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姻緣牽 第三五章 雀避絕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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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不恨你。我很羨慕你,但也很同情你。”
“其實,我知道師兄他也過得很苦,身不由己。”
“知道嗎,這裏是普台東麵的雀避崖頂,雀避崖下就是遲水河。”
“這條遲水河源頭是我汜國西北麵的清源雪山,流過亢國,繞著裏國和宣國國界,最終流入孑洋灣……”
耳邊,是寧芙羨絮絮的聲音,不知是要說給倪初夏聽,還是隻為自言自語。
“羨兒,他來了。”女子不知何時靠了過來。
寧芙羨一滯,隨即看了倪初夏一眼:“師兄果真在乎你得緊,才片刻功夫就趕來了。”
倪初夏隻覺心堵,疼痛剛剛舒緩下來的小腹再次絞痛起來。
“師傅!”
聽見遠處傳來狄落緋的聲音,倪初夏心跳加速,帶著緊張和激動。
“師傅從南佟而來不到府上做客,卻是隻為一小小女子嗎?”聲音漸近,也越發的清冷了。
“既然你已心知我的意圖,你我師徒二人也好打開天窗說亮話。”
女子話音剛落,麵前十米開外,卻已落下狄落緋的翩然的身影。“我隻想知道師傅如何才肯放過她。”
“好說,隻要你將這枚絕塵丹服下,我定會放過這賤|人。”說著,女子手腕一翻,一粒圓潤剔透的珠子便出現在其掌中。
絕塵丹,斬愛忘義,斷絕一切塵世情感。
“絕塵丹?這應是最後一粒了吧,想不到師傅竟會為落緋動用曉月宮的鎮宮之寶。”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倪初夏,狄落緋眉頭一擰,隨即又舒展開來,“倘若我不答應,師傅又欲如何?”
“你不答應?哈哈哈……”女子仰頭高笑,“除非,你不想救那賤|人。”
狄落緋麵色一寒:“師傅應知,三年前就已不是落緋的對手,我若想要救人,師傅定是無法阻擋。”
“我自是無法阻擋,可我要提醒你,那賤|人可是身中同為曉月宮鎮宮之寶的銷|魂引,你可真有把握能在三日內配出解藥?”女子笑容燦爛無比,卻寒如冰霜。
銷|魂引,藥引千奇,倘若無法得知是何種藥引,就無法配得相應解藥,而三日無解,中引之人則會全身化為血水魂飛魄散。
狄落緋盯著女子,神色愈發深沉寒寂。
“怎麼?你不信?”女子嗤笑一聲,從腰間掏出一通體碧綠的小巧短笛,湊到嘴邊嗚嗚地吹了起來。
倪初夏一聽到笛聲,便感覺到,僵硬的身軀不受控製的站了起來,詭異的,跳起了舞蹈,旋轉跳躍,像是用盡全身力氣一般,做出最大弧度,越跳越快。喉嚨,有什麼湧上來,直衝口腔,最終順著嘴唇流了出來。
“夠了!夠了!”
隨著狄落緋緊張狂亂的吼聲,笛音停了下來,而倪初夏也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墜落而下,卻是跌進狄落緋的懷抱。
將倪初夏擁緊幾分,盯著女子的眼中,是比冰霜更冷的寒意:“想不到,為了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師傅竟真會動用銷魂引!”
“原不想如此,怪隻怪她不知廉恥的懷了你的孩子!”
“……解藥。”
“如此,你是答應服用絕塵丹了?”
“我說,解藥!”
話音剛落,遠處的女子便呆在原地,掩麵的輕紗應著枯葉無聲的飄落而下,露出一張美豔依舊卻難掩怨毒的臉,右側臉頰同時滑過一抹血痕。
好快,比之三年前更快了。
“解藥。”狄落緋再次寒聲重複。
望著那充滿殺意的寒眸,女子心中一顫,咬牙沉聲道:“怎麼?想動手嗎?即便你將我與羨兒二人滅殺與此,也休想尋得解藥。方才青玉笛已將她體內的銷魂引提前引動,不出一時三刻就會令她魂消身無,你可要想清楚了。”
“……絕塵丹……拿來。”
女子冷笑一聲,將手中瑩潤的圓珠拋了過去。狄落緋伸手,接住。“望師傅記得自己說過的話,我服下此丹,就交出解藥。”
“這是自然。”心知不能真把他逼急了,否則一旦真的爆發了,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事來。
再看一眼懷中奄奄一息的倪初夏,抬手,正要將絕塵丹服下,立在一旁一直未開口的寧芙羨終於忍不住:“師兄……你……你果真如此在乎她,為她甘願服下絕塵丹,甚至竟不顧你長久以來的堅持?原本你是沒有弱點的,為何偏偏要遇上她?”
直直的盯著手中的圓珠,月光下,瑩潤的圓珠更是散發出淡淡的光暈,宛若夜明珠一般。可就是這粒圓珠,就會讓自己這十數年來所堅持的一切全都瓦解,耳邊似乎又響起當初離開南佟時,父親殘留在耳邊的話語。“落緋,我的兒子,你終歸是會回來的,這一切,是你不可抗拒的命運!你會回來的!”
“望你們,不會後悔今日所做的一切。”說完,仰頭,咽下。
見狄落緋服下絕塵丹,女子這才滿意的從懷中取出一管圓筒,一拉,一簇銀白的焰火騰空而上。不多時,遠處便傳來篤篤的馬蹄聲。待得近了,一人翻身下馬,三兩步走到女子身後垂手而立。
“是你……”狄落緋眼中寒光一閃而過。
來人,竟是簡兒。簡兒立在女子身後沉默不語。
“簡兒,將解藥交給你家主子吧。”女子笑容輕蔑。
你家主子?你才是她的主子吧。狄落緋接過解藥,是一青花瓷瓶,拔開瓶塞聞了聞,確定是解藥不假,這才托著倪初夏小心喂下。
帶著清涼的苦澀液體順流而下,也漸漸喚回了倪初夏的意識。緩緩睜開眼,朦朧中是狄落緋那關切疼惜的眼。一定讓他擔心壞了吧。倪初夏想開口叫他不要擔心,抖動著嘴唇,卻無法發音。
狄落緋抬手扯過雪白的袖口輕拭著倪初夏嘴邊快要幹涸的血漬。“初夏……”聲音,仍是那如水般的輕柔,“初夏,原諒我再不能為你綰發描眉……”指腹輕撫過細嫩的臉頰,纖細的彎眉,小巧的秀鼻,瑩潤的嘴唇。最後撫上順滑的青絲,白日的粉色含桃花仍在發間,隻是此刻卻已殘破不堪,唯獨簇擁在其間的那支木簪仍完好如初。“初夏,不用擔心,我不會忘記你的……”
是的,不用擔心,就算服下絕塵丹,我也不會忘記你的,絕對不會!解開衣襟露出左麵的胸膛,從倪初夏頭上取下木簪,沒有猶豫,一筆一劃,深刻。
血,月光下,帶著淒豔與絕烈,濃鬱如墨。倪初夏腹中絞痛不已,卻比不上心中無以複加的劇痛。顫抖著全身的力氣想要阻止,卻隻能無聲的留著止不住的淚,眼睜睜的看著血越流越多,無法阻止。
“初夏,我不會忘記你的,不會忘記,絕對不會忘記,絕不……”
遠處的寧芙羨早已泣不成聲,就連女子見到此番情形,心中也滑過一絲撼動,當然僅僅是一絲。現在說是不會忘記,可一覺醒來,你仍會將她忘得一幹二淨,找不著一絲痕跡。這就是絕塵丹,愛得越深,忘得也越幹淨。
最後一筆終於劃下,狄落緋的胸前已是一片模糊的血紅,那仍不斷流血的淋淋“夏”字,張牙舞爪,深深刺痛著倪初夏的眼。
“初夏,此生,有你無求,我愛……”最後一個字,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狄落緋便擁著倪初夏昏倒在地。
寧芙羨一聲驚呼,忙奔過來扶著狄落緋為其包紮止血。而倪初夏隻能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動不動的看著這一切,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牙將那染血的木簪,握緊,再握緊!
女子走近倪初夏,將其提起,向雀避崖斷壁走去。
“師傅,你這是要作何?你不是已經答應師兄他……”
“放心,為師不會殺她,隻是讓她自生自滅。羨兒,雖然有些倉促,但三日後就是你同你師兄的婚禮,你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早些帶你師兄回流雲邸。”女子提著倪初夏,頭也不回的繼續走著,不慌不忙。
在崖邊站定,崖間呼嘯的山風猛烈之極。看了一眼雙目無神的倪初夏,女子嗤笑一聲,正欲動作,突地從旁竄出一道黑影,一口咬在女子提著倪初夏的手臂上。卻是不知何時守在林中的赤墨。
女子惱怒至極,一日內,竟接連兩次被同一隻孽畜咬傷。先前沒一掌拍死它,果真是個禍患!手上一鬆,倪初夏便墜下崖頂。女子揚手正欲一掌拍死赤墨,赤墨卻已學聰明了,嘴上一用力,硬是將女子手臂上的一塊血肉咬了下來。在女子驚叫中,四肢一蹬,便隨著倪初夏落下的方向一躍而下。
“師傅!”聽得女子的驚呼,寧芙羨同簡兒架著狄落緋趕了過來。
盯著漆黑一片深不見底的斷壁下,女子扭曲的麵容陰狠之極。真是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狗!一個賤|人,一隻孽畜!雀避崖如此高,就算摔不死你們,也會被遲水淹死!
“走!回去!”
天色朦朦發亮,狄落緋是被一陣嘈雜聲吵醒的,門外似有人在爭執些什麼。正要坐起身來,心口就一陣火辣的刺痛。揉揉疼痛欲裂的頭,實在記不起自己是什麼時候受傷的。
“於勒於久可在外麵?”
聽得房內狄落緋出聲,於勒於久忙繞過攔在門前的簡兒推門而入。
“爺,不好了,快去看看吧,破曉宮主帶人要燒了憐雲閣!”(破曉宮主,曉月宮之主,原名歐陽破曉,其實就是狄落緋和寧芙羨的師傅。)
於勒於久扶著狄落緋趕到憐雲閣時,憐雲閣已經亂得一團糟了。歐陽破曉身後站著一排一身素白人手一隻火把的正是曉月宮的人;而緊跟在離憂離愁身後的卻是流雲邸的家丁仆役。雙方儼然正在激烈對峙中。
“你們,吵什麼!”
狄落緋一聲冷喝,雙方頓時安靜下來。
“爺,他們……”一見狄落緋,離憂便怒指著曉月宮的人馬。
“不過一小小憐雲閣,燒就燒了吧!”
狄落緋清冷的話音剛落,離憂離愁於勒於久就已震驚地滿臉呆滯愣在原地。歐陽破曉牽起嘴角哼笑一聲,便對下屬使了個顏色。幾人正要上前點火,卻被狄落緋攔了下來。
“這是我流雲邸,還輪不到你們動手。”
說罷,便從一人手中取過火把,隨手一拋,火把便順著三樓窗戶落入房中。待見得房中泛起點點火光,狄落緋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寒意緩緩從腳底滲透進離憂離愁於勒於久四人全身,久久不能動彈。
遠處,一道人影靜靜地看著,不覺間,臉頰一片冰涼。師兄,你忘了她,我本該開心的,可為什麼,我的心好痛,好痛好痛……
憐雲閣漫天的火光,足足燒了一個白天一個黑夜,照亮了大半個流雲邸,卻吸引了整個普台城的目光,誘發了無數匪夷猜測。
前塵後世,輪回轉生,卻奈何始終逃不開命運的牽引與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