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碩說：“賭博是個無底洞，我越替我媽還錢，她就越想把本錢贏回來，就越會去賭。以前，她答應我爸和我姥姥好幾次戒毒，但到現在也沒戒。我把快遞車賣了，加上一個星期的工資，一共六千元，打算把我媽要的錢給她以後，就不管她的事情了。大學畢業的時候，係主任楊教授跟我說過，如果我願意，可以去曆史研究院當助理，協助他做研究。他是海歸，專門研究世界史，我考的研究生專業，就是他做導師。賣了車以後，我就去學校找楊教授，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那你為什麼不早去學校工作，而是去送快遞？”
    “我得幫我媽還錢，快遞掙得多。助理每月隻有五千元，扣掉各種保險以後，就剩三千多元，隻夠我個人的生活費。”含碩回答問題時候的表情，像極了一個聽話老實的孩子。
    “真不管還債的事情了？”說心裏話，萬俊偉不相信含碩會真的不管他媽，含碩心軟，心也善良。
    含碩低下頭沉思，然後抬頭，搖搖頭說：“真不管了。我想安心讀書，聽你的話，當教授。”他的眼光閃亮，充滿期望，“我以後會把你給我媽的十萬元還給你的。”
    “你又說這種話，咱倆已經是一家人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此刻，萬俊偉為了含碩，傾家蕩產的勇氣都有。
    “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這錢一定要還。”含碩固執的堅持。
    萬俊偉急了，“什麼親兄弟？你是我的愛人，懂不懂？愛人之間不能明算賬！！”他心裏明白，含碩自尊心強，也不貪占便宜，這是優點。
    含碩癡癡地看著萬俊偉，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他這句話。
    “我在你家外麵等你的時候，聽鄰居說，你最近兩年都沒有回家住，那你住在哪裏了？”
    含碩有些尷尬地說：“哪裏都住過。上學的時候還好，住學校宿舍。畢業以後，我的同學有些考研了，學校有宿舍，他們不在學校住的時候，就讓我去住。如果，實在沒地方，天暖和的時候，我就睡在快遞車裏，天冷的時候，我就找個旅館住。然後，就是生病的時候，住在你這裏。”
    萬俊偉聽到這裏，想起在快遞車裏發現他時的情景，真是心疼極了。含碩家的院子裏，那條狗都有個窩，含碩卻要到處借宿。
    “有女朋友嗎？”萬俊偉又問。
    含碩果斷地搖搖頭說：“沒有。”
    這個答案和萬俊偉估計的一樣，否則他早就會發現蛛絲馬跡了。
    “你喜歡男的？”含碩看萬俊偉不再問了，就怯怯地問道。
    萬俊偉楞了一下，隨後回答：“對，我身邊有不少這種關係，但沒人知道我是這樣的。我對你是愛，想把我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你，想讓你快樂，幸福，想讓你一直守著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自私？”
    “為什麼是我？”含碩又問，眼裏全是情。
    萬俊偉想了想說：“《牡丹亭》裏有句詞，”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原來看這句話，我就是看個熱鬧，現在卻有了深刻的體會，懂了。從見你第一麵起，我的心裏就全是你，我也說不清楚為什麼，隻覺得你與眾不同，讓我感受到了美好。工作至今，我的思想中，雖然守著理想和情懷，但不得不在現實這個大染缸裏摸爬滾打，接觸的人越來越多，感情也越來越麻木。你是這個世界中少有的清流，讓我有了愛的衝動，而且是很愛你。我們遇上了，就是造化，我怎麼舍得放手？”
    “我有那麼好麼？”含碩不自信地看著萬俊偉，同時被他的表白打動著。
    “就是那句話，”好人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壞人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壞”。”萬俊偉揶揄著，然後溫柔地看著含碩，鄭重地說：“你在我心裏，就是最好的。我到這個年紀，懂愛了。”
    萬俊偉看含碩眨著清澈的眼睛，似懂非懂地看著他出身，便問：“你恨我麼？”他很怕含碩記仇。
    含碩搖搖頭，輕聲說：“不恨……除了我姥姥，你是對我最好的人。不過，我姥姥好像更愛我媽，她總說，如果不是因為我，我媽就不會嫁給我爸，她會有很富足的生活，不會過現在這種困難的日子。所以，我心裏覺得，”含碩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怯怯地看看萬俊偉，繼續說道：“也許是我的錯，我太貪戀你的溫暖，離你太近了。”
    萬俊偉心裏感動，站起身拉起含碩抱在懷裏，含碩不似之前那麼僵硬，溫柔地靠在他的胸前。
    萬俊偉看著含碩清澈的眼睛說：“含碩，今晚開始，睡到我這裏吧，放心，你不願意，我不碰你。”
    含碩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兩個人睡下的時候，已經是淩晨。萬俊偉很守信用，規規矩矩地躺在大床的一側。
    含碩很快入睡了，睡著的含碩，像隻貓科動物，結實修長的身體很柔軟，微微蜷著，額頭靠在萬俊偉的肩上，呼吸平緩均勻，很安心的樣子。
    萬俊偉的睡姿是四仰八叉的，健碩的身體和堅實的肌肉令他很難蜷曲，但凡側個身，他都覺得腱子肉硌得慌。今晚，含碩開始睡在他身邊了，萬俊偉興奮得老半天睡不著。他側頭看著身邊熟睡的人，心裏蕩漾出無盡的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