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十二月雖然沒有下雪，但已經寒風凜冽，天灰得像是世界末日。我跟其他以擦鞋為生的人一起坐在街邊角落，靜靜地等待著生意上門。天氣實在太冷了，街上行人寥寥，更不會有人冒著嚴寒停下來擦鞋。我抱著膝，想著蘇小陽的一顰一笑，心裏滿是甜蜜，現在多了一張嘴，我要很努力賺錢才行，光靠擦鞋是不夠的，得再去找幾家酒店做洗碗工了。
    挨到中午，肚子餓得實在受不了，便買了兩隻包子，吃了一隻，想了想，把另一隻放進上衣口袋。我打算幫幾個客人擦鞋後就收工回去，路過菜市場時順便去買點好菜慶祝蘇小陽得到新生。然而等到華燈初上，依然沒有一個客人，今天又沒生意了。
    買了菜回到房間，卻見蘇小陽同誌又把衣褲脫了，扔得一地都是，隻穿著一條小短褲和我的棉拖鞋，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接過我的工具袋子，又關上門擋住身後的嚴寒。
    “冷不冷？”蘇小陽捧著我冰冷的手，小心翼翼地嗬著暖氣。他的眼睛亮晶晶地，表露出來的那種小心，就像嗬護小動物似的。
    從來沒有人那樣的嗬護過我，從來沒有人問過我冷不冷，我心裏一陣感動，搖搖頭說：“不冷！”
    看到他穿得如此清涼，我既無奈又好笑：“怎麼又把衣服脫了？”
    “穿著不舒服，還是這樣好！我一直在被子裏，又不覺得冷，幹嘛要穿那麼多？”蘇小陽笑嘻嘻地說，我擔心他會著涼，但是看到他臉上紅撲撲像蘋果似地，終於放下心來。唉，本來想打造一個優雅王子的，誰知道卻是一正宗火娃。（火娃：廣元市元壩區青牛鄉有個青年，不穿衣褲不穿鞋，甚至連一塊遮~羞布都不要，無論春夏秋冬，他都要赤~身裸~體，否則就難以忍受，人們都叫他火娃，醫生認為，火娃這種異常行為，極有可能是因某種精神障礙性疾病引起的。因為長期不穿衣服，身體對冷熱已經有了適應能力，反而把衣服當成了羈絆。）
    “今天做了什麼？”我一邊脫下舊外套一邊問他。
    “沒做什麼，就是躺在被子裏看看書。”
    我吃了一驚：“看書？你識字？”在我的想像裏，SD娃娃是不用學習的，自然也不識字。可是蘇小陽竟然說他在看書，這怎麼能不讓我驚訝萬分？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看到就自然而然地認得了。這不，我已經把你的書都看完了喔！”蘇小陽很認真地說，手指向床下兩個大箱子的書。
    有人會問，我連小學都沒畢業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書？小時候媽媽總說女兒是賠錢貨，讀書也是白讀，我剛讀完二年級，就讓我綴了學，但我在砍柴放牛之餘總會偷偷趴在教室窗口邊聽課，為此沒少挨媽媽的打。到十三歲的時候，媽爸就商量著把我嫁給同村的王老二以便換他的傻子妹妹給我哥哥做老婆，王老二是個三十多歲的瘸子，每當我放牛回家經過他家門口時就衝著我露出惡心的笑，還猥瑣地把下~體露給我看。當偷聽到那個消息後，在把我送入虎口的前一夜，我背著裝了幾件舊衣服的袋子連夜趴火車輾轉來到了省城，麵對著城市的燈紅酒綠不知道路在何方，但我不想再回去了。我當過乞丐，做過扒手，曾經因討不到飯吃餓了一天一夜，也因偷東西被人抓住打得頭破血流。後來一個好心的佰佰收留了我，他教我擦鞋的技術，又給我買了擦鞋的工具，教我如何自食其力，如何在這個冷漠的城市生活下去。我一度為生活的意義迷茫過，但是那位老佰佰告訴我，生活的意義就在書裏，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在書裏尋找到。在很久以前，生活的意義，我已經找到了，但那麼多年來我愛看書的習慣還是沒有改變過，有時候，為了一本心愛的書，我可以把午餐省下來。
    蘇小陽說完，目光灼灼地望著我，就像所有做了好事期待大人誇獎的小孩子一樣。我如他願地誇了他幾句，他得意極了。
    我從口袋掏出包子：“給你的，等會熱了你先吃著，我做幾個好菜給你。”
    蘇小陽接過包子，看了看，又指了指桌上開了一個口子的方便麵說：“這東西很好吃，又香又脆的。”
    我想起還沒有教他怎麼使用廚具，他是怎麼煮麵的？一問之下，原來他拆了包裝後，根本就想沒過要煮，直接當成餅幹放到嘴裏啃了，難怪他一直說麵又香又脆。
    蘇小陽遞過方便麵袋子，裏麵竟然還有半包麵，他說：“我吃了一半，一半留給你。”
    他竟然一直惦記著我。我一時間說不出話，隻能緊緊將蘇小陽抱住。
    蘇小陽被我突如其來的擁抱嚇到了，手足無措了一會，也反手抱住我：“蘇小路的身體很溫暖很舒服，很喜歡這樣。”
    我閉上眼睛說：“這叫擁抱，隻有親密的人才會這個樣子。”
    “蘇小陽想每天都這樣擁抱著蘇小路。有一種很奇怪很舒服的感覺，不想再放開了。”蘇小陽在我耳朵邊夢囈一樣呢喃，熱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耳邊，我沒來由的一陣腳軟。
    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或許吧！你在乎的那個人也在乎你，你想要對他好的那個人也對你好。你整個世界都是為他，他整個世界都是為你。
    最後我好說歹說，又拿不做好吃的來威脅，蘇小陽才不情不願地穿上了睡衣，並且答應我以後出門時一定會穿好衣服。唉，對著那麼香~豔的畫麵，想讓我鼻血流光啊！我又賣血又割脈的，血可不多了啊！
    晚餐很豐富，我使出渾身解數，做了西紅柿炒雞蛋、酸甜排骨，紅燒魚，還有一個香噴噴熱呼呼的雞湯，期間蘇小陽一直圍著我轉，遞個碟子拿點酒之類的，不時問些奇怪又幼稚的問題。
    把菜端到桌上後，我關了燈，點上1根紅蠟燭，浪漫而溫馨，這是從電影和電視劇裏學來的，叫什麼“燭光晚餐”，有錢人才能享受得到。
    為兩人倒上小買部買的一瓶六塊錢的紅葡萄酒，我朝蘇小陽舉杯：“蘇小陽，為你的新生，幹杯！”
    蘇小陽的眼睛在燭光下閃著光，夢幻一樣的俊美容顏隨著燭光的搖曳而搖曳，他朝我綻開一個甜美的微笑：“幹杯！”
    我對蘇小陽說：“蘇小陽，知道嗎？以前我每次吃飯時看著你，總會想，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夠跟我一起吃飯，吃我做的菜，那該有多好。”
    蘇小陽挾了一筷子雞蛋放進我嘴裏：“現在我已經在你身邊跟你一起吃飯，吃你做的菜了啊！”
    我點了點頭，鼻子開始發酸，我終於，不再是一個人了啊！吸了吸鼻子，把傷感丟到一旁，專心地幫蘇小陽挑著魚刺。
    為了不讓蘇小陽白天等我的時候太悶，我手把手教會了他上網，這樣他就可以看看電影，玩玩遊戲了。蘇小陽聰明得讓人驚訝，我才說了一遍他已經學會。這不，已經能控著鼠標像模像樣地在玩CS了。
    睡覺的時候，我們擠在一個被窩裏，我不好意思再對活蹦亂跳的蘇小陽上下其手，更別提親吻他，隻能相對微笑。
    “蘇小陽，喜歡你的第一天嗎？”
    “喜歡！有蘇小路的第一天，真好！”蘇小陽在被窩裏微笑。
    我說：“蘇小陽，晚安！”
    蘇小陽說：“蘇小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