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  心動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7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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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訓的日子一天天過,暑氣卻沒有絲毫消減。天偶爾陰沉下來,但也壓不住熱氣。天氣預報顯示周圍地區有雨,偏偏市中心一場雨也沒有下下來。
    這幾天學校各個部門在招新,借著中午的時間進行麵試。陳南溪報了學校媒體中心的名額,抽著空忍著困去參加了麵試。其實就是為了社會實踐有內容可做,再加上學新聞,進媒體中心可以早點熟悉一下各種業務。
    但是麵試內容讓他有點手足無措。是讓他評價一篇公眾號的推文,他拿到手瀏覽了一遍,大腦一片空白。然後,他冷靜了一下,硬是從文字水平,行文邏輯,配圖結構幾個方麵陳述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其實結束之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麵試的學姐都人美心又善,笑嗬嗬的跟他聊天。最後陳南溪簡單表達了一下自己學習能力還不錯,願意好好學習,並為媒體中心做貢獻之類的話。
    他覺得自己的大學校園第一場麵試,很糟糕。
    殘酷的訓練上,最近總算先結束了齊步走,開始練最難的正步了。先練手勢,再練步伐。他們也還是在湖邊的足球場日日暴曬,黃曉明的理由是:“我看過了,這邊沒有多餘的陰涼空地了。”
    為了縮短磨合時間,黃教官選了五個框架兵站在排頭打陣,專挑了五個節奏和正步都走得好的。其中就有陳南溪和高閎逸,兩人的距離又縮了縮,可是還是隔著兩個人。
    正步難練,累人又費時間。
    “好,現在全體都有給我走一個來回。正步——走!”
    黃教官一聲令下,隊伍的正步開始走了以來。
    “一二一,一二一……”
    大家越走越快,隊形逐漸亂了。抬腿放腿之間蹬地的聲音沉悶卻響,震得足球場上的黑色石礫飛濺。
    晴空烈日之下,塵土飛揚,久不彌散,嗆得大家連連咳嗽。沒走到一個來回,就被黃曉明叫停了。
    “這灰起得我都受不了。但是條件惡劣不是你們正步走不好的理由!”他說。
    隊伍裏有人喊:“教官!咱們換個位置練吧。”
    “就是就是,我看那邊有空地。”有人應和著。
    “行了,你們先拔一會兒軍姿,我去看看。”
    黃教官走後,大家自然沒有規規矩矩站著,大多都很隨意。當然也有稍微認真一點的,比如陳南溪。雖然站得沒有之前那麼規範,但陳南溪也沒有完全放鬆。
    今天溫度好像又升高了。剛開始陳南溪還覺得特別熱,現在可能是習慣了,但是一直不停地流汗,他覺得有點發虛。
    大家都是等著教官的身影重新出現在了視線裏才規矩站好,黃曉明帶著他們去了比足球場涼快一點的地方。
    是遊泳館旁邊的一條馬路,馬路兩旁有樟樹,樹蔭正好蓋在路上,能夠涼快一點。馬路的旁邊是前後兩座建築的空地,也是一大片陰涼,有兩個連在這邊訓練。
    這邊兒馬路不算特別寬,教官讓他們把隊伍站好,又轉向讓框架兵的五個人變成了第一排。
    “正好,到了陰涼地兒,這裏多涼快啊,給我拔軍姿,好好拔一拔。”
    陳南溪在第一排站著,身體前傾,閃著金光,內心崩潰。
    鬼知道是不是他的命不好,為什麼身邊的人都站在樹蔭底下,偏偏到他這裏就是陽光普照?為什麼隻有他一個人站在了沒有樹蔭的空隙裏?他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天選之子?
    好氣哦。但是他隻能咬牙堅持,頭上的汗不停地淌下臉,陳南溪唇色泛白,麵無表情。
    高閎逸拿餘光瞟也看到了陳南溪還是站在大太陽底下。匆匆瞥了一眼,軍訓時間也不短了,小兔子還是白的,現在太陽曬著臉也不泛紅,蒼白得奇怪。
    “我再提醒一遍,不要用後腳跟站。”黃教官站在隊列旁邊,看著他們。
    那個東北哥們又發話了:“報告教官,我都用後腳跟站好幾天啦,也沒暈是咋回事?”
    下麵忍不住一陣笑聲,黃曉明也笑了,他說:“你站了幾天了,那可能是你體格比較健壯。”
    “教官我能請假在旁邊觀訓嗎?我真要暈了。”
    “不行,除非你有假條。”
    “我每天在百度上搜能讓我生病的法子,都沒有用。”東北哥們兒還挺委屈。
    大家直接爆笑,連帶著教官也給氣笑了。
    他們的聊天和笑聲落到陳南溪耳朵裏卻不那麼真切,恍恍惚惚的,帶著嗡鳴。所以自始至終他都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強撐著自己站好。
    “行了,都給我閉嘴。”黃教官看隔壁的教官看自己這邊,麵子有點掛不住,“全體都有,向後轉。前後距離保持一米。”
    高閎逸是在轉身的時候發覺的,陳南溪有點不對勁。大家都在轉身的時候,陳南溪好像還沒反應過來,而且他張著嘴在喘息。
    陳南溪以為自己剛剛是發呆所以導致反應慢了,他輕輕晃了晃自己的腦袋,沒過多在意。
    “正步走,手腳一起,一令一動。預備,一!”
    口令一下,眾人左臂曲折放於胸前,左腳向正前方踢出並向下壓腳尖,右手臂微微側開向後打。動作做得迅速又漂亮,隻是有一點不整齊。
    “注意力集中,一!”
    整齊的踏地換腿聲音,大家都做得很認真。
    “很好,多堅持一會兒。”黃教官較為滿意。
    陳南溪支著腿,端著手,咬牙堅持著。他也感覺不清楚現在自己是個什麼情況,隻是感覺有點發虛,也沒當回事兒。
    正步的一令一動非常累,黃教官的口令間隔又很長,所以每次都有人支撐不住腿腳開始打顫,腳尖點地。但是高閎逸覺得還挺輕鬆,動作做起來標準又瀟灑。他現在不時就去瞥陳南溪,但又看到他訓練得認真,以為之前他隻是破天荒的發了呆而已。
    從這頭一令一動到馬路另一頭,黃教官沒給他們休息的機會,向後轉之後繼續一令一動。
    這會兒他們已經走出了樹蔭底下,陽光落滿肩頭。
    “都給我站住了啊,一!”
    大家齊刷刷地落地換腳,站得挺拔穩當。陳南溪眨了眨眼睛,呼吸聲越來越重,他能感受到頭上掉下來的汗水越來越多。緩慢地眨了幾下眼睛,陳南溪感覺不到炎熱了,現下覺得身上有點發冷,後背一片冰涼。
    “一!”
    口令聲在陳南溪的腦海裏回旋,他知道自己應該落地換腳,但是收腳的那一刹那,他隻覺得眼前一黑,然後就朝地上跪了下去。
    左腿膝蓋直直磕蹭到地上。幸好身邊的兩個同學反應還算迅速,急忙上前去攙住他,沒讓他整個人撲到地上。
    眾人驚呼。
    高閎逸時刻注意著陳南溪,看到他摔了趕緊越過身邊的人蹲到陳南溪前麵去扶他的肩膀。
    教官喊著“沒事兒吧”,趕忙跑到前邊兒來看情況。
    陳南溪喘著粗氣抬眼皮看了麵前的高閎逸一眼,又把頭垂了下去。暈,冷,他隻有這兩種感覺。
    “快,把他扶到旁邊樹底下坐會兒。”黃教官有點急。
    高閎逸側身去把人架起來,對旁邊的人說:“我來吧。”同學小心的幫他一起把陳南溪扶起來,在旁邊護著,怕陳南溪摔了。
    “還好嗎?”高閎逸小聲問陳南溪,怕他出什麼事兒。
    陳南溪沒回答他,高閎逸感覺到他在顫抖。
    小心地扶著人往旁邊的樹下走,高閎逸走得很慢。陳南溪步子很虛,一步一步拖著地在走,喘氣兒還是很重,看得高閎逸的心揪成一團。
    “你讓他自己走過來看看。”那邊樹底下不遠處,站著不知道哪個連的教官看著這邊。
    高閎逸抬眸瞟了那人一眼,沒理他,繼續扶著陳南溪。
    但是陳南溪不知道哪裏魔怔了,掙紮著把靠著高閎逸的身子站起來,抖著腿,拖著步子往前麵自己走。
    弄得高閎逸一肚子無名火,快步上前一把將他橫抱起來。小兔子看著不矮,瘦是瘦點兒,但也輕得過分了。得喂胖點兒,高閎逸心想。
    被抱起來的那一刻陳南溪腦袋發懵,一隻手沒有意識地輕輕勾住了高閎逸的脖子。他抬眼看到了高閎逸的側臉,喘息間,他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心跳好快,胸腔發沉,陳南溪懷疑自己是不是患了心肌梗塞。陽光照耀,曬在他的睫毛上,陳南溪閉上了眼睛,緊張的感覺都流竄在血液裏。他身上發冷,但是放著高閎逸手掌的地方確是一片滾燙。
    高閎逸把陳南溪放在樹下的石階上坐著,蹲在前麵看著他。
    陳南溪勾著背,胳膊搭在腿上,雙目無神,不知道看著哪裏。緊張和眩暈感同時襲來,陳南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呆呆地望著地。他喘著氣,又拿右手去捂自己心髒,指尖發麻。
    “去把他的水拿來,讓他先喝點水。”黃教官沒工夫管那邊亂了套的小子們,跟在陳南溪和高閎逸後麵。
    高閎逸點點頭,又看了陳南溪一眼起身去拿陳南溪的水。他怕不夠,就把自己那瓶也拿了過來。
    陳南溪接過水瓶的手都發抖,顫顫巍巍往嘴裏灌,大部分都灑在了褲子上。看得高閎逸心疼,他輕輕把水瓶拿回來,要喂陳南溪喝水,陳南溪沒理他。
    黃教官把水拿過來,倒了一點在手心裏往陳南溪後脖頸拍:“嘴唇發白,一直冒虛汗,好像是中暑了。”
    高閎逸看黃教官一眼,又去看陳南溪,覺得小兔子整個都虛脫了,他在心裏歎氣。伸手去擰另一瓶水,對教官說:“我來吧。”
    剛擰開瓶蓋,他就聽見那個不知道哪個連的教官喊:“黃教,你別管他了,我看他就是裝的,想逃訓練。”
    陳南溪自然也聽見了,而且那聲音回回蕩蕩在耳邊。他閉了閉眼,想笑又笑不出來,這個教官還真是個鬼才,他裝的?
    那個教官剛說完,高閎逸一把就把手裏的水瓶扔了。砰的一聲,裏麵的礦泉水汩汩地往外流。高閎逸邁著步子轉身快速往那邊走,一把薅過教官的衣領,眼神陰鷙地看著他。
    “幹……幹什麼?”教官被高閎逸滿臉的暴戾和不悅嚇到了,少說也帶過好幾屆學生了,還沒有哪個學生跟他硬來過。
    高閎逸忍著沒直接一拳砸在他的臉上,攥著他衣領的手又緊了緊。
    二十連的弟兄們自然也都聽見了,都憤憤不平鬧起來,這種人也他媽配當教官?
    “高閎逸!給我回來。”黃教官眼見事情不對出聲製止。
    聽到自己教官的聲音高閎逸沒立即放手,他又拽了拽那個教官,眼睛裏都是狠戾與厭惡,然後才重重甩開了他往回走。
    他聽見教官說:“小陳,我平時怎麼教你的!你管好你自己的隊伍,我這邊兒還用不著你操心。他這怎麼可能是裝的呢?你這樣說人家一孩子心夠歹毒啊。”
    那邊陳教官悻悻然閉了嘴。
    他媽的,居然和小兔子同姓。簡直玷汙了陳這個姓,高閎逸在心裏罵道。
    “收著點兒脾氣,你這要是在部隊,有你好受的。”黃教官硬著嗓子說了一句高閎逸,又輕輕拍了拍陳南溪的肩膀:“南溪啊,”他叫得還挺親切,這孩子認真又刻苦,他挺喜歡,“你訓練最認真刻苦。別聽他瞎說,教官相信你。”
    陳南溪抬頭去看黃教官,難得在他臉上看到一臉溫和。又去看高閎逸,難得在他臉上看到一臉暴躁不悅。他也沒管暈不暈,點了點頭,完了又覺得腦袋沉。
    黃教官又輕輕拍了拍他,轉頭對高閎逸說:“你帶他去前邊兒醫務室,我估計還是中暑了,讓醫生看看。”
    “好,”高閎逸應著,蹲下來去看陳南溪,“我背你?”
    陳南溪呼吸一窒,對上了高閎逸的眼睛。
    “不用。”他說著,慌亂地站起來,“我自己可以。”
    高閎逸見狀連忙去扶陳南溪,帶著他往醫務室那邊兒走。
    “你多照顧點兒啊。”黃教官囑咐著。
    二十連的弟兄們見狀,都去看高閎逸和陳南溪,丁一在裏麵喊了一句:“老高,你把寶貝南溪照顧好了!”眾人聽得直笑,有人跟著喊:“我們連的寶貝就交給你了!”
    陳南溪聽得無奈,高閎逸則聽得冷笑,哪來的你們的寶貝?是我一個人的!
    醫務室是臨時的,在之前訓練的足球場旁邊的高爾夫球館裏。
    高閎逸扶著陳南溪進去的時候,被裏麵的冷氣吹得縮脖子,但是涼快得爽。但是旁邊的陳南溪就還好,沒什麼特別的反應,現在喘氣也平緩了很多。
    裏麵一個女醫師迎上來,急切地問:“這是怎麼啦?”
    高閎逸答:“突然暈倒了,可能是中暑了,還麻煩您看看。”
    把人扶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高閎逸就站在陳南溪旁邊。陳南溪一坐下腿就在發抖,整個人都蔫了。
    醫師簡單詢問了一下陳南溪的情況,確認他是中暑了,還有點兒低血糖。轉身去拿藿香正氣水給陳南溪喝。
    “可能會覺得有一點難喝,但是一定得喝下去。”醫生叮囑。
    陳南溪點點頭,開始還沒太在意,等插上吸管聞到味道,突然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這聞味道也知道不是有一點難喝,而是非常難喝。
    高閎逸看到陳南溪表情不對,連忙問:“醫生,有別的藥嗎?”
    “學校準備的隻有藿香正氣,這個祛暑效果好的。”
    “好,謝謝醫生。”陳南溪應了一句,猛地一口氣把藥水吸完吞下肚子。皺著眉閉了一下眼睛,陳南溪還是被苦得吐舌頭。
    高閎逸沒忍住輕輕摸了摸陳南溪還戴著帽子的頭,反應過來後馬上收了手。陳南溪拿著藥水空瓶呆住了,他覺得自己的心熱了起來,帶著身子也有了溫度。
    醫師回過身來,又問:“在這裏再休息會兒,等會兒要喝葡萄糖再觀察一下。除了中暑,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陳南溪低著頭答。
    “有,”高閎逸盯著他低下去的腦袋,“他的膝蓋受傷了。”
    醫師點點頭:“把褲腿挽上去,我去拿藥。”說著就往裏麵走了。
    高閎逸蹲下來去抓陳南溪的腳踝,發現陳南溪的雙腿還在顫抖。他的手快要碰到陳南溪的時候,陳南溪卻微微回避了一下。
    他抬頭去看陳南溪,聲音柔著哄:“我看見你摔了,膝蓋蹭到地上了。應該摔得不輕,要給醫生看看,上點藥。”
    “我,我自己來。”陳南溪盡量冷靜下來,伸手去扯自己的迷彩褲腳。
    高閎逸衝他笑,坐在茶幾上,彎腰抓起陳南溪的腳踝輕輕放在自己的腿上。他說:“別動,你現在還生著病呢。剛剛大家都叫我照顧你,你乖一點。”
    陳南溪把手按在身體兩側撐著,任由高閎逸輕輕將自己的褲腿往上一點點卷起來。他的動作很輕很溫柔,卷得小心謹慎。
    軍訓的迷彩本來就寬鬆,陳南溪身上的更是偏大,很容易挽褲腿。但是卷到膝蓋的時候,陳南溪明顯感覺到高閎逸的手在發抖,他順著高閎逸的手去看他的臉。看見高閎逸一臉小心緊張,陳南溪又愣住了。
    褲腿被整齊地挽到了膝蓋上方。陳南溪不喜歡穿短褲,本來膚色就白,腿就更顯白了。隻是這會兒膝蓋上磕破了皮,劃開的口子還有點大,冷白的膚色顯得那處傷口的紅色更加刺眼,活像開得妖冶的紅蓮。
    說來也奇怪,陳南溪完全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他自己都不知道膝蓋受傷了。他不自覺地去看高閎逸。
    被看得人卻還在看自己的傷口。高閎逸的手放在陳南溪的腿後,他鎖著眉頭,垂眸盯著陳南溪的傷口,然後抬起頭看陳南溪。
    意外的偷看被抓包,陳南溪也沒有避諱。他也就這樣盯著高閎逸看,兩個人四目相對。陳南溪覺得自己傷口流的血好像映得高閎逸眼睛紅了。
    又是猝不及防的心跳加速。陳南溪縮了縮腿,想往後退。結果高閎逸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小腿,輕輕往自己的方向拉,還說著:“才乖一點,又幹嘛?”
    醫師拿著一托盤藥水什麼的走過來看見了陳南溪的傷口,把托盤放在高閎逸的身邊,說:“還好,皮外傷。同學麻煩你先用酒精把他的血跡都擦幹淨,再上點碘伏。我得令要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她又叮囑了幾句,說夏天容易發炎,要處理好傷口,不要碰水什麼的,就拿著幾瓶藥出去了。
    高閎逸側著身子去拿棉簽和酒精,邊把棉簽用酒精浸濕,邊說:“可能會有點疼,你忍著點。”
    “嗯。”陳南溪點點頭。
    高閎逸看他一眼,輕輕去擦拭陳南溪膝蓋上的血跡。先是外圈沾的血跡,沒碰著傷口,但他還是擦得很輕很小心。
    陳南溪看著他的動作,覺得膝蓋涼涼的,但是心裏盈滿了暖意。他現在不覺得緊張了,隻是忍不住想要笑的衝動。
    “嘶——”酒精滲入傷口的時候,還是刺得陳南溪很痛。
    高閎逸立即停了手,他已經最可能的小心和輕一點了。周圍的血跡都擦得差不多,他換了兩次棉簽準備處理傷口。克製著自己不要手抖,他輕輕碰了碰陳南溪的傷口。
    怎麼還是把小兔子弄疼了?他在心裏罵自己,同時也很心疼。於是高閎逸立即彎了彎身子,臉貼近一點陳南溪的傷口,輕輕往他的膝蓋吹風。
    一下,兩下……
    陳南溪感覺到了高閎逸吐出來的氣,溫熱的,輕柔的。他打了一個顫,雙手緊張得捏成了拳頭。
    高閎逸起身去看他,以為他是被疼的,問他:“好些了嗎?還很疼嗎?”
    陳南溪看著他的眼睛,搖搖頭:“不,不疼。”
    看著高閎逸又低下頭邊處理傷口,邊因為怕他疼而給他呼呼吹風,陳南溪突然明白這幾天自己是怎麼了。他好像喜歡高閎逸,不是好像,是他喜歡高閎逸,想要談戀愛的那種喜歡。
    陳南溪有點害羞,又有點懊惱。他不敢再去看高閎逸,隻能垂著頭,拿手指去摳沙發的邊緣。
    怕陳南溪持續疼痛,高閎逸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又輕又快地消了毒上了碘伏,這下陳南溪倒是乖得很,高閎逸笑了笑應該沒弄疼。
    等醫師回來的時候,高閎逸剛給陳南溪的膝蓋纏上一層薄紗布。醫師過來看了一眼,笑道:“還挺細心。天熱,一層就好了,明兒就可以拆了,別沾水。”
    她說著去看陳南溪,那小孩兒還是臉色蒼白,但是比剛來時臉上多了一點紅暈。
    陳南溪衝她點了點頭。
    “行,我再去給你拿葡萄糖。”醫師拿著托盤走了。
    高閎逸伸手去把陳南溪的褲腿放下來,一層一層慢慢往下翻。陳南溪看著他的動作,有點不好意思:“高閎逸,謝謝你。”
    他說得鄭重又真誠,聽得高閎逸心尖發顫。他把陳南溪的褲腿全部放下來,整理了一下,也沒忙著把他的腿從自己的腿上放下去。他捏著陳南溪的腳踝,去看他:“沒事兒,你乖點就成。”
    陳南溪看見高閎逸在笑,愣著輕輕點了點頭,沒作聲。
    醫師拿來小半杯糖水給陳南溪喝,中途鄭導和楊導過來詢問情況,得知陳南溪是武漢本地人中暑了都拿他開玩笑,說要好好鍛煉身體。
    陳南溪直點頭,高閎逸卻說:“武漢太熱了,武漢人這天氣也不會在外麵呆著吧。”
    醫師也附和:“就是,這幾天中暑的學生多著呢。這軍訓快點結束啊。”
    等教官們走了,醫師又去看陳南溪的狀況,發現他的腿一直在痙攣。
    “你把他的腿放下來吧,這條腿還好,另一條腿一直痙攣。”她“嘖”了一聲,“下午不行的話就在宿舍裏休息吧,應該沒什麼大礙了。中午吃點鹹的,最好再吃點香蕉。”
    高閎逸聽著醫師的話,去給陳南溪另一條腿按摩。他一下一下捏著陳南溪的小腿,想讓他消解疲勞,放鬆下來。
    陳南溪匆匆謝過醫生又去拉高閎逸的胳膊,結果高閎逸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反而微微抬頭看他,樣子有點冷。
    陳南溪小聲又說了一句“謝謝你”,自己也給自己按摩。兩個人的手碰在一起,陳南溪覺得有一點奇妙,說不上來,隻是偷笑。
    兩個人出球館的時候正碰上二十連收隊往這邊走。他們隊伍隔著遠也看見高閎逸和陳南溪了,等走近了便有人問“南溪沒事兒吧?”“好些了嗎?”還有人說多虧了南溪他們才在樹蔭底下坐著講故事……
    黃教官吼他們,又親自上前去詢問陳南溪的狀況,然後讓高閎逸看著陳南溪,讓兩人跟在隊尾。
    高閎逸沒帶人去食堂,一路護送著將陳南溪送回了宿舍,讓他休息一會兒。
    不一會兒高閎逸就打包了午飯帶回宿舍給陳南溪吃,順道跑了趟水果店捎回來兩根香蕉。
    陳南溪心裏美滋滋的,但又覺得這樣被人照顧有點兒不好意思。
    看著桌子上依次排開的餐食,他覺得高閎逸實在是太好了。“喜歡”這種情緒就蔓延得清晰而迅速。
    “你先吃著……”高閎逸看他兩眼放光,忍不住笑意。囑咐著轉身要走。
    陳南溪急了,連忙拉住了高閎逸:“你跟我一起吃吧……這麼多呢,而且你不能餓著啊。”其實他也有私心,想多和高閎逸呆一塊。
    想到之前他要陳南溪陪著吃早飯,高閎逸就一臉幸福。這會兒聽到小兔子的邀請高閎逸滿心歡喜,然後他才覺得自己手掌的溫度有一點涼,低頭看才發覺小兔子慌忙之中牽住了自己的手。
    他看得發愣,這是有多舍不得自己走?
    陳南溪反應過來也去看兩人牽著的手,觸電一般放開了,忙去碾自己的指尖,覺得發麻。自己怎麼就去牽別人的手了!陳南溪啊陳南溪,你克製一下你自己!
    “這麼舍不得我啊?”高閎逸轉身去看陳南溪,靠近了點兒去捕捉他的眼睛。
    陳南溪怕被看出破綻,眼神閃爍:“你幫了我,請你吃飯也很正常啊……”全然忘記了飯也是高閎逸買的。
    高閎逸失笑,輕輕彈了一下陳南溪的腦門兒:“我去一下衛生間,很快就回來。”
    “好。”陳南溪朝他笑。
    等高閎逸走後,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剛才高閎逸碰過的地方,心裏軟得一塌糊塗。
    吃完飯之後高閎逸忍不住叮囑陳南溪好好休息,讓他聽醫生的話不要參加下午的訓練了,身體重要。
    陳南溪都笑著應,臨分別時塞了高閎逸一把大白兔。
    甜的,奶味兒。他就想讓高閎逸也甜甜的,跟他現在一樣,雖然他是心裏甜。
    結果下午陳南溪還是去參加訓練了,他休息過後覺得沒什麼大礙。等他下樓才發現隊伍都站好了,他喊報告申請入列。教官還問他行不行,陳南溪賊大聲喊“行”。
    歸隊的時候陳南溪就看到高閎逸有點凶的眼神,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他就衝高閎逸笑,小聲說:“男人不能說不行。”
    沒想到陳南溪還會說這種話,給高閎逸弄得沒脾氣。沒辦法,自己選的小兔子,寵著唄。高閎逸又想,以後我倒要看看咱倆誰更行。
    隊伍走在校園裏,路上夏花絢爛,香樟成行。陳南溪忍不住小聲哼著歌偷偷瞄高閎逸,又忍不住偷笑。
    真好啊,好好上大學,還要好好喜歡一個人。
    把甜和美好,打包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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