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初場——開幕 第九場 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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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潮汐開場,潮汐結尾。
以生為行乎,死為尾結。
海水,蔚藍而澄淨吧?如今的大海,卻實在是沒書中所描述得那麼美好。偶爾漂浮之上的垃圾,被潮汐帶上沙灘,苟延後被毒辣的陽光曬得隻剩幹癟軀殼的海魚。灰敗的顏色。微藍淡灰,其實從來都不是美麗的顏色,反而肮髒得沉澱在心底,難以使人簡單的忘記。
下午2點,臨近冬季的天氣,突然陰暗得即將滴下沉重的水滴來。
此時此刻。我們諾麗大姐,正皺著好看的眉毛,瞪著這片大海。而且,在這涼秋裏穿著黑色過膝皮靴,暗紅色絲襪,黑色皮質短褲與一件短柳釘夾克的她,正在享受寒風的吹襲。不過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滿臉興奮的在遠處的小商店買冰激淩。
“老板,麻煩給我來一個香草味的,還有巧克力的。謝謝!”穿著綠色外衣的少年,綻放著陽光的燦爛微笑,使這一片灰暗的海域平添了些光彩。
“好,好。”有些年紀的中年老板,和藹的笑著,手裏卻在為他製作新鮮的冰激淩。“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都快入冬了,你還過來海邊玩啊?現在的大海也早不如我們年輕時那麼清澈了。哎。”
少年抓了抓頭發,打著哈哈接過老板遞過的兩個顏色鮮豔的冰激淩。冰冷的觸感讓少年暫時壓抑了些心中的灼熱,抬頭稍稍的望了下天空。那是海水一樣的顏色,渾濁而壓抑。上次帶海藻去見夏陌,自己順便自私的向諾麗提了邀請。她大概是看在有事情要自己幫忙的份上並沒有拒絕,如今跟著我來這樣無趣的地方。她,一定不怎麼開心吧!
“年輕人,我明年就要把這個店子關了。現在,已經沒什麼人來了。現在的大海啊,現在的大海,哎……”老板歎息著,滄桑的眼神有些無奈的看著遠處的那抹勉強還能瞧出本色的大海。
綠色外衣的英俊少年順著老板的眼光往他所望的那個地方看去,任何值得向往的東西都沒有。也或許,少年他現在還不懂得,老板嘴裏一直喃喃不停地,現在的大海,現在的大海究竟是什麼意思。該向往的東西,該值得人們無奈而滄桑的去觀望,一直守到失望的東西。不僅僅就一定是,美好的,藍天、白雲、海鷗……或許,隻是一些……短短的,才不過是一天、兩天的短暫回憶。
“我不懂……”少年果真說了出來,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帶著手上還散發著冷氣的冰激淩,走向迷戀的人。
“不懂啊……”老板聽著少年的話,轉過頭,望著他的背影。在那句剛剛落音的話語中,補上一句:“是啊,你還是個孩子呢,怎麼會懂得。”
果然,女人已經不耐煩了。像她那般從來都是火焰般的性子,呆在這樣的地方,吹著不知所謂的冷風,確確實實的,會覺得無趣吧。好不容易看到少年走近了,她忽視了他臉上燦爛的笑容,與凍得發紅的手上拿著的冰激淩。冷冷的用語言刺傷著對方。
“李默澤是吧?”諾麗斜睨著他,這個一直被潮汐稱作姐的人,切實是有著果斷狠厲的性格。“你以為你是算什麼?!”
李默澤攥著冰激淩,愣愣的看著突然一臉傲然的諾麗。不,她一直都是一副這樣的神色呢。
“姐姐我!不過是因為你幫了她,所以才會接受你的邀請。姐並不想欠任何人的東西,無論是情,還是錢!說吧,你要什麼?你喜歡姐是吧!”女人驟然間妖媚的笑著,手也搭上了少年的肩。她大概是沒看見,少年一直低垂的眉眼。真是,原來,一直都那樣陽光的少年呢。
“既然喜歡姐,那姐陪你睡一個晚上好了。當是抵你那麼多天陪姐的場子,還幫了她的忙。”
陪你睡一個晚上好了!
這樣誘惑的話砸驚雷一樣在少年的心裏。他都懂的。她的職業,她有男朋友,她不會被自己的家人所接受……還有,她並不愛自己。可是這樣都無所謂,可能是幼稚吧。但是,我覺得她比我爸爸身邊那些進進出出的女秘書要高貴得多。
“所有人都把你當你妓女,你在我心裏也是高潔而不可侵犯!”李默澤第一次覺得這麼憤怒,並且是不可抑製的要噴湧出來。他並非是迷戀女人身體,和那張豔麗的麵孔,尤物似的氣質。他迷戀的,是第一次看見她時,她站在舞台上蒼涼的眼神,還有高傲的孤獨。
這激動讓他不顧手裏逐步變軟的冰激淩,而伸手去想抓眼前近在咫尺的女人。可是女人就算是站在眼前,也讓他覺得虛幻不可捉摸。
“哈哈。你這孩子。”女人卻忽而得笑了起來,明豔的讓他知道是抓不住的。
諾麗看著少年呆滯不前的雙手,邪魅的笑著,將少年抱看起來。然後,她把頭靠在少年那還算是寬闊的肩膀上,閉著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著。仿佛是在像個千年的妖精,在吸食涉世未深的少年的心。
幹淨的味道。
少年身上傳來的幹淨味道,一時間讓諾麗有些仿佛。多少年沒有聞過這樣的味道了,醉生夢死的酒精味,虛無縹緲的煙草味。那樣的味道,對我來說,才是真實的。偶爾來的幹淨,卻是讓我覺得像是在夢裏。美好的夢啊……
然而那位少年卻有些臉紅心跳。他從未想過,自己可以這樣抱著她。在他的眼裏永遠高貴得她。其實,不過是個下賤的妓女而已。若是諾麗知道他的所想,一定會不屑的這樣回答吧。那個女人,如同火焰一般熊烈。
可惜。
我並不喜歡呆在夢境裏。
女人在少年的肩上蒼涼的笑笑。將少年推開,最後。她望了一眼那幾乎要融化的軟軟冰激淩,俯身上去,輕輕吸食了一口。巧克力褐色的液體,在女人的嘴唇上殘留,她用輕巧的舌頭將它們卷回嘴裏。然後,妖豔的笑著,轉身離去。走得那麼瀟灑,不留一絲塵土。以至於,少年隻能看著她離去。
她並不愛我。這是我早就知道的。
鹹腥的海風吹過,冰激淩也已經融化成液體,吧嗒吧嗒的掉落在地上。像是某顆融化的心,不同的是變成淋漓的血水。無所謂吧。我愛你就好。
那些沙灘上的死魚,還睜著幹癟的眼睛。蒼白的凝望著這個世界。有割舍不掉的願望。沒能在死去,回到自己一直向往的地方,也許。那地方,很早以前就不複存在。
我所向往的地方啊,即使是死去也一直的想要凝望的地方。那是我知道的,除了自己,別人誰也無法懂得的東西。也許,是與愛情有關,也許。是一些腦海深處,心靈深處,怎麼樣也無法忘懷的東西。但是,我真的知道啊。即使是死去,我也無法忘懷。也想盡著自己最後的力氣,去追尋它。
那片大海,原來的大海不是這樣的。
“很美的海吧?!赫赫,像你的頭發一樣漂亮?”白色的房間內,深藍色頭發的女人,正拖著腮幫聽柔軟的大床上那位白色的少年描述著一本影集上的故事。照片上所記錄的是一片蔚藍的大海,準確的說,就僅僅是一片海水而已。沒有人物,沒有天空。就像是,直接拿著照相機,對著那滿滿的大海,就此拍攝的一般。整張照片都是深沉的藍色,類似於女人此時淌在白色羽毛被上的頭發。
那種顏色真的很美。捉摸不透。
“這個顏色,是一位很厲害的發型師幫我染的。本來很多家美發店都不能讓這種顏色變得持久,很不容易呢。他說,我適合這個顏色。現在聽你所說的,確實是這樣吧。”女人柔柔的笑著,一直看著寧夏陌蒼白的臉。這次自己本來很忐忑要不要進去,卻恰好的看見了外出歸來的張姨。
精致的圍牆外麵,潮汐依舊在踟躕著要不要進去。然而,背後卻陡然的傳來了張姨陌生的喊聲。
“你不是上次李家少爺帶來的小姐嗎?你是來看少爺的嗎?”張姨熱情而真摯的問話,使想進去看寧夏陌的潮汐自然而然的說出了謊話。
“恩。”她淡淡的點頭,語氣依然生硬,但臉上卻綻放出了難見的笑容。盡管是麵對生人還是有著距離與難以接觸的生硬,但比之前,那冷漠的模樣,終究是好得太多了。
就這樣,張姨近乎白目的把她領了進去,帶進了寧夏陌的房間。
真是沒有一點防備心的管家呢,還是說她太信任那位李家少爺了?這些,潮汐都已經懶得去想,反正是進來了。反正,是看到了自己一直想看見的那一張蒼白的臉。
很明顯的。潮汐進來的時候,看到寧夏陌蓋著被子的腳踝處高隆了起來。左腳?才知道他受傷的是左腳,隱藏的還不錯呢。對此,早已知道的女人,隻是不著痕跡的坐在他旁邊,看起了那本厚厚的影集。
現在,潮汐接過了影集,在手裏慢慢的翻著。疑惑也跟著影集的翻動越來越深,沒有,一頁也沒有,不……一張也沒有。
“沒有一張是你的照片嗎?也沒有你家人的照片嗎?”女人靜靜的合上手中的相冊,微笑的望著他。
少年的臉卻始終是柔和得讓人心疼。“恩。我不喜歡拍照。”
還是微笑。“我的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母親也不太喜歡拍照,她把父親的照片都拿走了。”
當時,那個女人憤怒的看著男人的遺照。搜羅出他所有的照片,所有的痕跡。然後,在寧夏陌麵前,微笑著毀掉。火,真是幹淨利落,什麼東西,最後都隻能剩下飛灰而已。
潮汐似乎想說些什麼,但也隻是看了看他,僵硬了自己的笑容。女人也從來沒感受過父親的愛吧,還有母親的愛。甚至連母親的麵也沒見過,這樣的她,沒有什麼力氣能夠去安慰他。
“咚咚咚……”潮汐隨身帶過的包包中,深藍色的手機發出些簡單的旋律。寧夏陌似乎覺得很好聽,側著頭很認真的聽著。
“怎麼了!”女人淡淡的問著。電話裏的人,卻不怎麼想饒過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