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
    全城各處突然竄起火焰。我目光一淩，奔向最近的那間屋子。
    昨天燒的是各個府邸，今天則是散落在城中的普通民戶。他們要麼聚集居住在街道，一燒能燒一片；要麼散落在城郊，救起來很散亂，很可能錯過時間。
    “伊切爾！你救不下他們的！這是我的世界，我設定下的副本裏我自己都不能在副本裏更改！他們隻是NPC！”
    我置若罔聞。半城的火焰在初秋裏仿佛召喚回了夏天，我立在一家滅門府邸的牆頭，目光睃巡著衝天的火焰下的情景。
    一條街的居民區，短短幾分鍾內幾乎被燒得渣也不剩，像一張紙一樣輕飄飄地飄起，又輕而易舉地被燒了個幹淨。
    “奶奶！！”
    我一蹬地，跳到了街尾的一棟房子裏。小院裏，一個小男孩在水缸裏哭得撕心裂肺，我一手撈起他就準備走，沒想到這個小家夥使勁在我的手臂下撲騰，大聲哭喊道：“我要救我奶奶和哥哥嗚嗚嗚……他們在裏麵沒出來……”
    我順著往房間裏看去——“啪當”，一根劇烈燃燒的房梁砸了下來，砸在一位穿著碎花衫的無知無覺的老人身上，她的身下是一位同樣無知無覺的男孩。
    “唰”
    夕陽下捧著紅衣服的、笑得眉眼彎彎的李奶奶和眼前人重合，下一刻，她被夕陽般的火焰吞毀幹淨。
    小院的台階上是火紅的煉獄，台階下是黑暗的人間。
    我後退一步，不知是對小男孩還是對自己說：“走、我們走……”
    秋禾懂什麼，這些遊戲裏的NPC是我從上一個遊戲裏救活的！！
    她憑什麼將這些在我麵前毀掉？！！
    我蹬地奔向城郊，不知跑了多遠，我突然猛地刹住腳，撲倒在地上。
    胳膊下的男孩被我摔倒前推了出去，他馬上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哭嚎著要回去找奶奶。
    我趴在地上，無限的體力好像從我的身體裏蒸發殆盡。
    眼前濃密的甘蔗地後麵，火焰甚至已經燒完了，但周遭的一草一木簡直像是其他世界裏的元素，對這來勢洶洶的火情無動於衷。
    我爬起來轉身輕輕一撈就把男孩撈回懷裏，然後抱著他穿過甘蔗地。
    “轟隆！！”
    這詭異的火焰好像引怒了天地，雷電仿佛帶著懲戒的威嚴向下劈，砸亮了正在漸漸黯淡的廢墟。
    在忽明忽暗的雨夜裏，我和男孩滿臉雨水地翻找著存活的痕跡，瓢潑的大雨要急吼吼地洗刷痕跡一樣，甚至在這短短的半個時辰裏把炭木泡軟。我在一群黑焦裏翻出了半張黃紙，揣進了袖口。
    “伊切爾，我說過你不能救這個世界裏的人的！就算這個男孩今天被你在火裏救活了，沒多久他還是會因為突發的疾病去世，甚至被雷電給劈死，你幹什麼這麼蠢！”
    我折下一根甘蔗，一頭指向跟過來的秋禾，警告道：“請你馬上離開，我不想再見到你。”
    她在雨中上前一步，雨如此的大，她卻未被淋濕一根頭發，麵上帶著上位者的冷靜，好像還帶著迷惑，“伊切爾，你先冷靜一下，這種事情你自己都知道是如此的平常，你到底是怎麼了？”
    “不關你的事。”
    我把男孩護在懷裏，轉身往城中破廟的方向跑。
    橙黃的火焰在寺廟中明滅閃爍，我抬手扣了扣門。
    “……誰？”
    “伊切爾。”
    等了許久，今天早上那個漢子的妻子過來開了一點門縫，驚訝地看到了渾身濕透的我和懷裏睡熟的男孩，打開門讓我們進去，遞了幹淨的毛巾給我們。
    我道了謝，卻發現廟裏的女士們目光閃閃躲躲地不往我這邊看。我掃了一眼根本沒用到的滿水的水缸和滿屋子的五大三粗的女人，大概明白了什麼。
    “裁縫店的老板娘來找過你們。”
    漢子的妻子名叫王慧，她低下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她和你們說了什麼？”
    “她說……這些火災是副本中的神明創造的，這些NPC也是設定裏必須死的，你做的都是無用功……我的丈夫……”
    另一個女玩家接過話頭，“進來這個副本的男女搭檔大部分都是戀愛關係，她說這些衣服能讓男人變成女人，體會身為女人的痛苦，等到遊戲結束的時候他們就能變回來了，這樣他們就能更好地體會我們，所以……”
    “所以你們就讓你們的伴侶變成了女人。”
    廟中的女人低下了頭，我微微一笑，“謝謝款待，我該走了。”
    正要打開廟門的時候，王慧拉住了我的手，從袖子裏找出一包藥，“這本來是我們買來應對不時之需的，現在先給你們用吧。”
    我低頭接過，“謝謝。”
    “我知道你算是世界上很好很好的男性了，能平等體諒地看待所有的人，能像傳說中的神明一般的溫和和善良，所以很感謝你對我們做過的這些。”
    我嘴角快要提不上去，低聲道：“別介，我還真沒做什麼實用的，倒是你們，要好好保重，我走了。”
    跨出破廟的瞬間，許多痛苦的亡魂好像又在如水的月色下遊蕩。我用幹淨的破碗給男孩煮了一碗藥，讓他喝了下去，他又安穩地睡著了。
    秋禾，生靈塗炭、顛倒綱常，這就是你想見到的嗎？
    *
    今日白天，裁縫店。
    我一掌拍開緊鎖的店門，裏麵陰沉沉的不見人影。牆壁上掛滿了華麗漂亮的漢裝，下麵是各色布料。我用剪刀裁了一點布料，試著用火燒了燒，火舌舔上布料的一瞬間，我的耳畔炸開了鬼哭的厲聲，我立馬吹滅火焰，裁縫店的櫃台裏終於走出了一個人。
    正是梓心。
    我皺緊眉頭，四處並沒有何藝的身影，看起來這間裁縫鋪就是為她所有。
    “秋禾。”
    她走出來的腳步一頓，繼而好像沒反應過來地一樣眨眨眼，歪著頭：“你在說什麼呀？伊切爾？”
    “別裝了，秋禾，我知道是你。”
    她的嘴角抽了抽，嘟囔道：“這麼早我就掉馬甲了……說吧，怎麼猜出來的？”
    我麵無表情地回視：“我詐你的。”
    秋禾：……
    “怎麼，就準你詐我，我不能詐你嗎？”
    “如果要依據，第一，我在落日小鎮鎮長那裏找到了你的檔案，但並沒有找到何藝的。而你的檔案裏寫到你隻在落日小鎮呆了三年，這與你對我的說辭不符。第二：你對遊戲係統超乎尋常的了解也讓我感到奇怪。我雖然當了許久的神明，但自己對遊戲副本卻沒什麼了解，而你作為新手玩家一有不買副本信息的膽魄，二是熟知係統對玩家在具體情節的改造細節，這讓我覺得我十分地與時代落伍。”
    剛拿到身份她就已經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我的角色難度，如果不是是老練的玩家，那就可能隻有勤懇幹活的神明和係統本身能做到了。

    作者閑話：

    我我我正在參加一個原創比賽~~呃呃呃可以向你們要免費的橄欖枝嗎~~~非常感謝非常感謝~~~但凡一根橄欖枝，我就為揭開秋禾的陰謀往死裏加速！！
    【秋禾踹至函一腳：你在想peach】
    二改捉個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