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著麵前兩堆灰燼，想不到這擺渡的年輕人竟還為害死同伴的客官灑紙錢的少年，覺得很是不可思議。忍不住，你上前質問。
    我不是為昨天那位官員灑紙錢，他害死二娃，我恨他還來不及。
    我這是在為一位不知名的客官撒的。大約兩年前記不得是哪一日的晌午，一位神仙似的人身著一身黑衣，來到江邊向我招手，說他當晚欲坐我的竹筏渡江，問我肯不肯載他。
    我是擺渡人，載人過江是我的吃飯的活計，我的回複自是肯的。
    那客官笑著從錦布錢袋中取出多於渡江錢好幾倍的銀子給我。並要求我當晚不能再載其他客人，隻等他一人。
    我見他給的銀子足夠我家五口人半年的吃喝，我心中喜悅的收下。
    怕他反悔，我問他如果當晚他若是沒來，這銀子還是我的嗎，還是我再等他改日前來渡江？
    那客官看著眼前的江水許久未語。終於開口時，他卻告訴我如若他當晚沒有來，那麼就永遠不用等他了。
    我問他這是為何，他告訴我說有人想殺他，如若當晚他未曾來渡江，就說明他已死。
    死人，是不需要再來渡江的。
    我聽後很是害怕，心想是什麼人竟要殺死這麼個神仙般的客官。
    我把剛到手的銀子還給他並拉著他，要他現在就渡江。
    可那位客官掙脫了我的手，說他還想等一等看。也許那人念在多年的情誼上並不會至他於死地。
    我一聽便知定是這位客官極為信任的人要害死地。
    我本是想攔住他，讓他立即渡江的，可他不聽我勸，仍是執意要回去，還說那人要真的要他死，也是被逼無奈的。
    最後，我隻能拿著手中的銀子看著他回去。他臨走的時候還把手腕上的鏈子贈於我，我本是想等他渡江的時候話給他的。
    誰知，誰知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我想他一定是被他口中的那人所害。
    說到這，少年又不自禁地哭起來，你看到他擦淚的手上帶著那串你賞賜給牧時彥的東瀛國進貢來的那串鮫人淚珠。
    那少年邊哭嘴裏邊埋怨著。是誰的心，那麼狠，神仙似的人也要害死。
    你一路磕磕絆絆地走回皇宮。見到你的人都被你蒼白而又呆板的臉嚇的不敢上前。
    屏退左右，你隻身一人來到被你封為宮中禁地的扼鴻院。顫抖著打開已經鏽跡斑斑的鎖。
    入門，向前走五十六步，左轉再走七十二步。睜開眼，那人曾經住過的木樓便出現在你的麵前。
    木樓外麵已經布滿了蜘蛛網，朱紅色的木欄也變得斑駁。僅僅兩年，這樓離了他，竟也變得破敗不堪。
    一陣風吹來，你聽到了什麼聲音，仿佛有人在低聲細語般。你以為是他，興奮的尋聲來到池邊。
    竟是一池的蓮花，那聲音便是蓮花的葉片被風吹拂時相互拍打所至。
    你驚奇的發現那蓮花的花蕾竟是墨色的，可你清晰的記得送給他的並不是墨蓮的種子。
    來到他墜湖的地方，你蹲下身，撫摸著墨綠色的荷葉，荷葉上的絨毛很順手，閉上眼，會覺得就像是他的手在回應著你。
    你大病了一場，差點駕崩，病情剛剛有所好轉，你就把皇位傳於唯一的兒子。把一切都安排好，你搬進了扼鴻院。
    每夜你都躺在他曾睡過的床榻上，想著他的容貌。可他卻從不肯入你夢來。
    很快，你驚恐的發現自己已經記不清他的容貌，你不理會他人怪異的目光，將閱閣樓翻個遍，隻為能翻出他一張畫像。
    很快，你就失敗了。因為，你從來就沒有為他著筆畫過畫像，也沒有邀人為他畫過。
    當皇子的時候推脫說沒有時間，當上皇帝後便把他囚禁在扼鴻院，整日想的便是如何能讓他為你守住那個驚天的秘密，哪裏有心思為他畫什麼勞什子畫像。
    你回想起送與他的東西十幾年加起來隻有兩樣。都被他視若珍寶。最後，在他走了的那一天，其中一樣被他贈與他人，另一樣則便被他灑在扼鴻院的池中。
    池中墨色的蓮花花蕾結了千百個。你每日就坐在池邊，想著明天也許會開，可你也知，蓮花開來他也不會起死回生。
    可你不知除去每天盼著蓮開，那你還能做些什麼。而那蓮，竟是三年來從未開過一朵，秋季一到，就相繼枯萎死去。
    終於，一日夜裏，你夢到了在那個秘密的囚室裏，即將被你賜死的將軍聽到你已經毒死他的消息後，那癲狂的表情和刺耳的話語。
    “他設計害死太子，替你謀權奪位，罪該萬死。他千該死萬該死，最後死在你手中卻是他的失算。殺死他，我發誓，你會後悔的，我發誓。”
    “我發誓，我發誓，我發誓，我發誓，我發誓。”
    你在睡夢中驚醒，周圍一片漆黑。那人的話語猶在耳邊。
    你知道，那人的詛咒實現了，你對他早已相思入骨，難以刮去。而他，竟是再也不會出現了，不論何時，不論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