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暉月臉上微妙的表情一閃而過，他看完了來信，輕輕打了個響指，隨手就把絹布燒成灰燼。
    白穆廷隻是在旁打量著暉月，並未作聲。
    暉月緩緩站起身，來回踱了兩步，然後看向白穆廷，“起初你說那台黑曜主要用來把前人類回穿送走，對嗎？”
    白穆廷答道，“沒錯。”
    暉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個辦法不但幼稚而且低效，所以我並不支持。但是現在——”他微微動了動眉尖，“我收到消息，黑曜的穿越實驗已經成功，這台機器確實可用。”
    一聽說實驗成功，白穆廷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左堯，不知道這孩子是否安好。
    看出白穆廷的想法，暉月冷笑，“聽說配合實驗的正是那個左堯。”
    白穆廷沉默不語。
    暉月並不介意，繼續居高臨下地說，“你啊，總是對這些扶不上牆的異族格外關照，有時候心軟可不是什麼好事！當初如果不是為了保住伊穀攸的命，哪裏需要你自廢一半的修為變成個老頭？現在看那孽障感激你了嗎？如今為了左堯，你又頂下十八道天雷，你是真當自己死不了啊？”
    白穆廷冷眼對上暉月，“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而且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我都從未損害過仙族利益。”
    暉月笑了笑，“可是你的好徒弟們一個個都成了人物，自然是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你又想做什麼？”白穆廷覺察不對。
    暉月兩手背過身，緩緩說道，“時間護衛左堯在妖界輔助實驗有功，破格擢升為九階仙使，為洋河參事副手。”話音剛落，任命通知就已經送到了仙界和特勤司所有人的界卡上。
    “你要公開黑曜？”白穆廷叱問。
    “存在即合理，有什麼不可說的呢？”暉月淡然道，“今後，時間護衛將通過黑曜穿越到前人類時期，目標是徹底摧毀他們的穿越係統，永訣後患！”
    白穆廷一聽，連忙反對，“這樣一來，兩個時空豈不是要正式宣戰了？”
    “宣戰？”暉月冷哼一聲，“他們哪來的資本與我們宣戰！仙界向來不管人間紛爭，要不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人差點毀絕了世界，又怎麼會搞得妖孽橫行、鬼怪叢生？！當然，我們自不會幹涉其他，隻要毀掉那幫蠢貨的穿越係統，讓他們再也別過來找麻煩就行！”說完，暉月緩下語氣道，“再怎麼說，仙界依舊是四界之首，我們自然是要顧全大局的。”
    白穆廷無奈。
    見白穆廷無話可說，暉月再加砝碼，“現在，你快命令左堯即刻護送黑曜完好無損地返回仙界，之後的反穿計劃也由他來執行！”
    “你！”白穆廷這才明白暉月這是給左堯挖了個大坑。
    暉月微微俯身，充滿警告意味地說，“你一定要告訴你的愛徒，如果黑曜有半點差池，我讓他從哪兒來，還回哪兒去！”
    離開九重天時白穆廷憂心忡忡。暉月竟然比自己更早得到黑曜實驗成功消息！按理來說，蘭尼斯特或左堯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寫信告訴自己，但暉月的消息來源卻更快！簡直不敢想在暉月在四界到底埋下了多少秘線。白穆廷思索良久，方才暉月的計劃其實並無不妥，早在組織時間護衛誅殺穿越者之初，四界的形勢確實更加簡單一些。而如今前人類穿越弄得花樣百出，時間流已亂象顯現。可是一旦四界開始反穿計劃，那隻會讓兩個時空的交集更密集更複雜，一旦時間流崩壞，等待這個世界的隻剩毀滅。他想過勸阻，但暉月是神，他有的是辦法讓其他人去執行這個計劃。與其做個看客不如順勢參與其中，隻有這樣或許還能對左堯有所幫助。想到這裏，白穆廷自嘲地笑笑，起初自己也很不願花時間培養這個鬼族弟子，誰料想經過蕭雲駱一番調教，左堯的天賦終於顯露。這確實不得不讓他想起當年的伊穀攸，但他心中了然，如今左堯的潛力遠在伊穀攸之上。或許是愛惜人才，或許是他漸漸發現左堯心思單純行事正義，這幾年白穆廷已經不知不覺開始袒護起這個小徒弟來。
    而此時，在四界另一端的人界，蕭氏莊園裏一個短發挺拔的背影正用手指輕輕敲著書桌，他喃喃自語道，“居然真的成功了——”
    就在方才暉月和白穆廷談話之際，左堯有點詫異地看著指令，他怕自己看錯，還讓江辰來確認了一遍。
    “升職也算是好事兒吧！”江辰不太理解這個晉升的含金量。
    左堯卻始終存疑，“當年師兄那麼優秀仙界都不肯授予他仙階。我這前一陣還被罰劈天雷呢，這沒來由的就成仙使了？”
    “這不是你們落月閣的閣主暉月親自下達的任命麼？我反而覺得你們這位閣主十分有眼光，他知道你是良才，以前的那位啊，恐怕都被他看穿了！”江辰提出了不同看法。
    左堯苦笑，“你現在這算不算無差別護犢子？”
    “什麼無差別，我可隻護著你好吧！”
    不等兩人多說，左堯的界卡指令又來了。
    “這麼急？”左堯接到了運回黑曜的命令。
    “教授，您覺得這能實現嗎？”左堯拿著指令找到了蘭尼斯特，畢竟他們隻完成了一次三分鍾的穿越，黑曜還有很多不確定性。
    蘭尼斯特看到指令大吃一驚，“怎麼這麼快？你告訴你師父啦？”
    “沒有啊——”左堯這才意識到問題，“啊這、確實是快了些。”
    蘭尼斯特拿起手中的絹布，麵色凝重地說，“我剛剛才把要送給你師父的信寫完。”
    江辰有些不敢相信，“我們被監視了！？”
    三人先是一愣，便很快把目光落在剛剛捧著茶盤走進來的貝貝。
    貝貝見他們這樣看著自己，有些羞澀地問，“教授——你們怎麼啦！？”
    蘭尼斯特嗅了嗅貝貝豎起的耳朵分辨了一下，十分篤定地說，“和貝貝無關。”說罷，蘭尼斯特突然轉身，他大步地跨出實驗室，穿過門廊，穿過宴會廳，最後推開了陽台的大窗，怒吼道，“滾出我的城堡！”一聲吼叫，迸發著雄獅的威儀，遠處山林的鳥獸都被嚇得四散而去。片刻後，城堡裏嘰嘰嘰嘰地竄出去了好幾隻老鼠，屁滾尿流地逃命去了。
    在另外一扇窗戶看到這番景象的江辰不解地問，“就是那幾隻老鼠？”
    貝貝也聽說了城堡被人監視的事情，極為氣惱地哼了一聲，“在這座城堡裏根本不可能使用教授自研設備以外的任何硬件設備，所以如果對方一定要用什麼招，也隻能通過這些小動物下手。”
    左堯看著跑遠的老鼠，他想起落月閣曾經就教過一種“探知”的秘術，就是把自己的五感附著在他物，通過這個物體來感知世界。師兄們練了許久，多半也隻能將五感附在非生物的物件兒上，最後隻有寥寥幾人用盡全力才勉強附在了小蜜蜂的身上。當初左堯別說附著，他連剝離五感都沒做到。沒想到短短幾年，師兄們已經有人能夠練到這種地步，不得不說這招的確令人防不勝防。
    蘭尼斯特罕見地陰沉著臉，“貝貝，去好好檢查一下城堡的防禦係統，把防禦等級調到最高！既然他們已經把黑曜公諸於眾，那我們就要時刻警惕——”說著，他看向左堯，“你是怎麼得罪了暉月？他簡直就是拿你當活靶子啊！”
    左堯聳聳肩，“非我族類吧！”
    “完蛋！”江辰徹底垮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