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結了一下午的楊時聞，聽到敲門聲，前去開門，沒料到顧衍父母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
    顧衍媽媽用手戳了戳她老公，挑了一下眉。顧衍爸爸收到信號，嘿嘿傻笑著問楊時聞：“衍衍，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爸爸又買了大閘蟹，比上次那些還要大，你嚐嚐，說不定心情會好點。”
    楊時聞其實沒有心情不好，隻是心內鬱結，導致他並沒什麼胃口，可不忍心拒絕顧衍爸爸媽媽的好意，他索性點了點頭，跟他們一同下樓吃飯。
    吃飯時，顧衍爸爸媽媽一直在餐桌上相互擠眉弄眼。陡然間，顧衍媽媽將筷子狠狠放下，瞪著顧衍爸爸。顧衍爸爸隻好開口：“衍衍，你還記不記得你王叔？他是爸爸生意上的好朋友，他兒子以前學習成績可差了，跟我乖兒子沒法比。高中畢業沒上大學，直接去做驢友了，天南地北到處玩。別提多開心了，爸爸羨慕得不得了！還有你李阿姨，是你媽媽有一次逛街買包時認識的。她女兒初中去拍電視劇和廣告，現在成為大明星了吧！”
    楊時聞領悟了顧衍爸爸的意思，他看向同樣忐忑不安的顧衍媽媽，將手中的筷子放下。喝了兩口水後，望著顧衍爸爸，說：“爸爸，謝謝您。我不想欺騙您二位，我確實不喜歡之前的學校和專業。我想既然曾經做了選擇，我應該對自己的選擇負責，不應該半途而廢。但我更想及時止損，抓緊時間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所以，我有個想法：不再繼續攻讀現在的專業，我想重新回到高中，參加高考。我需要參加鑒定考試，我有信心通過高一全科目的所有考試，跟隨高二年級繼續讀書。您覺得，行嗎？”
    “行！肯定行！衍衍做什麼，爸爸都支持！”顧衍爸爸十分激動，並沒有完全理解楊時聞的所有意思，隻記住兩點：不讀現在的專業，重讀高二。
    “衍衍喜歡做什麼，就放心大膽地去做！想重新讀高中，就去讀！無論怎樣，媽媽都支持你！”顧衍媽媽的情緒同樣激烈，倒不是因為自己兒子願意讀書，而是他願意傾訴心裏話，跟他們打商量，這在以前是絕對無法想象的。
    “市三中，高二（8）班。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去這個班級嗎？”楊時聞不免有些緊張，聲音發虛。
    “可以可以，爸爸安排，衍衍不用擔心。”顧衍爸爸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選擇這個學校的這個班級，但顧衍能主動學習，這比什麼都令他開心。別說高二了，重回幼兒園都行。
    市三中的鑒定考試定在三天後，不清楚顧衍爸爸是如何安排的，那麼快搞定這件事肯定不容易。楊時聞沒跟顧衍爸爸客氣，幾天裏窩在臥室裏用心複習，用的就是書架上顧衍的課本和輔導書。
    怪省事的，不必花錢額外購買書籍了，楊時聞打心眼裏感謝顧衍這哥們兒。
    三天眨眼即逝，因為鑒定考試要考一整天，顧衍媽媽起了個大早，為兒子準備早飯和午飯。待楊時聞下到一樓餐廳，發現餐桌上擺滿了保溫盒，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衍衍，吃早飯了。考試中碰到不會的題，不答就行，不必費腦力猜。爸爸臨時有事回公司了，衍衍別不開心。媽媽今天會始終陪著衍衍，中午給你補營養！”果然，楊時聞就知道，顧衍媽媽一定會跟著。
    “謝謝媽媽，別麻煩了，您歇會兒吧。”楊時聞無奈地回她。
    簡單地吃過早飯，楊時聞和顧衍媽媽出發去市三中。快到學校門口時，他讓司機停一下，耐心向顧衍媽媽解釋，自己打算買幾支筆，讓她在車裏安心等著。顧衍媽媽不放心，但怕自己跟著會令兒子不高興，勉強應下後，開始從錢包裏掏錢。楊時聞連忙拒絕：“我用手機支付，很快回來，別擔心。”說完，他迅速開門下車，跑向街邊的小文具店。
    這家文具店，麵積是真的小，楊時聞從前細心觀察過，它最多同時容納四個男生。初三那年，有一次他在店裏挑筆記本，呼啦闖進來三個男生，把自己擠到了放教材的那個角落裏。
    “對不起，有沒有擠到你？”
    耳邊傳來低醇的男聲，磁性動聽，楊時聞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那麼近的距離，足以令楊時聞聞到吳瀟瀚衣服上洗衣液的味道，好像是薰衣草味的。
    他緊張得不敢抬頭，右手不自主地搓著手中的筆記本。
    “沒事。”楊時聞垂下眼簾，不敢正視麵前之人，聲音小得也不曉得對方能不能聽到。
    “瀚哥，你突然進來，到底買啥呀？找到沒？太擠了，我先出去了。”說話的是吳瀟瀚的好朋友古誌超，也是他的籃球隊隊長，初中同桌。高中在吳瀟瀚和楊時聞的隔壁（7）班，他雖然沒能繼續和吳瀟瀚一個班，但幾乎天天駐紮在（8）班。（7）班和（8）班緊挨著，所有科目的任課老師都一樣，再加上（7）班班長古誌超和（8）班人緣最好的吳瀟瀚關係那麼鐵，全年級都知道這兩個班親如一家。
    “快出去，都別擋道！”吳瀟瀚的話雖然是對他的兩個朋友說的，但他好像一直盯著楊時聞，弄得楊時聞更加局促了。好在楊時聞沒等多久，吳瀟瀚也出去了，看來是沒買到想買的東西。
    “同學，就這些嗎？”店老板的聲音打斷了楊時聞的回憶。他握住手中的幾支黑色中性筆，又拿了2隻2B自動鉛筆、1塊橡皮、幾個筆記本，掃碼支付後趕緊回車裏。
    “衍衍怎麼去了那麼久？發生什麼事了嗎？還是不太舒服？”顧衍媽媽擔心地問他。
    “沒事。”楊時聞喃喃道，心裏仍在回憶和“沒事”事件有關的那個男生。
    車開不進學校，楊時聞讓司機停在學校門口的路旁，顧衍媽媽陪他前往行政樓中的教務處。雖然他清楚教務處的地點，但隻能裝做什麼也不知，老老實實待在一旁聽顧衍媽媽問路，期間偷偷瞄了好幾眼高二樓的方向。
    到教務處後，顧衍媽媽千叮嚀萬囑咐。楊時聞試著張開雙臂抱住她，拍了拍顧衍媽媽的後背，讓她安心。
    這是楊時聞第一次主動擁抱別人。擁抱的感覺，很奇妙，心髒那裏酥酥麻麻的，好似被千萬隻螞蟻啃噬著。
    他很快鬆開懷抱，然後大步走進教務處，坐在專門為自己準備的座位上。深呼吸，放鬆自己，等待考試的開始。
    一天的考試很快結束，考卷難度不算高。楊時聞不想太高調引人注意，也害怕自己驟然成績變好嚇到顧衍父母，於是平均分配每門科目的分數，基本控製在總分的70%左右。他刻意更改自己的習慣，換成右手答題。好在顧衍是右利手，沒什麼不妥之處。可楊時聞著實別扭，別扭了整整一天。沒辦法，他提前試驗過，盡管男生和女生的寫字力度不同，但楊時聞左手寫出的字和以前的字，太像了，熟人一眼便能看穿。
    提到左手寫字，楊時聞也感到奇怪，自己並不是左撇子，可從小就是用左手拿筆更舒適，寫字和畫畫，用的都是左手。
    晚飯後沒多久，顧衍爸爸接到了校方打來的電話。楊時聞陪顧衍媽媽追劇，距離太遠，聽不清他們的對話，隻注意到顧衍爸爸越說越開心，最後直接哈哈大笑。掛斷電話，顧衍爸爸喜眉笑眼地向楊時聞走來。
    他越走越快，恨不得跑起來：“乖兒子，你知道你考得有多好嗎？老師說，你的總成績可以排在年級前800！前800呐！你以前從未考過那麼好，天哪，衍衍，你不會是個天才吧！老師還誇你一點也不偏科，各個科目分數真平衡，都超過及格線了！天哪，衍衍數學超過兩位數的時候還是在小學。不行，我明天得去請客，讓大家都知道我的乖兒子是個天才！”顧衍媽媽聽到後，也激動不已，和顧衍爸爸一起翻找通信錄，準備請客吃飯。
    ……
    楊時聞哭笑不得，慶幸自己控分了。顧衍從前的成績進不去年級前800的話，他不禁懷疑顧衍考上Z大一事，是不是有一丟丟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連忙製止顧衍父母，謊稱自己頭疼，得休息一下，想要休息到下周一正式上學。
    “衍衍肯定是累壞了，這幾天媽媽多煮些好東西，給你補補。”顧衍媽媽心疼地說。
    “都怪爸爸太高興了，忘記衍衍不能太勞累。爸爸實在太高興了，哎，沒忍住。”顧衍爸爸懊喪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肚腩，整張臉快扭成一團了。
    楊時聞埋怨自己不該說頭疼讓他們擔心的，他生硬地轉移話題：“爸爸，我可以在高二（8）班讀書嗎？”
    “可以可以，衍衍放心吧，爸爸都辦好了！”
    那就好，楊時聞心滿意足地回到臥室。他從書架上把顧衍高二上學期的課本找出，摞在書桌上。落下了將近兩個月的課，現在全部補上，時間太趕。他打算用這幾天的時間簡單過一下課本，盡量不影響上學後的進度。
    顧衍的課本比楊時聞以前的兜還幹淨，他拿著顧衍的課本，和拿著新課本區別不大。根本沒法定位重難點，隻能憑自己感覺勾勾劃劃。睡前，楊時聞熟悉了幾遍語文課本中的必背內容，以及英語課本裏幾個單元的單詞。這兩個科目，不太容易請教同學問題，得靠自己的積累和領悟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