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赤誠的少年人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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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南風和南方呢?”元臻提了一袋東西進來,興致還不錯,小謙兒的眼神盯向他手裏的袋子,“好香啊……他倆在房裏呢,義父,您帶了什麼好吃的回來?”
“金絲蝦。”元臻將袋子放在桌上,道,“你去叫他們來吃。”
“噢,好。”小謙兒馬上放下了手裏的書,剛想拔腿往裏屋跑,身形就又頓了頓,“我讓人把龍庭和芳時也叫來一起吃吧?”
“我另外打包兩份給他們了。”元臻柔聲笑了笑。
小謙兒這才敞著笑容一路小跑著去叫他倆了,片刻時間就三個人一起衝出來了:“什麼好吃的?”
“快來嚐嚐,金絲蝦,我吃著味道不錯,就給你們打包了一份。”等人來了元臻才打開包裝袋,一股濃鬱的炸蝦香味撲麵而來,幾個孩子迫不及待的拿起吃了起來,紛紛好吃到跺腳,“這個好好吃……”
“好吃你們就多吃點,我還要去批折子,你們玩吧。”臨走之前想起什麼似的,又回頭道,“謙兒,晚上義父要考你功課,你自己掂量掂量,老規矩,錯一個字打一下手心,動彈反抗,責罰翻倍。”
小謙兒差點被那個蝦給噎著,隻得回頭瞥了一眼自己撂那兒的書,委屈巴巴的道:“謙兒知道了,義父慢走。”
小韓燁打掃院子的時候也聞到了香味,巴巴的趴在柱子邊看,好香啊,小韓燁咽了咽口水,撂下掃把回去找了韓江遠:“爹,他們幾個在吃炸蝦,我也好想吃,好香啊,一定很好吃。”
韓江遠苦澀的摸了摸自己幹癟的荷包,哄著道:“等下個月,下個月爹攢點錢就去給你買,啊?”
“為什麼他們有吃不完的蝦,我想吃一個就這麼難?”小韓燁失落的又走了回去,拿起了掃把,望著他們的一瞬間,突然覺得或許自己和爹爹就不應該來到這裏,去到別處也不至於自己總是嫉妒他們有吃有喝,什麼東西都是好的,自己卻隻能穿著剌人的粗布衣服,吃著沒有葷腥兒的飯菜。果然人跟人是不能對比的,每次看到他們歡聲笑語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小韓燁都想把他們全都掐死。
小謙兒吃得差不多了,準備去洗手的時候看到小韓燁正斜著眼瞥著他們,就熱情的招呼他:“大哥哥,你想吃這個嘛?你也來一起吃吧。”
“走開!”小韓燁吼了一聲,轉身就跑了,小謙兒一臉懵,怔怔的把蝦放回原處,小南風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嘟囔道,“這人怎麼老是一副別人欠他八百萬似的?不是你和義父好心把他們父子救回來的嗎?還幫他爹看好了身上的傷,他就是這樣回報你倆的救命之恩的啊?真夠出息。”
小南方奶奶的道:“他估計是生活在我們家裏,有我們三個作為對比,覺得自己過得並不好吧。”
小謙兒低聲道:“或許是這個原因……”
“有什麼好比的,人比人氣死人,最開始就不應該冒出與人對比的念頭來,要不然折磨的是自己,人家根本沒拿正眼瞅你,他還恨得咬牙切齒的。”小南風吐槽了一句。
小南方又接著說道:“他可能是覺得我們三個也是義父收養的,他也是義父收養的,為什麼我們做少爺做小姐,他卻隻能做下人。為什麼我們能去書香茗院上學,他卻沒有學習的機會。他剛來的時候也沒有這樣,就代表他以前的生活環境不是這樣的,現在看到了別人的高高在上,自己就有點走歪路了吧。”
小南風擠眉弄眼的道:“妹妹,看你平日裏不吭聲,原來看事情倒是明白的很嘛。”
小謙兒聽得小南方的說法,再聯合小韓燁的做法,對自己和弟弟妹妹莫名的敵意,確實覺得有道理,無奈的聳肩:“我們顧全不了所有人,隻能顧全自己了,反正我已經做到問心無愧了。”
爹爹明明說等下個月就給自己買蝦吃的,可是等下個月來了,爹爹卻不說那句話了,小韓燁再三追問下,韓江遠才說道那一份蝦的價錢是他一年的薪俸了,現在暫時還買不起那麼貴的吃食,就問他給他買串炸蝦子可不可以,小韓燁卻生氣的拒絕了。
小韓燁總是一個人坐著生悶氣,韓江遠勸解也勸不好,看到環境的變化對小韓燁改變那麼大,韓江遠其實隱約有想過離開王府,去別處幫工,可是還欠著府裏一條棉被的錢,他不好意思就這樣走了,就在糾結到底是走是留的時候,卻聽到一個小廝喊道:“韓伯,你快來呀,韓燁手受傷了……”
韓江遠聽到聲音忙趕過去看,卻見到小韓燁手臂上都是血,一條血刺啦的大口子,皮肉都翻開了,地上是一把沾了血的斧子,小韓燁正躺在地上哀嚎。韓江遠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抱起他就想衝出去找大夫,那小廝卻說道:“咱們府裏也來了一位大夫,好像是在大廳呢,你別抱著他往外跑了。”
韓江遠應著聲就往大廳去跑,卻沒見得大廳有人,問了旁邊小廝才知道是小謙兒發了高燒,好幾天燒都沒退,所以元臻給他找了大夫來看,看門的小廝見小韓燁傷得不輕,就說道:“別犯傻了,大夫肯定要先看王爺的,估計還得一會兒呢,韓伯你還是帶小韓燁出去看吧,別耽誤了時間傷得更重了。”
韓江遠恍惚間應了一聲,抱著小韓燁就往門外跑,小韓燁眼睛都是紅的,他想起剛剛劈柴,因為記恨他們幾人,看著他們每日高高在上的,自然是每天都心情不好,於是砍著砍著就一斧頭掄了出去,結果斧頭撞上了木樁彈了回來,這才一下子砸到了他的胳膊上,因為他不懂,所以就將斧頭拽了下來,血流不止。
憑什麼,憑什麼所有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都是你們的,同是被收養的人,你們錦衣玉食,我們卻吃糠咽菜?明明我們都是同類人,你們憑什麼比我過得強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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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這三個字,韓燁從小想到了大,至今都沒有想明白,為什麼人和人的差距如此之大。他隻知道,他嫉妒他們擁有那麼光鮮亮麗的身份,然後氣憤他們無形傷人於不知,用他們那飽讀詩書的高傲模樣來憐憫自己這種讀不上書的下等人,如果找到了機會,一定要報仇雪恨,讓他們也嚐嚐被人踐踏的滋味。
當天晚上歐陽謙就纏著要跟元臻一起睡,元臻無奈極了,那麼大的孩子了還跟大人睡一起,成什麼德行?左右強不過他,也就算了。
今日韓燁說的話一直在歐陽謙耳中回響,他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對自己有那麼深的敵意,明明是自己救了他和他爹,還給他做事的差計,讓他可以養活自己,他為什麼還總是恨的咬牙切齒?
“義父,您說,人一生下來,本性到底是善還是惡呢?”
元臻聞言回身看了他一眼,見到他眼神中充斥著迷茫和空洞,料定他是碰上什麼事了,啟口道:“人一生下來是一張白紙,而後是往善的方向發展,還是往惡的方向發展,在於他經曆的事和他身邊人對其的指引,以及他自己的意誌。”
歐陽謙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歎了一口氣。元臻脫了外衫走過去,問道:“怎麼?你是遇到什麼事了?需要我幫你嗎?”
歐陽謙遲疑了幾分,元臻見他有顧慮,便笑道:“不好開口就算了,你自己有主意就行,睡吧。”
韓燁撂的那一番狠話,聽起來並不像無腦的大話,他性格頗為極端,未來還不知道他要做出什麼事情來。歐陽謙難免好奇,韓伯這樣和藹可親又光明磊落的性子怎麼會教出韓燁這樣的人來呢?
半夜歐陽謙睡得昏昏迷迷的時候,感覺到了身旁的異樣,迷糊的眯開眼睛,義父仿佛做噩夢了,渾身微微顫抖著,歐陽謙瞬間就精神了,晃了晃元臻的身子:“義父?您做噩夢了?”
元臻在一處幽暗的空間裏,麵前是他的親生爹娘,兩人身上插滿了利箭,滿臉都是血,伸著手來要找他:“為什麼不幫我們報仇……譽兒……為什麼不殺了他們……為什麼……”
元臻不斷的往後退,他想上去抱住他們,可是恐懼使他不斷後退:“爹,娘,孩兒有幫你們報仇……孩兒殺了那些人了……也奪回咱們的土地了……孩兒這些年保護元國的百姓了……”
“譽兒……娘身上好疼啊……你過來……”
元臻瑟瑟縮縮的不敢上前去,眼淚流的臉上到處都是:“娘……”
“譽兒,爹娘死的這麼慘,你都不幫爹娘報仇……你安安心心做你的皇帝,受萬人敬仰,就忘了長眠地下的父母了是麼?”
“孩兒沒有……”元臻跪在地上,滿麵淒惶,“孩兒有幫爹娘報仇的……你們都沒看到麼?”元臻膝行著到了他們跟前,伸手抱住了他們的腿,“爹,娘,孩兒好想你們……”
他們卻把他提了起來,雙手狠狠掐著他的脖子,臉上露出扭曲而陰狠的笑容:“想我們就來找我們啊……”
“呃……”元臻感覺自己都要呼吸不過來了,臉色因為窒息紅的發紫,兩個人目眥盡裂的表情深深烙印在他腦海中,他想他要死了。突然重力之下他就清醒過來了,睜開雙眼就看到歐陽謙手裏端著一個盆,上麵凹陷下去了一大塊。見他醒了,歐陽謙把盆扔到一邊,急切的問道,“義父,您怎麼了?您剛剛像中了邪一樣,嚇死我了……”
元臻感覺頭頂一陣疼痛,一摸,鼓起來了一個大疙瘩,這次要不是謙兒把自己敲醒,自己估計會窒息而亡。
“沒事,做了個噩夢罷了。”
“您最近怎麼老是做噩夢啊?”
元臻搖了搖頭:“朕出了一身的汗,得去洗一下。”
待元臻洗過澡回來,歐陽謙正乖乖巧巧的坐在那裏等著他,元臻”噗呲”一聲笑出來了:“大晚上的不睡覺,杵那兒幹嘛呢?”說著又摸了摸腦袋,謙兒這小崽子也真下得去手,可疼死他了。
“義父剛剛睡夢裏夢到什麼了?鬼壓床了一樣,義父好像被人控製了,有人在掐著義父的脖子,義父卻又不能自救……”
元臻吃驚的看了歐陽謙一眼,他怎麼跟親眼所見一樣?“夢到先帝先後了。”元臻低聲道。
“他們在掐您的脖子?”
“嗯。”元臻撫著額頭,疲乏的揉著眉間,“以前也沒做過這種夢,不知道怎麼回事,最近老是夢到他們要向朕索命。”
“怎麼可能?他們是您爹娘,怎麼可能會向您索命?”
“朕也是這麼想啊。”元臻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又有點頭疼了。”
歐陽謙連忙跳下床去給他找了安神藥吃,元臻吃過之後,心理作用感覺好多了,歎息的道:“可能是最近忙的吧,睡吧。”
歐陽謙望著元臻已經閉上眼睛了,在心底裏暗暗發誓,一定要盡早幫到義父的忙,以解義父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