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晏棠眸光一閃，抬眼望去隻見一個身著老舊中山裝的老人，手拄著拐杖神情嚴肅，身後跟著一個麵向和藹的中年男人，剛才出聲的顯然是這位拄著拐杖的老年人，雖然聲音滄桑沙啞但中氣十足。
    孟澤安仰頭喊了聲“老爺子”，老人看到他們手裏都提著禮盒，眯了眯眼道：“呦，少爺還記得給家裏帶點東西了。”
    孟澤安臉上的表情一僵，神色訕訕道：“您可別調侃我了，我那時候年輕氣盛，做事出格我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怎麼還抓著不放。再說了，我的禮物都是送給你孫媳婦的，最後還不是都回到你手裏了。”
    “嗬。”老爺子嘲諷道：“你也知道自己做事出格，也就小熙是個老實人，跟在你後麵給你收拾爛攤子，不然你現在就該在軍營裏麵被人吊著打了。”
    葉景熙顯然已經習慣了他們，沒有說什麼，引著路晏棠走過去和孟老爺子問好，“老爺子，這就是我們那位學弟。”
    “嗯。”孟老爺子看著路晏棠道：“小熙都跟我說了，謝謝你幫他們。”
    “沒什麼，隻是一件小事。”路晏棠道。
    孟老爺子微微頷首，對著孟澤安道：“你先帶消息去休息，我有點事情要和路同學說一下。”
    孟澤安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將手裏的禮盒放下，“這些都是我們一起買的，我學弟雖然少言寡語但人是好的，你和別欺負人。”
    “趕緊滾。”孟老爺子作勢要抽他，“說話毫無遮掩，陰陽怪氣誰呢？”
    孟澤安一躲，拉著葉景熙就要往樓上走，“明明是你先陰陽怪氣我，少看點網絡潮風吧。”
    孟老爺子輕哼一聲沒有反駁，在管家的攙扶下起身，對著路晏棠道：“到書房去，我們好好談談。”
    路晏棠沒有拒絕，沉默地跟在他們身後。
    一進書房，孟老爺子微微擺手，管家便心領神會地離開、關門。
    示意路晏棠坐下，孟老爺子望著桌上的一副茶壺，神情感慨道：“還記得當初有人說要給我送一副紫砂壺給我，我還笑話他，沒想到一晃這麼多年，這副茶壺已經用了這麼多年了啊。”
    “我知道我做的事你都能猜到，我想你也能看出來，我的本意不是傷害你，而是幫你。”
    路晏棠眼神明明暗暗，這些年你跟他說想要幫他的人，少說都有幾十個了，他們都打著和他父母交情很深的模樣，最後還不是想要他父母的遺物，可笑的是他父母的遺物早就被他們搜刮幹淨，根本什麼都沒留下，隻留下了他成為了阿奶的累贅。
    路晏棠沒有說話，也沒有反駁，孟老爺子顯然也知道他在想什麼，當初的決定是他們一起做下的，後果是什麼他們也都心裏有底。
    他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當初你父母的事是我們的錯，當初離開帝都也是你奶奶的決定，你知道她是一個有些固執的人，我們一勸再勸也沒能打消她的想法。”
    路晏棠輕笑一聲道：“她不是固執，她隻是比你們看得更清楚，她的兒子兒媳不明不白地死了，留下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如果她留在帝都，任何一個人都能拿我當成威脅，甚至可以將我隨意處置，離開帝都也不過是她想為我求一條生路，幸運的是她求到了。”
    “是的，她比我們敏銳多了。”孟老爺子歎息道：“我們這些年被所謂的繁華平和迷了眼，差一點成為了被圈養起來的家畜了。”
    “所以你想見我是為了什麼？為了所謂的道義還是為了昆侖？”
    掩藏在黑發下的瞳眸在黑暗中下閃著細碎的亮光，挺拔的身姿仿若林間新生的翠竹，那張豔麗的麵容隻一眼便忍不住令人沉醉。
    “你和你的一位父親長得很像。”孟老爺子看著路晏棠的目光裏是懷念和難以釋懷，“你繼承了他們的勇敢和機敏，我以為你的奶奶帶你離開帝都是準備這一輩子都不回來了，我隻是想幫你罷了。”
    說罷孟老爺子眼神黯淡，聲音沉痛沙啞，“當年的事我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即使你選擇報仇我也會幫你，但我不希望你永遠沉溺在悲傷裏，至少你的父母並不希望你這樣過一輩子。”
    “如果後悔有用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那麼多遺憾了。”路晏棠低聲道：“阿奶告訴我，後悔是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因為不僅不能挽回你想要的，還會讓你失去你擁有的東西。”
    孟老爺子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說這句話，路晏棠看著他突然就笑起來了，笑聲裏滿是嘲諷，“我既然來了這裏，我就有把握不會死，但我的目標絕不是不死。”
    孟老爺子定定看著他，眼裏的笑意毫不遮掩，“我就知道那小子的骨血不可能是個孬種，你也不必多說，當初終究是我們對不住他，所以無論如何我們都會幫你的。”
    “我也不兜圈子了，你也知道你一直被上麵一些人懷疑，之前去國外我也是揪了一把冷汗，你能平安回來證明國外你還是有依仗的，所以後麵他們一定不會再允許你出國，而在國內他們還是受到一定限製的，你知道這個一定在什麼範圍，他們目前還不敢舊事重提。”
    路晏棠沉思，其實對方隻要舊事重提，他的生路就被阻斷了一半，他將麵臨整個玄學界的攻擊；但隻要對方還沒有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們就不敢和他撕破臉皮。
    “沒有人能拒絕昆侖的吸引，所以鑰匙既是炸彈也是你的保命符，至少目前來講你用的很不錯，但你也知道帝都不比其他的地方，深潭下什麼牛鬼蛇神都有，你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對。”
    孟老爺子頓了頓道：“人間有人間的規矩，妖怪有妖怪的規矩，無間超脫世俗卻耽溺紅塵，是世間最矛盾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