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是一張檀木桌子，散落著幾盒沾灰的胭脂。
    低垂眼簾，原本刺紅的色彩，被幾許塵埃鍍上了一層黯淡。
    房間裏，沒有光源。
    狹小的空間裏，三四個木製的儲物櫃貼著牆壁。
    一把生鏽的金屬老鎖，頹然垂在櫃門上。
    “我靠，又上鎖了。”蘇染搖了幾下那把老舊的破鎖，目光轉移。
    方才的檀木桌上，令人作嘔的過期胭脂。
    ——要用這個嗎。
    ——真是惡心。
    ——這次的委托者，好像是從農村來的。
    ——老上海的舊胭脂，不相配的附加裝飾。
    ——死亡的虛榮心麼。
    ——倒也不錯。
    於是，笑了。
    這幢房子，可以追溯到祖父那時候了。
    印象中，祖父是一個性格怪僻的孤老頭，戴著老花鏡，時常整天把自己藏匿在黑暗之中，房間裏堆起一疊藍皮線裝古書，嗜吃芥末。
    雖說祖父大多時候顯得過分沉默和神經質，倒也勉強算是個精神矍鑠的老頭。
    之後蘇染到搬到城裏住，有關這位老人的具體細節也早已淡忘。
    再次聽到祖父消息的時候，已經是訃文了吧。
    ——幾年前，死於肺癌。
    當時蘇染感到很奇怪，依祖父的性子，怕是不會到正規醫療機構去檢查的，又怎麼確定是死於癌症呢。若說是那些古書，中醫中隻是強調氣血不暢的概念罷了，也沒有特意針對病症本身的症狀進行種種定義和判斷。
    這麼一說，這個消息的來源本身就是個問題。
    誰知道，過了幾年，早就不可考了吧。
    倒是這種癌症的特質，不會遺傳吧。
    這麼想著，整幢老房子都籠罩在陰影中，像是暗夜裏冷血生物的巢穴。
    故此，不常來。
    蘇染是個混子，同樣怪僻的混子。
    如果說偵探是正業，那麼副業就是化妝師吧。
    若說有什麼顯得像是怪癖的話，那就是——給死人化妝。
    不曾在專業的化妝速成班學習過，純粹的個人愛好。
    鍾愛於冰冷、蒼白的皮膚觸感，是這個愛好產生的誘因。
    蘇染把即將被塗抹上妝容的死者，稱為委托者。
    真是跨越生死的惡趣味啊。
    ——有時，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