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考試考砸了，不怪我，怪誰，應該不怪我。
    老師談話，家長安慰，朋友好言相勸，過濾網一樣，全都漏了過去，隻剩下一句話，‘是不是那件事？’老師問的我，我在問自己，是不是，是不是呢？不是，老師，早已經過去了，我在心裏回答。
    高一前一段時間，心情鬱悶，因為被人騙了。當你傾其所有，最後什麼都沒有，大概就像被掏空了吧。很不爭氣，我哭了，在一個下午，哭到再也吱不出聲，幸好是體育課，其他人都在玩，很少注意到。下課鈴響了，我走向水管，洗臉，水有點涼，清醒一下，過去了。回到教室，又看到了擺在桌子上的一排書，真想崩潰，無聊的字符一個個蹦出來了，跳動著，譜寫著我怎麼也唱不好的樂曲，因為先天條件不好。站定一會兒，還是走向了座位，終究，我還是被束縛在那裏。
    一杯茉莉清茶，瓶外冒著汗，在桌子上留下一圈水印。“阿姨（我的外號），一個女生給你的，還有一個小紙條。”同桌是個小甜妮子，嘴邊總是有一個小酒窩，那個小紙條顯得蒼白無力，那麼小，不過，對我而言，是最好的治療藥。
    “你還是笑起來比較好看。”紙條上寫著這麼一句話，是誰呢，不是她（我的死黨），字跡不是，還有誰注意了？
    “cc（小甜妮子），誰給的？”
    “好像是十九班的一個女生。”
    “哦。”上課鈴響了，這一節曆史課什麼都沒聽，全都在想這件事。十九班，我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到底是誰呢？下課，我讓cc帶我去看那個女生，的確不認識。我買了一包3+2作為回報，送給她，附帶謝謝。
    她是讓我感動的第一個陌生人。
    （二）
    90後是寂寞的一代，起碼我是這樣的，當空閑下來的時候，對著電腦屏幕發呆，眼皮在罷工，但是還呆坐在那裏，期待著某個人的頭像亮起來，陪我聊聊天。
    “你好。”
    “好。”我的回答總是這樣，禮節性的，他是前不久加我的，沒聊過幾次。
    “最近是不是不開心？”
    “沒有啊。”
    “那為什麼你說，‘被騙的感覺原來是這樣（我的個性簽名）’”
    “恩，被騙了，除了傻，還有什麼？”
    “真。”
    “真？還有真嗎？存在真的人不是讓人騙嗎？”
    “你太偏激了。”
    “沒有。”
    “……”
    我真的太偏激了嗎，隻是因為一個人騙了我而已嗎？後來，他給我發來一張圖片，上麵一個小女孩，抱著一個小狗，開心地笑，那麼的自然，讓人不忍心不愛上她。還有一句話，‘希望這是你的微笑’。
    我的微笑，以後還能，肆無忌憚嗎？
    （三）
    有人說，高中談戀愛是因為空虛，我想，我是不是該談一次？但是，我沒那個膽量，直到這次，考試考砸了，亮紅燈了。我在尋找目標，誰肯陪我趟渾水。不是沒有，是不敢。懦弱，有時可以防止人犯錯。
    同學告訴我說，她在網上找了一個老公，我想，我也可以試試。熟人不能招惹，感覺不錯的就是他，那個希望我笑的男生。
    “能當我男朋友嗎？”
    “你這樣很容易受騙。”
    “你會騙我嗎？”
    “會。”
    “我長得不漂亮，沒錢，沒權，身材不好。”我以為他會直接答應，畢竟，虛擬的東西，每個人都可以玩，但是，他坦白的告訴我會騙我。
    “隻有我一個，能答應嗎？”
    “你答應了，恩，我保證。”
    我不知道他現在什麼表情，笑，無奈，得意……我們談了很多，唯獨沒有交換私人信息。
    過了一會兒，他給我發來了很多圖片，每張都是我。哭的，在那天，跟同學打鬧的，笑得燦爛的，在街上吃飯的……每看一張，心跳加速一倍，難道是我班的男生？
    “我知道你很想知道我是誰，在適當的時候會讓你知道。下了，8”
    他在我心裏畫了一個很大的問號，看著他灰白的頭像，萌發了一種失落的情緒。
    （四）
    從那時起，我開始留意身邊的人。躲在暗處，原來這麼好。當同學問我，“阿姨，你怎麼注意形象了？”這時我才發現，那個叫離開的夢的，，已經改變我了。我不再那麼大呼小叫，露出門牙曬太陽，我還買了飯在教室裏吃……偶爾的失神，微微一笑當做回答，標準的淑女，這麼做作，還是我嗎？
    上微機課，有一封郵件給我。上麵全是我虛假的笑容，照這樣發展，也許我會變成淑女，但是我自己都會惡心。
    “是不是我的出現讓你變了，做回自己。如果想知道我是誰，星期三下午六點到操場等我。”
    我不知如何形容，他怎麼知道我的改變，我該慶幸嗎，有一個這麼了解我的男生？
    兩天，過的又慢又長，做回自己談何容易。
    操場上隻有零星的幾個人，其他人都吃飯去了，我沒看到可疑的人。
    “葉子（我的網名）”
    我看到他了，竟然是他，班裏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笑起來好憨憨的。我開始注意他，是在一次買飯的時候。人很多，很擠。他在前麵，我沒跟他講過話，但是他卻把他的位置讓給我，笑笑走了。
    意外，驚訝，這樣一個男孩也不錯。
    “還算數嗎？”
    我看到他一臉的茫然，補充說，“男朋友，還要繼續嗎？”
    突然間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氣氛。他趕忙說對不起，去接個電話。天知道這個電話來的多麼是時候，等待原來是那麼一件痛苦的事情。他回來了，有點無奈。剛才，他走的很急，很遠，去的時候也很長，在這段時間，我在想，是不是我要求的太多，他反悔了，或者剛才是他的女朋友找他。
    “蘇晴，你確定不後悔？”
    “當然不。”
    我們成了班裏公開的一對，不是金童玉女，卻也有應有的快樂。學習好的，老實人，兩個人在一起，應該會幸福的。
    （五）
    班主任是一種奇特的生物，他們更應該去當狗仔隊，發覺小道消息。終於有一天，他說了，“夏斌犯了點小錯誤，大家也都知道，也許十年之後真能在一起，也說不定啊，好了，不說了，接下來開始我們的新課……”哄堂大笑，我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好像被人抽了十幾巴掌，難熬的一節課終於過去了。
    下午吃飯的時候，他拉著我去了附近的肯德基，第一次來這裏，我們都沒有話，默默地吃完了，靜的讓我難過。第一次，他拉著我，那麼長時間，給我一種感覺，改變是結束的開始。我們兩個沒有回學校，也沒有請假，來到了他空蕩蕩的家，我第一次來。很奇怪，為什麼隻有一個外殼，連家具都沒有，搶劫也沒有這麼徹底吧。
    “蘇晴，我要走了，明天的火車票。”
    “恩，什麼時候回來。”
    “可能不回來了吧。”
    我感覺周圍全空了，四周一片黑暗，腳底下的土地僅僅夠我站得，隻有一點光源，卻越來越微弱，在那頭是他，他確越來越遠。
    “你要分手嗎？”
    他點了點頭。
    “為什麼，為什麼，開始了為什麼要結束，從一開始你就決定離開了嗎？你從來不會抱我，不會像其他情侶那樣親密，星期天也不會找我去玩，每天課間，我都希望你過來找我說話，我希望你能主動，但是每一次希望全都落空，我忍著，即使老師那麼說了，我也沒有動搖，為什麼先離開的卻是你！”我瘋了，我被這些猜疑逼瘋了，我哭著，鬧著，喊著，把心裏所有的不滿說出來，我打他，把心裏所有的怒火發泄出來，我希望這個世界跟我一起滅亡。
    我期盼的擁抱不是這樣的，為什麼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蘇晴，夢會離開的，也許我一開始就不該答應。”
    “別走，別走。”
    我知道他要鬆手，但我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挽留一個我知道他會走的人。
    他還是扔下了我，第二天，他的座位空了。
    （六）
    沒有想象中那麼痛苦，也許那天已經發泄完了。偶爾餓的時候還會想起來他給我買飯，同學們的反應不正常，我以為會有嘲笑，也許是我不想看見。我真的變成淑女了，但更愛笑了。
    他還是經常給我發郵件，是他新的學校，新的生活，但是從來沒有字。我懶得回，圖片很漂亮，隻是沒有生機。
    突然想起來，我對他，好像從來都沒有了解。
    學校裏要捐錢，因為一位同學得了腦癌，現在在醫院裏，要動手術，不容易成功。是19班的一個人，因為那瓶茶，我對19班充滿感激，我把平時攢的錢全都捐給他了，不是想受表揚，隻是因為那瓶茶。
    炎熱的夏季已經過去了，轉涼了。期末考試來臨了，依舊是大紅燈籠高高掛。過年又過不好了，這對於我，似乎不痛不癢了。
    老師找我談話了，很奇怪。他不是放棄我了嗎，難道是因為我影響其他人了嗎？
    我靜靜的坐在那裏，等待著老師的教育。突然覺得，他老了好多，是因為我這樣讓人頭疼的學生吧。
    “話我也不想多說，看看這封信吧，我壓在這裏很久了。”
    他給我了一封信，署名是夏斌。猶豫了很久，還是打開了。
    蘇晴：
    好久不見了，我拜托老師把這封信給你的。臨走之前，我花了一晚上的時間給老師說了所有，我拜托他好好照顧你，希望他真的做到了。
    離開的夢不是我，跟你交往的卻是我。
    他是一個善良的天使，但是他要到天堂了，上帝要收回他的權限，不讓他再在人間逗留，因為天堂才是好人的歸屬。
    那天，他看到你哭了。他不忍心看到任何人哭，即使是個陌生人。他喜歡收集人的笑臉，而他收集的那些，最多的，就是你的。他說，你的笑容有一種感染力，能夠讓不開心的人接受陽光。他就開始注意你了，同樣的，那次哭泣，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不知道是什麼讓一個陽光女孩哭得那麼傷心。他開始走進你的世界。我想，他最適合當心靈的導師，因為他會讓每個身處逆境的人重新散發活力。但是他在你身上遇到了挫折，他知道你是真的受傷了，他盡可能的滿足你所有的需求，包括當你的男朋友。他很會觀察人，就像是他知道你變了一樣，他想讓你回去。
    但是，上帝總是不公平的。就在星期二那天，他收到了醫院的通知。他得了腦癌，他想得最多的卻是，你怎麼辦？他找到了我，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來到了這個城市，一起上學，在我的身上，有他的影子。
    我答應他，照顧你。那天，那個電話，就是他打的。他想知道你的反應是什麼，當他知道你的請求之後，他讓我答應你。我確實很為難，弄不好，會耽誤你的學習。
    蘇晴，其實你心裏認為學習比一切都重要。就像那天你抱怨我，為什麼不找你。你不像其他談戀愛的女孩子，會一直跟他膩在一起，你的潛意識裏還是認為這樣是不對的。其實他是希望我能幫助你走出那個陰影。也許，我們都用錯了方法。你可以自愈，你是堅強的梅花。
    我爸爸要到外地了，他已經走了，我是拖了幾天才走的，我在想，怎麼跟你說。那天，我看到你歇斯底裏的哭泣，我也動搖了，我該不該那時候就告訴你所有的一切，但是我知道，還不到時機。
    班主任已經知道所有的一切，他也原諒我們了。他承諾，會注意你的，我跟他經常聯係。他告訴我，你更愛笑了，隻是不如以前燦爛而已。學習成績也還穩定，沒有大幅後退。我還知道，班裏捐款最多的是你。我在想，這是上天巧妙的安排吧。
    他是19班的齊飛，那個送你茉莉茶的人。星期二之後，他堅持了很久，沒有將他的病情上報。他的爸爸媽媽尊重他的選擇，這在外人看來很奇怪，這本是親生父母吧，但是，了解齊飛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個好人。好人往往是固執的。
    他現在在人民醫院，如果可以的話，去看看他。
    如果我以後會去看你，你會怎麼待我？
    他的愛，你懂了嗎？
    夏斌留
    淚水肆意的滑過了臉，原來我一直被濃濃的愛所包圍。
    （七）
    這是我們四個人的秘密，一直隱藏在心中秘密的花園裏。
    我來到了人民醫院，看到在走廊上，一個嬌小的人，坐在輪椅上，享受著冬日的陽光。我蹲下來，笑著對他說，“被我發現了。”
    “女俠，饒命啊，我甘願受罰。”
    “好吧，本女俠決定，讓你當我一輩子的朋友。”撲哧一聲，我們兩個都笑了起來。
    笑聲還是沒能留住他，天使，要去天堂的。就在一個夏日炎熱的中午，他離開了。我笑著哭了，他說過，我笑起來是最漂亮的。
    我跟夏斌，並肩站在他的墓前，我把我笑的最燦爛的照片，燒了，希望他能夠看到。
    “蘇晴，以後我不會出現在你麵前了。”
    “我也是。”
    有些時候，我們需要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