日子的來之不易,以前他生活的太優越了,讓他在底層的世界裏活一次才知道他以前有多幸福,以後才會嚴於律己,再不做出沒腦子的舉動。
    秦柯每月都會給歐陽謙一張值勤表,上麵排著每日都是該誰值勤,平日裏不需要歐陽謙值勤的時候,他就在雜役房裏幫忙,輪到他值勤了,他就去承明殿。
    歐陽謙費力的搬著一個大水桶,他要把這桶水挪到洗衣處,讓那些洗衣服的人用,可是桶太大了,實在是不好挪,於是歐陽謙便找來了幾個小一些木桶,想分幾次搬過去,可幾個平日裏愛生事的人看到了,就頤指氣使的走過去,揚著下巴道:“你幹嘛呢?讓你搬桶水過去,磨磨唧唧半個時辰也沒到,你是不偷懶來了?”
    歐陽謙擦了把汗,頷了頷首:“管事,不是我偷懶,是這木桶太大了,實在不好挪動……”
    “我看你就是在找借口,這桶怎麼就不好搬了?瞅著點兒!”那管事揚聲道,“你們幾個,來一起搬。”幾個狐假虎威的手下人就跟管事一起把木桶搬了起來,並往洗衣處挪動,然後走了幾步放了下來,“看見了?有什麼難的?”
    歐陽謙笑笑:“管事說的極是,我看你們搬得挺輕鬆的,不像我笨手笨腳,那這木桶,還是你們來搬吧,我去忙別的了。”
    “站住!”管事叫住他,“你的如意算盤打得倒是響,這活計本來就是你的,推辭什麼?想受刑罰是吧?”
    “你們好幾個人,我隻有一個人,動作慢了也是常事,請管事多多擔待。”
    “嗬,我看你就是欠揍!哥兒幾個,打。”管事一聲令下,幾個手下就擼擼袖子要揍過去了,歐陽謙閃身避開,還是賠著張笑臉,“管事,這大庭廣眾之下動起手來,管事的臉麵也過不去,我知道錯了,以後幹活兒一定勤勤勉勉,但請管事觀察。”
    “這新來的小子口氣倒是不小,啊?還管起我的臉麵來了,你們說,是不是該罰?”
    “該罰,該罰!”
    “聽到了?他們都說你該罰,乖乖的領罰就是,多什麼話?”管事一臉囂張,幾個手下便去拿他,歐陽謙初入雜役房,這個人手底下有多少權勢還不知道,當真動起手來,鬧大了動靜,恐會群起而攻之,要是傳到了義父耳中,隻怕會覺得自己不安分,還要加罰於身。歐陽謙束手就擒,幾人將他架至無人處,一陣毒打,且專挑人眼看不到的地方狠打,可見是已經長期作惡的習慣。
    管事示意他們將他架起來,揪著歐陽謙的衣領說道:“進了雜役房,你們就是我腳下的泥巴,我看你不順眼,你就隻有挨打的份兒,你要是敢反抗,我會讓你在這世上消失的消無聲息,聽到了嗎?”
    “咳咳咳……”歐陽謙咳出了幾片血沫,啞著嗓子道,“我明白了……”
    “今天隻是給你點兒教訓,再有下次膽敢挑釁,直接一刀砍你脖子上。”管事示意幾個手下放人,他們便走了。
    歐陽謙捂著肋骨處,全身上下疼的鑽心,擦去嘴邊的血漬,驀地輕笑出聲,忍不住感歎人生的起起落落,自己竟有朝一日淪落到這種田地。好在他們隻是有一些蠻力,所以也並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傷,歐陽謙扶著牆站起來,又回去搬那個水桶了。
    晚上楚宴給他上藥之時問了這件事的緣由,歐陽謙說了,楚宴隻道那管事心黑手狠,手下帶領的一批人也都是些亡命之徒,在雜役房無人敢惹,他們已經害死了不少人命,無奈雜役房裏的人都是無親無戚的,死了也不會有人尋仇。
    歐陽謙若有所思:“宮裏都沒有人管人員記錄的麼?他們殺了人,死去的人要如何安置?”
    “隻有每次大批出入奴才的時候才會有人記錄雜役房人員數目,但雜役房畢竟人微言輕,沒人關注,就算少了些人,隻要給記錄的人員一些好處,人家便會幫忙隱瞞造假。至於死去的人,他們往往都是將死人安置在進宮運輸蔬菜的車上拉出去的,給車夫一點好處就行。”
    “他們竟敢如此草菅人命!”歐陽謙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給楚宴嚇了一跳,歎息道,“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弱肉強食本就是世間常態。”
    “如果按照他們的說法來算,那就是誰膽大不怕死,誰就可以隨意主宰別人的生命了?不管出於什麼緣由,不管誰對誰錯,打不過就隻能枉死?”
    “這麼些年,一直都是這樣的,誰的權勢大,總能活得更舒心一些。”
    “我不信整個雜役房大半都是亡命之徒,那些老實的人呢?為什麼一直受到欺壓還不去申訴?”
    “亡命之人在少數,但他們不怕死,誰又敢跟他們鬥法呢?早些年有人不堪欺壓,試圖請求皇權庇護,可是天上的鯤鵬如何看得到地上的螻蟻?他們的話還未傳到皇上耳中,便慘遭毒手了。”
    “可惡!如此殘害人命,世上豈容這種歹毒之人存在!”
    楚宴歎首,果然是少年意氣,倘若他在雜役房待上個一年半載,恐怕也會覺得習以為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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