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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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院子裏,他們那撥小孩,梁政是其中年紀最大的,人緣最好,籃球打得最好,打架也是最好的,總是被一堆男孩兒簇擁著,像個小霸王似的,而一群小女孩們也看明星似的圍在外圍,驚歎他的籃球技術,也驚歎他的打架技術。所以不止易德一人叫梁政“大哥”,可是,他們都說,再沒有人像易德那樣怕他,弄得別人反而不知道梁政那麼愛整她是原因還是結果了。也怪不了每次易德都試著躲開,有時即使梁政沒有興致,旁邊的男生女生也會想盡辦法捉弄她。
10多年前,梁氏已算是C地的大企業,即使梁政不長得那麼高大英武,那麼會打籃球那麼會打架,他也照樣會成為眾人焦點,眾星捧月的對象。易德那時小,還不太懂竟有父母為了在梁氏得了好職位,讓自己孩子處處討好梁小公子。她隻是很羨慕居然有人的玩具可以堆滿一間屋子,總是最新的電子遊戲,一堵牆的漫畫和故事書。梁政的父親梁義禮彼時還在炮兵部隊,不過一個小小不起眼的連級參謀,回家次數寥寥,卻每次都是梁政的噩夢。
母親作為老師,常常忙得不亦樂乎,也就更讓梁政疏於管教。外公外婆因為隔得近常常過來照看,卻因為太過溺愛這個長孫,不會責罰,隻一味寵愛。祖父就更是因為要操持一家巨型企業,雖然疼愛這個嫡孫,卻很少親自露麵,隻時時派人送來最時興的玩具,附帶數目可觀的零用錢---對於其他家庭來說因為數目過大而不宜稱為零用錢的錢,在梁政眼裏,卻比不過更新奇的外國硬幣和郵票。
梁義禮每次看到梁政一副小皇帝的樣子就煩心,休假回家會常常手癢教訓兒子,而不動手時,也會明智地囑咐他多向齊家兒子一起學學,看洋洋禮貌有加舉止舒爽,而不是像混世魔王到處亂逛久不歸家。在部隊裏待慣了的他,手腳極重,偶爾有喝醉酒的時候,更是忘記輕重,齊媽媽(梁母)每次看到兒子身上的傷痕就很內疚,可是勸過丈夫無數次仍然無用,依然每次痛心地跑急症室,看他鼻青臉腫,眼神卻更加不羈。
說起來,梁政和齊之洋算是表兄弟,梁母和齊母本就是一個學校畢業的師姐妹,在校時已十分要好,據說,後者的工作和丈夫都是由梁母牽的線搭成的橋,而齊父正是齊媽媽本家的堂弟,正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兩家從來都是互通有無,梁父在部隊梁母不在而又不放心將調皮的兒子交給老人時,就把梁政交待給齊家負責食宿管教。齊家也是如此,出差或者其他事外出時,也會托梁家照顧要上學的孩子。齊之洋小梁政三歲,雖然兩人性格天差地別,可是梁政一直把洋洋當成親弟弟。最新的遊戲永遠是要拿到齊家一起玩---當然,在齊之洋練完字畫以後。而洋洋喜歡的漫畫,梁政也會央爺爺再買一套轉送給他。而且並不止是一起長大的情誼,後來梁政對洋洋越加好,起源是因為一場事故。
梁義禮從軍十五年,從新兵蛋子開始,一路摸爬滾打升職到營職幹部,全是自己一手一腳拚來的,梁爺爺從來都不是很支持的,他終於還是不可避免的要退伍。雖然,梁氏企業怎麼都會有他的一席之地---不論他自己的意願。剛回家,妻子卻要和同事到外地出差,他抑鬱難訴,隻能和一幹戰友喝酒至夜,終於被搖搖晃晃拖回家,萎在沙發上打著不如意的酒咯,卻意外發現兒子竟然比他還晚回家,一時無名火更盛,順手操起倚在一邊的撐衣杆就開打起來。梁政一如從前的拚命咬牙忍住,可卻感覺今天有點不象往常,仿佛力道更重,仿佛發泄的並不止是對自己不爭氣的埋怨。他不禁大哭出聲,畢竟隻是10歲的小孩。裏屋的門卻開了,因為父母出差而在梁家寄宿的洋洋本來自己收拾好已早早睡下,卻被這極大的動靜驚醒。小小年紀的洋洋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陣勢,還不懂得原來這就是家暴。雖然屋裏沒開燈,但外麵隱隱憧憧的燈光映照下,他還是被那極亂的場麵嚇住。父母都隻是文弱知識分子,家中矛盾也常常隻用玩笑帶過,偶爾口角還小心地避開他這個小小孩,雖然梁政平時戰利品式的為他展示過身上的舊傷,可他是今天才開始相信,那真是哥哥的父親下的手。他睡意全無,小小的他就義無反顧地奔過去拉住梁義禮粗壯的胳膊。
真是驚險,梁政後來躺在醫院回憶道,那一下要是挨上,他的腿骨非得斷不可,又得兩月不能好好活動。而躺旁邊病床的洋洋就溫順地搭腔道,是啊,那你就兩月打不了籃球了,那太可惜了,幸好這次隻是些皮外傷,住院幾天就好了。倒不是在乎,梁政想,也並不是沒有過,肋骨斷過,手也折過,沒什麼大不了,雖然,他很喜歡打籃球。
那時,洋洋上前拉住梁義禮的胳膊,可他已經打紅了眼,酒意上來,反轉過去就用他的軍靴踢開洋洋,等弱弱的一聲“梁叔叔”傳入耳朵時已為時過晚,小小的洋洋撞上桌角,頓時血流如注,梁政被嚇得忘了哭,那個文弱的小舅舅家的瘦弱兒子居然也會流這麼多血,梁父才咯噔一下醒過來,啊,這並不是自家兒子,而是齊家的獨子。他酒醒了大半,立馬抱起已經昏厥的齊之洋就往外衝,梁政倒是鎮定,給出差在外的母親打了個電話,告知此事,還叫她好好安撫一同出差的齊家父母,但一定要盡快回來。掛了電話,他便一瘸一拐地往老地方---醫院趕。
最後,洋洋在醫院縫了三十多針,足足兩個星期才拆線,幸好並沒有腦震蕩和後遺症,隻是耳後留下了淡淡的粉紅疤痕。齊家父母也不好多說,倒是梁母十分過意不去,對洋洋這個遠方侄兒更加嗬護備至,連帶梁父也暗暗決定以後少喝些酒,免得不清醒又打錯了人。梁政卻落下了心病,並養了個奇怪的習慣,老愛搭洋洋的肩膀,然後貌似不經意地檢查那傷痕。年幼的心裏,雖然不如洋洋裝了那麼多詩詞歌賦和奇異故事,但卻有了義氣的模糊概念。他知道,這輩子,也許再不會有人像洋洋那樣為自己挺身而出,他很幸運,生為獨子的他有這樣的一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