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 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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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間包房是整個公館最大規格的,裏麵幾十號人也不顯擁擠。沙發長桌,話筒紙牌什麼的也都配備齊全。
唯一看得陳南溪膽戰心驚的是桌子上除了零食外,擺滿了酒——像Rio這種算飲料的果汁雞尾酒也就十幾瓶,剩下全是白的和啤的。陳南溪還差幾個月滿十八,自己酒量如何完全不清楚,雖然有嚐試的心,但完全沒有膽子。
他想著萬一等會兒要他喝,他就打岔算了。
蔣文興領著他往一群人堆裏走,說是在那邊有熟人,好介紹給他認識。
他們就這樣直接忽略了那邊的高閎逸,但是甩不掉高閎逸直勾勾的視線。
那頭話筒裏有聲音傳來,就看見馮析站在前頭要講話了。
“感謝大家能來參加我們的迎新聚會。今天最後的迎新工作也完成了,武傳新傳院迎來了新鮮血液,希望大家能夠好好相處,使我們新傳院更好!也希望大家今晚玩得愉快!”
伴隨著大家的歡呼,場館內的燈光也被調暗了,閃上了五彩斑斕的霓虹,整得跟大型迪廳一樣。還有人已經點著歌開始唱了,三五成群地也聊了起來。
高閎逸全程沒有理會馮析說了什麼,現在燈光昏暗,想著靠到小兔子那邊去,結果有幾個女同學圍了上來。幾個人都穿得很涼快,笑嘻嘻地看著高閎逸。剛才氛圍沒有現在這樣微妙,燈光昏暗倒是壯人膽。她們幾個觀察高閎逸半天了,他本人比微博上的照片兒好看許多,之前看他冷冷的,但現在整個房間都營造著自由與曖昧,搭個訕算什麼。
“同學,你是播音的吧,能不能加個微信?”
“我之前在學校官微上都看到過你了,你本人比照片上更帥,認識一下可以嗎?”
“我記得你叫高閎逸吧,我也是播音的,我叫……”
……
本來房間裏麵就吵了很多,現在幾個人圍著他說個不停,高閎逸頓時覺得頭有些疼。一時間發現陳南溪不在剛才的位置了。
那邊陳南溪其實還在擔憂酒的事情。雖然說學長學姐們可能真的是在同自己開玩笑,但萬一來真的呢?他得提前想好對策,要他喝的話可以喝幾瓶Rio,但現在桌子上的正在不停減少。要不這樣好了,出去買點礦泉水,反正這裏昏暗,他把水倒在杯子裏裝白酒,應該可以蒙混過關。
說幹就幹,陳南溪小聲對蔣文興說:“興哥,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蔣文興問他:“幹嘛去呀?我陪你?”
陳南溪看他和別人聊得正濃,想著買個水也沒啥:“沒事兒,我很快回來。”
說完他就起身往門口那邊走,繞過了長桌,身邊有玩牌的,有一塊打遊戲的,還有坐一塊玩遊戲的,快走到門口的時候,陳南溪被攔了下來。
“陳南溪!”走過來的是馮析,他看陳南溪要出去的樣子,“你這剛來一會兒就要走啊?”
“不是的……”
“我看析哥你就是惡意揣測別人,這小南溪還沒和我們這些學長學姐喝一個呢,哪能這麼快走啊!”又有學長過來,他手裏拿著杯子,搶了陳南溪的話,順便一把手搭在了他肩上。
緊跟著又有幾個學長學姐走過來,都是新聞的,比陳南溪大一屆。
有學姐說:“對呀對呀,小南溪,我們新聞說好了的,老規矩,最後到的人要接受我們的懲罰。”
“別怕,不就是喝酒嗎?學長學姐都是過來人,今天給你上大學第一課。”
“對頭!咱們先從Rio喝起!”
陳南溪看著他們,表麵上還帶著微笑聽他們說,內心已經拐上武漢話了——真是巧板眼(出了鬼了),剛才還在想這件事,真是點子背(運氣不好)。
他隻能接過學姐遞過來的Rio,說:“迎新的事辛苦學長學姐了,然後很抱歉我那麼晚到給你們添了麻煩,希望以後大家還能多多關照。我在這裏敬各位學長學姐!”反正是Rio,喝就喝,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說完,陳南溪端起瓶子就往嘴裏送,一口氣喝完了小半瓶。
“好!”學長學姐們鼓了鼓掌,也都喝了自己手上的酒,都笑嘻嘻地看著陳南溪。
藍玫瑰味兒的,陳南溪抿了抿嘴,還挺甜,他想著再喝一點。
旁邊的搭他肩膀的學長拍了拍他的肩,說:“行,Rio喝過了,咱再喝江小白。”
“咳……”陳南溪被嗆到了。果然逃不過喝白酒的宿命嗎?
“南溪別擔心,白酒都是甜的!”
“早晚得學會喝,咱們先練練。”
陳南溪一臉正經:“學長學姐,這瓶Rio我喝完,不喝白的行不行?我還沒滿十八歲。”
“那哪行啊小南溪,這Rio頂多是個開胃菜,沒事兒,學長我十五歲就開始喝酒了。”身旁的學長調笑著,不依不饒,“咱不喝多的,就喝一瓶!”
說完就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瓶江小白。
一瓶我也喝不起啊……陳南溪滿臉黑線。
但是旁邊的學長學姐都摻合著,笑著勸他跟著喝一點。
“好了好了,大家別為難南溪了。”馮析一臉嚴肅地看著大家,發了話。
陳南溪滿懷感激的看著他。
“要不就讓他喝一點兒就行。”馮析說著,拿過那瓶江小白往杯子裏倒了一點遞給陳南溪,“喝一點意思一下算了。”
陳南溪:……還真是“一點兒”啊,這都小半杯了吧。之前還覺得馮析麵善,現在看來也是鬧眼子。
“我……”陳南溪真有點怕出什麼事兒。
“喝一個!”旁邊的學長帶頭喊。
“喝一個!”……身邊的學長學姐一起喊。
房間裏十分嘈雜,大家各有所事,三五成群,玩得很開心。
隻有陳南溪,算是切身體會了那個英語單詞“dilemma”。
就在他快放棄抵抗,感覺今晚遲早要交代在這裏的時候,他先是感覺肩膀一輕,有人拿開了學長搭在他肩上的手,然後他聽見有人說——
“我替他喝。”
那聲音他很熟悉,因為好聽所以印象深刻。隻是現在這一聲,雖然音色還是那麼令人沉醉、無懈可擊,但帶著些怒意,聽得陳南溪心頭猛地一跳。
然後他就看見上午那個帥氣路癡一手奪過馮析手裏的那瓶江小白,稍稍仰了頭往嘴裏灌。
高閎逸本來被女生圍住了,但找不到陳南溪身影的時候下意識就有點慌,直接冷著臉就從那幾個人中走了出去,什麼也不管。他在尋找陳南溪,就聽見那邊的吵鬧,看見他的小兔子被人圍著,還有人摟著他。
他心裏壓著一團火往那邊走,越近就越能聽清楚那群人在逼小兔子喝酒,於是他快步向前,先甩開了那人的手,再奪過那瓶酒替小兔子喝。想欺負他的小兔子,沒門兒。
五彩的閃光燈照在高閎逸的臉上,陳南溪看著彩燈下高閎逸的臉龐,高挺的鼻梁,修長的手,滾動的喉結,他有些發愣。
旁邊有學姐們發出:“哇哦——”的感歎。
下一秒,陳南溪有些踮著腳去拿高閎逸手上的酒瓶,他說:“別喝了,傷胃的。”
高閎逸倒是很聽話,乖乖鬆手讓陳南溪拿走了酒瓶,他動了動喉結,感覺自己沒喝多少。陳南溪也不知道高閎逸怎麼樣了,他看著手中的酒瓶,這喝了小半瓶兒了。隻能伸出手去攙著他,他有點擔心這個為他出頭的新同學。
黑暗裏,高閎逸的目光落在陳南溪挽在自己胳膊的手上,隔著布料,他覺得自己那塊肌膚燙得可怕。
陳南溪說:“學長學姐們,我們真的不能喝了,真不好意思,希望你們諒解。”
馮析拿著他倒出來的小半杯酒,有些愣在原地。
高閎逸腦子有點短路:“學長學姐要是不滿意,我可以接著喝。”他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陳南溪扶著他的手用了點力,還有另一隻手順著他的背,搞得他最後一個字語調都有點飄。
陳南溪感覺身邊這個同學已經喝醉了,先是提示他別亂說話,後來一想醉鬼可能不明白,就輕輕安撫他。
“好了好了,替喝也算,替喝也算!”有學姐打圓場。
“不鬧了不鬧了,希望學弟好好玩兒,我們也去玩遊戲吧。”
“南溪你別介意啊……”
他們幾個學長學姐也都散了,去一邊兒了。隻有馮析還停在原地,看著陳南溪和高閎逸。
陳南溪也沒看他一眼,他微微抬頭去看高閎逸,問他:“你還好嗎?”
“沒……”高閎逸看著前麵的馮析,心裏白了一眼,“沒夠,喝……接著喝……”說著,他身子一軟往陳南溪肩膀上靠。他比陳南溪高一些,靠上去的時候正好頭栽在陳南溪的頸窩裏。
借著五彩閃光燈,高閎逸瞥見了陳南溪頸間優美的線條,還有漂亮的鎖骨,連帶著呼吸都變重了許多。這一下,他連陳南溪身上的味道都聞得一清二楚,香香甜甜的,是一股奶味兒,讓人有想舔一口的衝動。
陳南溪穩穩接住了高閎逸,看來這人是真的醉了,都開始說胡話了,他想。然後他就感覺到高閎逸的呼吸吐在自己的脖子上,弄得自己頸間癢癢麻麻的,他很怕癢。
他也懶得再管什麼馮析了,去他的什麼禮貌教養。陳南溪看都沒看別人一眼,扶著高閎逸去找位子坐。
繞著走了一下,陳南溪找到了一個冷僻的角落,那裏有一個雙人沙發。他攙著高閎逸走過去,兩個人跌跌撞撞地坐進沙發裏,高閎逸還枕在他的肩上,就是大高個有點蜷縮了起來。
這個人喝醉了也不鬧人,醉相還挺好看,挺乖的。陳南溪想著,帶了點笑意。
其實高閎逸被陳南溪帶過來坐在沙發裏的時候,不想再往他身上靠了。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起了反應……變態、色狼、不要臉,他在心裏罵自己。但是他又發現,他舍不得離開陳南溪身邊,他保證自己什麼也不做,就這樣呆著。
陳南溪看了看身旁的人,想著這人替自己解圍,幫自己喝酒,等他醒了一定要好好謝謝他,還要和他交朋友。但是當務之急,是得先找個人幫忙,他這樣醉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
他輕輕將高閎逸的頭扒開,讓他往那邊靠,沒看見黑暗裏高閎逸緊縮的眉頭。
就在他起身,轉身要走的時候,感覺手腕一緊,就被人死死攥住了。
醉酒的人還呢喃著什麼。
裏頭太吵了,陳南溪沒聽清,他靠近了一點把耳朵貼過去才聽清楚,那人說“別走”。陳南溪一下子就心軟了,他想著這個人好溫柔。
於是彎著腰,像哄小孩子一樣,摸著他的頭哄他:“乖,我不走。我就是去找人過來幫忙,馬上就回來,不會丟下你的。”
“不會丟下你的”,高閎逸心中有暖流通過,閉塞的心房像是被春潮衝開了閘門,泛濫春水向外不斷奔湧,心跳越來越快。他感覺得到陳南溪手掌的溫度,落在自己的頭頂,那麼舒服。
他握著陳南溪的手腕,不想鬆開。
“算了,我就在這。”陳南溪感覺這人還是不安,他又想到,這人長得太帥,萬一等會兒他離開一會兒被人揩油怎麼辦?於是他伸出另一隻手掏手機,打電話給蔣文興。
“怎麼沒人接?”陳南溪放下手機,看了看麵前的人,湊上前去,問:“你還好嗎?聽見我說話嗎?你叫什麼名字呀?”
高閎逸有點想笑,小兔子太可愛了,簡直世界第一可愛。
他還想著要怎麼裝醉酒的人說話比較好呢,就聽見有人喊:“高總!你躺這兒幹嘛呢?”
這熟悉的稱謂和聲音……高閎逸微睜著眼睛瞥了一眼那人的輪廓,靠,丁一這孫子是月老派來剪他紅線的嗎?
陳南溪偏頭看見了站在一旁的丁一,心中叫好:“你認識他嗎?”
丁一瞧他一眼,借著五彩閃光燈也看清了陳南溪的樣子,這漂亮勁兒,誰也難忘啊:“我們上午不是見過嗎?我是他朋友,他這是怎麼啦?”
陳南溪想起眼前的人是誰了,趕忙說:“他喝醉了。都是為了幫我擋酒,真是多虧他了。”
“不是,”丁一樂了,“他喝了多少啊?”
“小半瓶江小白。”
丁一看著蜷縮在沙發裏的高閎逸,順著高閎逸的手看見了他緊攥著人家的手腕兒,一下子全他媽明白了。
我說怎麼今天這麼奇怪,暴躁又快樂,搞了半天是他媽戀愛了。得,也怪自己沒眼力見,上午是自己斷了人家的愛情線,現在他要化身超級助攻。
“那完了,”丁一又笑,“他酒量本來就不行,從小就是一杯倒。更別說白酒了,這喝一口就能不省人事,這還喝了小半瓶……”
高閎逸聽得挑眉,怎麼丁一這從孫子變兄弟轉換得這麼快,這麼上道,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嗎?
陳南溪有點急了:“啊?是這樣啊,那現在怎麼辦?他會不會出什麼事?”他心裏有點自責了,要不是幫自己,他也不會醉的。他還覺得高閎逸人真的好好,明明不會喝酒,還過來幫自己。
“沒事沒事,我先去看看他。”丁一安慰陳南溪。高閎逸他還不知道嗎,什麼時候喝趴過,這小半瓶江小白能喝醉?然後他走上前,捏著高閎逸的臉,開始喊:“高閎逸,高閎逸,高閎逸……”
操,剛才白感動了。高閎逸在心裏罵道,丁臭屁你給我等著。但是他隻能裝醉得不省人事。
原來叫高閎逸,陳南溪想,閎逸,名字和人一樣好。
“不行不行,他醉得太厲害了,我們還是先帶他回寢室吧。”丁一提議道。
陳南溪馬上應和:“好。”
說著丁一俯下身子去扶高閎逸,在他耳畔說:“怎麼樣?兄弟這助攻強不強?”
高閎逸冷笑:“嗬。”
於是丁一怎麼也沒把高閎逸扶起來。
“剛剛我扶他的時候不算很重啊。”陳南溪說著,就上前去幫忙扶高閎逸。結果這次很順利就把高閎逸扶了起來,他還是依然整個人往陳南溪身上靠。
借著燈光,丁一看見高閎逸一臉高傲,操,這德行。他恨不得自戳雙眼。
本來就有人進進出出,他們三個出了房間再沒回來,也沒有多少人關注。
三個人攔了一輛的士。
陳南溪和丁一合作把高閎逸塞進了後坐,不等丁一勸說,陳南溪自己說:“我跟他坐一起吧,他要是不舒服想吐什麼的,我也可以照應。”
丁一愣一下,挑眉:“成,我坐前麵,萬一他再吐我身上。”
的哥拐著武漢話:“莫樣三個小伢兒,就他喝成這樣?莫吐到我車子高頭(裏麵)啊。”
“您啊放心,我看到他,不會搞髒車子滴。”陳南溪在後座順嘴接了武漢話,手裏還在給蔣文興發消息,說了一下情況,並告知他自己先走了。
高閎逸縮著靠在他身上,心裏一陣滾燙,他沒有聽過這麼溫柔的武漢話。他才知道,原來不是每個武漢人的武漢話都那麼凶,那麼暴躁,還有小兔子那麼美好的。
車開了,司機師傅開得飛快。
陳南溪看了看身旁的高閎逸,出來才發現他的臉好紅。這個人為什麼傻裏傻氣的,明明自己不會喝,還要幫自己。
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但是路上的車也不見比白天少多少。
車裏空調很涼,但這座城市很熱,很火爆。一條條柏油路四通八達,一座座長江大橋寬闊卻擁擠。
路燈將整座城市點得很亮,偶爾有一陣風吹過,將路上樹的影子吹得婆娑擺動。
陳南溪伸手,用手背去感受了一下高閎逸臉上的溫度,很燙。
那一刻,這座城市的路燈好像照進了高閎逸的心裏,在他心上燙了一個洞,裏麵投射的卻是更加耀眼的光芒。
我真的,好喜歡陳南溪。高閎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