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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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三六年,日軍已從東、西、北三麵包圍了北平(今北京)。
     從一九三七年六月起,駐豐台的日軍連續舉行挑釁性的軍事演習。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夜,盧溝橋的日本駐軍在未通知中國地方當局的情況下,徑自在中國駐軍陣地附近舉行所謂軍事演習,並詭稱有一名日軍士兵失蹤,要求進入北平西南的宛平縣城(今盧溝橋鎮)搜查,被中國駐軍嚴詞拒絕,日軍隨即向宛平城和盧溝橋發動進攻。中國駐軍第29軍37師219團奮起還擊,進行頑強的抵抗。
    
     一九三七年七月八日,重慶。
     小型飛機在一片小沙洲降落。嘉陵江彎曲包圍著,仿若陰謀得逞的老頭子陰陰地笑著流過重慶的“身軀”。
     戴上軍帽,下了飛機,入眼是鱗狀的淤泥,一排排擁擠的竹造的小屋,低矮的石頭房子零星散布,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告訴世人什麼是“黑暗”。
     藍東隅到達重慶的第一感覺就是黑暗、擁擠、濃霧彌漫。也許,還有濃霧彌漫下的殺戮血腥。
     壓了壓軍帽,在一對士兵行禮下坐船到另一岸。
     這是傍晚,即將下起暴雨的傍晚。
     夏日的暴雨來得急,下得猛,去得也快。卻不知——如果打起這場仗來,不會那麼快結束了。
     下屬打開車門,藍東隅坐上黑色汽車。
     一聲驚雷!
     轟隆隆!
     電閃一道白光。
     烏雲不斷的聚攏來。
     有很多事情,不能改變。比如天要下雨,比如曆史的前進。
     望著車窗外大雨滂沱,藍東隅雙手交握放在腹前,曆史的前進包括戰爭,他知道,戰爭要死很多人,他清楚。臨走之前老板交待他的事、他的話……藍東隅垂了垂眸子,複而抬起,神色不變。
    
     曾家岩03號。
     遞上文件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儒雅男子,麵色白皙,金邊眼鏡,穿著灰呢子的短大衣,風度翩翩。
     他的嘴抿成一線,想笑又笑不出,哭喪著臉,推了推鼻梁上的金邊眼睛,“阿隅,你看。”
     打開文件夾,藍東隅看完之後臉上才露有表情,一種難測的神情,說不清他此時此刻在想什麼。
     “什麼時候出來的?”藍東隅問。
     “今天一早中共就對外發出《中國/共/產/黨為日軍進攻盧溝橋通電》,號召全國軍民團結起來,共同抵抗日本侵略者。”
     藍東隅沉默了一下,又問:“與Jetem約定的時間地點?”
     “明天中午十二點向陽大飯店三樓大包廂。”
     “好,我知道了。”藍東隅整個人往後靠,陷進皮椅裏,他閉眼小會,手支著一側頭,“叔逸,你還有話?”
     沈醉,字叔逸。
     沈醉搓了搓手,雖然身為“藍衣設”的高級將領特務,但是他一向直來直往的性格在親近的人麵前還是不會改變,拉了一張椅子坐到藍東隅對麵,“阿隅,我想知道你要怎麼做。”
     “我要怎麼做?哼~”藍東隅嘴角一抹輕笑勾起,隻一瞬的功夫又歸於安素。
     無論何時,看藍東隅展顏一笑,都給人恍如一夢的感覺。美,美如夢,美似毒,直教看者生死置之亦要沉淪其中。多少年後,沈醉回憶起那個外表無情實際熱血的美麗男子,他的一舉一動,他的一瞥一笑,想起來沈醉的心裏就滿滿的都是哀痛。
     “怎麼這樣看我?”
     藍東隅的問拉回了沈醉的神。沈醉下意識的清清嗓子,一本正經,“看你笑的好看。”
     藍東隅一愣,繼而又笑了一笑,敲了敲桌子,“不要把你的風趣耍給我看。”
     “誒我是認真的!”沈醉看藍東隅眉毛微微一挑,趕忙擺手,“好啦好啦講要緊的。我問你,現在你對中共方麵怎麼看?”
     “他們要抗日,我們也要抗日。”藍東隅換一手撐著自己頭,手肘抵在皮椅扶手上,半軟不硬倒也還算舒服。
     藍東隅的另一隻手打開剛才看過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夾,“原本,國共雙方能不能抗得到一起去還是個問題,畢竟這些年來委員長一直堅持‘攘外必先安內’。”
     “不過——”手指緩緩滑過文件上的那幾行字,藍東隅的眼神仿佛帶著火烈,“他們已經在逼我們了。”
     “你覺得委員長會怎麼做?難道我們——”沈醉由於氣憤一時激動提高了聲音。
     “叔逸!”藍東隅一吼截住他之後的話,然後再壓低了聲音,”你想死?!”
     沈醉雖然年齡比藍東隅大三歲,但是有些方麵反而沒有藍東隅沉得住氣。被藍東隅打斷話,才驚覺自己差點就犯了大錯。沈醉自己也原本就是特務,怎麼會不知道有些話說不得。
     看到沈醉後怕的樣子,藍東隅才淡淡的說道,“雖然這房裏沒有監聽器,但是,叔逸不要這麼信任我。幹我們這一行的,上麵一個命令,沒有誰不可以出賣誰。”
     沈醉一時無話。
     藍東隅低轉著聲音,“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無非就是責怪上頭的不抵抗政策。你應該聽我說完的。”
     “阿隅的意思是——這一次將會天翻地覆?”
     “盧溝橋北平西南的宛平縣城,日軍選擇那個地方的目的非常直接。”藍東隅蹙著眉,停頓了一下才說,“就是攻下北平。北平重要性叔逸你不會不知道,一旦被攻陷,南京那邊也就會出大事。”
     “……其實,我覺得有時候共/產/黨做的很多事都有道理。”沈醉小聲嘀咕。
     藍東隅合上文件夾,“至於那個Jetem……我總覺得他身份,很奇怪。”
     “一個身份是留學美國的高材生,一個身份是杜月笙先生義子。這兩個身份已經跨越很大了。”留學國外的高材生原來還是青幫老大的兒子,這身份背景跨得還不大嗎!更誇張的還是最後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沈醉捂了捂額,笑著說道,“簡直匪夷所思,那小子竟然還是個軍火商!膽大妄為走私軍火!”
     “那你就更想不到了。”
     “什麼?”
     “我們為什麼要接上他的線,你知道嗎?”
     “走私軍火威脅到政府,難道不是暗殺?在你約他吃飯的時候?”
     “當然不是。現在我們最缺什麼?一是資金二就是軍火。沒有槍炮怎麼打仗!據情報,整個國內能運到美國軍部高級武器的就隻有他。我見他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利用他。”
     “是這樣。。。。。”沈醉又笑著說,“看來他真不是普通人,我倒是想見見他廬山真麵目。可惜他點名道姓隻見你。說起來,阿隅你單槍匹馬與他赴約,會不會處於不利?要不要我——”
     “不會。”藍東隅的語氣不重,卻透著一股堅定。
    
     七月的天,已經開始亮得早。
     空中時不時的傳來飛機飛過的聲音。
     “嗚~~~嗚~~~~~”
     是運送物資的戰鬥機。
     而此刻的北平,青天白雲之間呼嘯盤旋的一定是轟狂爛炸的日本戰鬥機。想到此,藍東隅忍不住憂上心頭。物資短缺軍火不足的問題一定要盡快解決。
     “賣報賣報!賣報賣報!”
     瘦骨如柴的賣報僮在街頭奮力奔走,“大哥哥,買份報吧!有打仗的最新狀況!”
     “不用。”藍東隅麵無表情的拒接。
     “哥哥行行好買一份吧!”小孩央求道,試圖用小身子堵住藍東隅的去路。
     “我說過了,不買。”
     “藍衣設”擁有特工以及各類準軍事的交通警察大隊共十萬多人,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勢力滲透至黨政、軍事、教育、文化、警務各個層麵。目前為止一直是世界上規模最大,效率最高同時也是電訊破譯技術最先進的情報機關。還會有什麼是我們不知道的?藍東隅心下覺得好笑,可是看著那又瘦又髒的賣報僮……也許一份賣報的錢就是他一天的生命。也罷,藍東隅剛準備拿出錢夾——
     “小弟,你的報紙我都買了。”
     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
     藍東隅眉頭皺了一下,偏過頭看去。
     是一個豐神俊朗年輕人。輪廓分明的臉,過於英俊的五官像是刻上去。劍眉鷹眼,微潤的嘴唇掛著又親近又疏遠的笑意。身著看似普通的白衣黑褲,不過識貨的人都知道這是價格不菲的西裝套裝。白色襯衫的衣袖被他挽起在手肘處,顯得市井痞氣,卻又頗有味道。
     “真的?!”賣報僮興奮的大叫,“這位大哥真是活菩薩!”
     賣報僮瞥過藍東隅一眼,模樣很是神氣,扭了扭脖子朝那個白色襯衫配黑西褲的年輕男子大聲說道:“您就是活菩薩!菩薩心腸!”
     哼!幼稚!藍東隅懶得理會,轉身欲走。
     身後的男子還在講話,“但是需要小弟幫個忙。”
     “您盡管吩咐!”
     “拿著這些報紙,挨家挨戶發過去,如果他們不開門就往他們門裏塞!”白襯衫話語裏含著孩子般的狡黠。
     藍東隅停下了腳步。
     “你也可以去人多的大街上發。像這樣——”白襯衫一把拿起一疊報紙往空中一灑,一下子報紙飛舞了在半空頗為壯觀,隨著帶霧的晨風打轉,時高時低,落在地上時而又飛起。
     “哇~”賣報僮睜大著烏溜溜的眼睛,一個勁的點頭。
     “你叫什麼?你有同伴吧!叫他們過來,以後你們的報紙我都包了。你們隻管去這裏領錢,然後每天都像今天我教你的那樣,在重慶城中發報紙。”
     賣報僮接過白襯衫手中的鍍金卡片,雖然他可能不認識那上麵渡著的就是金子。卡片上寫著的就是領錢的地址,賣報僮小心翼翼的藏在背心內衣袋裏,眼睛明亮亮的盯著白襯衫,就像看到活下去的希望,“我叫小豆!我就把他們統統叫來!菩薩哥哥等我!”
     “好我就在這等你。”被人稱為菩薩哥哥,還真是頭回。
     白襯衫笑著,這才回頭去看折回來半天的藍東隅。
     他伸出手,“認識一下?”
     藍東隅猶豫幾秒,伸出手,握住。
     “你好,敝姓商。”
     藍東隅禮貌性的笑笑,抽了抽手。
     “商先生?”藍東隅笑中含怒。
     “嗯?哦,嗬嗬。”商姓男子帶著戀戀不舍的神情鬆開握住藍東隅的手。
     “我握住你的手就有一種不想鬆開的感覺。”他頭微微一偏,接著道,“你的身份很特殊。”
     藍東隅輕微的眉一挑,“何以見得?”
     “你手上特殊位置的繭,隻有長期用槍才會磨出。”
     “彼此。”藍東隅嘴角一勾,“我手上有的東西,你也有。”
     對方點頭,“但是,並不妨礙我們認識是不是?我叫商……商冬雨。”
     藍東隅沒有掩飾眼中的驚訝,同名?
     “冬雨,冬天的雨。”
     原來是冬天的“冬”,下雨的“雨”。
     “我……藍墨秋。”藍東隅想,就告訴他我的字吧,反正日後也不會有機會相見了。
     “可是取至‘水墨春秋’一畫?”
     “商先生也知道這幅畫?”
     “何止知道。”商冬雨爽朗地笑,眨著眨眼睛,“我還看過呢!藍慈念大師的遺作。”
     “是麼?”藍東隅此時有些反常的激動,“你看過?在哪?”
     “我家。”商冬雨回答得很幹脆,“我收藏了。怎麼?”
     “我——”
     ——“在這裏!”賣報僮小豆高叫一聲,“菩薩哥哥!”
     小豆身後的一幹賣報僮都跟著喊:“菩薩哥哥!”
     商冬雨被嚇一跳,擺擺手,“你們這小家夥要折煞我呀,這菩薩的名頭我可擔不起呦~”
     商冬雨笑著指指小豆的頭,“以後你們就聽小豆的話啊~一塊做事,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這一句‘我不會虧待你們’讓孩子們聽著歡呼雀躍,卻讓藍東隅聽著奇怪,那口氣一般人也就那麼一說,可是經商冬雨的嘴說出來,就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就像——黑社會頭子?藍東隅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去吧!”商冬雨話音一落,孩子們跳著蹦著朝空中灑一張張的報紙。
     油墨香絲絲蔓延開來。
     孩子們一邊嚷嚷著報紙上的新聞一邊灑著報紙跑遠。
     “你……”藍東隅本來還有猶豫,但是看到商冬雨明亮的眼直直的盯著自己,有些氣惱,想想也覺得幹係不大,就一針見血,“商先生是哪方的人?”
     “哪方的?”商冬雨一手撐著牆,一手隨意的插在自己腰上,“嗬嗬!藍先生好像誤會我了。我隻是覺得國難當頭每個中國人都要團結起來愛國救國。我叫那些孩子發報紙,也是出於這種心態,宣傳抗日。每個人都可以為抗戰貢獻力量的。”
     “所以,商先生的意思是——你隻是個愛國人士?”
     “唔。。。”商冬雨摸了摸自己下巴,狡譎的笑笑,“準確的說,是個有一點錢的愛國人士。”
     藍東隅笑了,名片都用黃金渡邊,還說自己隻是有一點錢?是謙虛還是驕傲啊!
     “有沒有人說過你笑起來很好看?”
     藍東隅笑意更深,“那麼,我有沒有榮幸去你這位有一點錢的愛國人士的貴邸喝一杯茶呢?”
     那最後一個“呢”字拖得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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