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也沒有逃過幹活的命運，被張氏叫進廚房裏燒火。
    兩個兒媳婦都在廚房幹活，柳秀秀卻在外麵逗孩子，陪柳水娃玩你追我趕的遊戲。柳水娃興奮極了，時不時發出哈哈的笑聲。
    聲音傳進廚房裏，周氏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抬頭看了俆芙蓉，酸溜溜地說：“秀秀玩得真開心，娘也太寵著他了。以後嫁了人，誰還能像現在這樣寵著他。要我說，像廚房裏的活，秀秀也應該學起來了，你說是不是？”
    廚房裏滿是油煙的味道，俆芙蓉一心撲在鍋裏的油餅上麵，根本沒有注意到他說了什麼，敷衍地應了幾聲。
    周氏以為這是鼓勵，雙眼不由地亮了亮，說話的欲望更強烈了：“你也覺得娘對秀秀寵過頭了吧？自我嫁過來之後，我就沒見過秀秀進一次廚房。一點都不誇張，真是一交也沒有。平時頂多就是洗洗衣服什麼的，連碗都沒有洗過一次的。我常常感歎，他的。。。”
    “感歎什麼？”張氏邁步進了廚房，直直地站在廚房門口，他也不往裏麵走，鋒利的目光盯著周氏。
    周氏的屁股似是被紮了一下，竟是一下子站了起來，連灶間的火也不管了，訕訕地說：“娘，我剛才都是胡說呢。”
    “你也知道自己是胡說，以後這樣的話就不要再說了。秀秀做飯洗衣都會，隻是做得沒有芙蓉好吃而已。我是寵著秀秀，那是你沒看見別人家是怎麼寵著哥兒的。劉玉兒也是哥兒，他在家裏就什麼都不幹，隻是曬曬草藥罷了。”
    張氏說了一大堆，周氏戰戰兢兢地聽完，就見張氏又瞪起眼睛說：“灶裏的火要掉出來了。”
    周氏慌慌張張地去看灶間的火。
    這還沒有完，張氏來到俆芙蓉身邊，探頭往裏麵看去。鍋裏抹了一層油，薄荷餅在鍋裏滋滋作響，看起來油光光的。
    俆芙蓉拿著鏟子，叫了一聲：“娘。”
    張氏開始挑毛病了：“油不要錢啊，怎麼放了那麼多油？油太多會膩味，我可不愛吃。”
    “這個薄荷餅就是要多放油才會好吃，油太少了就不香了。吃了之後，能止咳化痰。我看這幾天天氣變化很快，一會兒烏雲密布，一會兒晴空萬裏的，人很容易生病的。水娃都咳嗽了，與其花錢吃藥，不如吃點薄荷餅，不用吃藥也能達到治病的目的。”俆芙蓉說。
    張氏心裏不痛快，看俆芙蓉也不順眼起來：“我隻說了一句話，你就有十句話等著我，你在你自己家裏就是這樣的嗎？那怪不得你家人都不怎麼喜歡你，一心隻想著用你來換錢。”
    這話說得太過直白，張氏說完之後也有些後悔。
    俆芙蓉說：“既然我嫁過來了，那這兒就是我家。我覺得能來這個家很幸運，娘和鐵柱都對我很好，我心裏自然是感激的，也打算好好孝順娘來報答。我剛才沒有頂撞娘的意思，說的也都是心裏話，娘不要生氣。”
    張氏心緒不穩，脫口而出道：“誰生氣啦？”
    周氏同情地看了俆芙蓉一眼，並沒有出聲幫忙的打算，他埋著頭盯著灶間的火出了神，仿佛要從裏麵看出來一朵花。
    就在這時，柳鐵柱牽著柳水娃的小手出現在門口。
    柳水娃抽了抽小鼻子，奶聲奶氣地說：“好香啊，什麼時候能吃？”
    他們的到來打破了屋裏的凝滯。
    俆芙蓉用笑臉迎人：“做好了一張餅，你想吃嗎？”
    “想。”柳水娃吞咽著口水說。
    俆芙蓉：“我鏟出來了，你想吃就自己拿。”
    “吃什麼吃？一會兒做好了，大家一塊吃。”張氏黑著臉說。
    柳水娃的小手都伸出去了，突然聽到這句話，一下子僵在了那裏，可憐巴巴地看向俆芙蓉。
    俆芙蓉頂著張氏的臭臉，笑著說：“他還小，不能餓到了，那會長不高的。既然他餓了，那就吃嘛。吃不了一塊，先嚐一小塊，墊墊肚子。”
    說著，他用筷子分了一小塊出來，放在小碗裏遞給柳水娃。
    柳水娃瞬間高興起來，瞄到張氏沒有反對的意思，不迭地抬起手接過那個碗，嘴裏還在說：“謝謝小妽。”
    看到張氏訓斥柳水娃，周氏心裏也不是滋味。現在看柳水娃高興了，他臉上也有了淡淡的笑容：“這孩子就愛吃，看到吃的就挪不開腳了。”
    俆芙蓉接道：“能吃是福氣，小孩子就是要多吃，才能長高個子。”
    張氏覺得不好意思，悄悄地出去了。
    柳秀秀問柳水娃：“好吃嗎？”
    “好吃好吃。”柳水娃的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
    柳秀秀不相信，高挑起眉毛說：“真的豭的？你弄一塊給我，讓我也嚐一嚐。”
    聽說他要吃自己碗裏的餅，柳水娃不幹了，警惕地用雙手護著自己的小碗，說：“不幹。”
    “我隻吃一丟丟，都不行嗎？”柳秀秀被他的摳門嚇到了，掐著自己的指甲比劃道。
    “不行，這是小嬸給我的。”柳小娃說。
    柳秀秀氣得直瞪眼：“你可真摳門啊，枉我平時對你那麼好了，也不知道是跟誰學來的。”
    柳水娃吃完了餅子，舔舔油乎乎的嘴唇子，抱著空碗噠噠噠地跑到廚房門口，小狗一樣蹲在地上說：“小嬸嬸，我吃完了，還想吃。”
    周氏聽到了，大罵道：“讓你吃一點嚐嚐都行了，你還想吃。你爹呢，讓他趕緊把你領走，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俆芙蓉笑容燦爛，有人喜歡他做的食物，他高興都來不及。第一次給柳水娃餅，張氏都是勉強答應了。第二次再給，張氏就要發脾氣了。
    “再等一等，馬上就要吃飯了。”
    濃香的白米稀飯，再加上噴香的薄荷餅，每個人都吃得很香。
    “誰能想到薄荷還能做餅。”柳鐵生感歎道。
    柳鐵柱露出與榮有焉的笑容。
    柳秀秀看得礙眼，不由道：“這有什麼可稀奇的，劉玉兒家早就吃過了。我有幸見過一次，人家做的薄荷餅也沒有放這麼多油啊。”
    說著，她把碗拿起來，亮碗底給大家看。
    “這麼多油，加起來都夠炒一盆菜了。”
    聽到有人支援，張氏立馬來了精神：“我就說，這油放得太多了，你嫂子還有些不高興，說油放少了會不好吃。”
    “那就是嫂子不對了。。。”
    柳秀秀麵露得色，剛要順著張氏的話往下說。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一道刀鋒般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他心裏一怯，下意識地看過去，就看到柳鐵柱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眼神說不出的嚇人。他後麵要說的話，一下子就被嚇回去了。
    柳鐵柱的半邊臉腫了，上麵還留著一道猙獰的傷口，看起來挺嚇人的。
    周氏完全沒有替俆芙蓉解圍的意思。
    柳鐵生嘴唇動了動，就要說話。
    周氏見狀，用一塊餅堵住了他的嘴巴：“多吃點，你吃得也太少了，又不是不夠吃。”
    柳鐵柱開口了：“娘隻提了一句，你在這兒嚷嚷什麼？嫌你嫂子做得不好，那換你做飯啊。你的手藝要是有你嫂子的一半，那你就算是出師了，以後嫁到別人家，就不會因為飯做得不好吃而挨罵了。”
    簡單總結一句，就是：你行你上。
    柳秀秀臉紅脖子粗地反駁：“我，我也是會做飯的，隻是做得沒有嫂子好吃。我隻是那麼一說，你這麼激動幹嘛？”
    柳鐵柱說：“你有完沒完？我都說了，你嫌嫂子做得不好，你可以自己去做飯，試一試那是什麼滋味。廚房裏煙油味道那麼重，他做完飯身上都是油腥味。為了做飯，一站就是很長時間。一天兩天還行，你試試站上半年一年的，你會不會累得慌？”
    柳秀秀的眼眶濕潤了，又是生氣又是委屈。他覺得二哥變了，以前的二哥不是這樣的。俆芙蓉沒來之前，二哥對他多好啊。在這個家裏，最寵的人，除了娘以外，就是二哥了
    現在一切都變了，二哥為了俆芙蓉這個外人，當著一家人的麵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行，以後就我做飯，誰不做就是小狗。”
    柳秀秀摔下筷子，氣鼓鼓地跑了。
    張氏也不高興，冷冷地瞥了俆芙蓉一眼。
    俆芙蓉垂著眼睛，專注地輵著碗裏的湯水，像是沒聽見柳秀秀的話，也沒有看到張氏厭惡的眼神。
    他已經很盡力了，幾乎每天都是他在做飯。雖然是他自願的，但他也不想聽到有人沒良心地抱怨。他又不聖母，別人都打到他臉上了，他還要“大度”地對幫他解圍的柳鐵柱說：秀秀說得對，都是我的錯。
    柳鐵柱沒有讓他失望，主動站出來幫他解了圍。不管張氏怎麼想的，反正他心裏挺爽的。可不是嘛，你行你上啊，在這兒說什麼酸話。柳秀秀一向看不上他，那他何必要用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他賤不賤啊？
    “哎，我看出來了。”張氏和柳秀秀都跑了，柳鐵柱和柳鐵生也走了，就剩下周氏，俆芙蓉和柳水娃了，周氏輕輕碰了下俆芙蓉，對著他眨眨眼睛說。
    俆芙蓉茫然地看著他：“看出來什麼了？”
    “鐵柱喜歡你啊，他以前可從來沒有這樣說過秀秀，這下子，秀秀要傷心幾天了。”周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