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寫信給我，請不必否認。我已讀了你那傾吐真心的表白，流露出純潔真摯的情懷……”
    舞台上，扮演奧涅金的沃特爾·蘭蒂斯穿著風流倜儻，正溫柔而殘忍地詠唱著，拒絕了真心愛慕他的少女。
    周琅軒雙目炯炯地看著樓下的觀眾席，倒是難得的沒有犯困。方才的一番查探，他總覺得今天的這個劇院有些不太平，一直繃著神經沒有放鬆。
    盡管周琅軒神情沒有什麼變化，他嚴肅時和平時的氣場是完全不同的，這點明越非常了解。
    周琅軒憑借著極佳的視力看了看一些死角，確定了沒有什麼問題，才稍稍鬆了口氣，筆挺的後背微微彎下，靠在了座椅上，一歪頭，撞見了明越一直盯著自己的眼神。
    兩人視線相遇的那一刻，明越立刻就轉過了頭，把目光投向了舞台。
    周琅軒笑了：“不是來看戲的嗎，怎麼一直在看我？”
    明越心虛地低了低頭，抿抿嘴，好像又有了些什麼底氣，說：“隻是很好奇，軒哥今天好像一直有心事，以往要是在這種場合，你已經睡著了。”
    周琅軒嘴角抽了抽，伸手要去捏明越的臉，手卻又被明越抓住了。
    小孩的神色突然變得很認真：“軒哥，最近是出了什麼事嗎？不能和我說嗎？”
    周琅軒一愣。
    “軒哥最近真的變了很多，變得太小心，太敏感了。”明越緊緊握著周琅軒的手腕，一臉擔憂，“我知道你總是不希望我卷入到什麼危險的事情裏去，可我連知道的權利都沒有嗎？”
    “怎麼會……”周琅軒心突然軟了下來，“你就是愛胡思亂想。我是懷疑這劇院有問題，不過還沒嚴重到那地步，我已經查探過了，暫時還安全。”
    又轉移了重點，看來確實是有事。明越的眼眸暗了暗，心想。
    “哥，這手環好醜，你怎麼還一直戴著？”明越抓著周琅軒手腕的右手摩挲了一下那支黑色的手環，塑料和金屬的觸感並不好。
    周琅軒覺得自己的手被這麼握著有些別扭，把手抽了出來，說：“我對這種審美無所謂的，戴著就戴著了，懶得拿下來而已。”
    “二哥給你的？”明越不依不饒，“我倒從來沒見過二哥送過誰禮物，軒哥什麼時候和二哥的關係這麼好了，戴著他送的手環不僅不覺得別扭，還不舍得摘。”
    “什麼叫不舍得摘，會不會說話。”周琅軒讓他氣笑了，“你這是在吃醋？”
    明越大大方方地點了頭：“我送給軒哥的東西軒哥從來都沒有用過，對二哥送的東西愛不釋手的。”
    “你什麼時候送過我東西了，這可是你自己的問題，你都沒送過我什麼，我怎麼愛不釋手？”總算讓周琅軒抓到個空子，“你別強詞奪理啊。”
    “那下次我送軒哥一支更好看的手環。”明越哼了一聲。
    周琅軒笑著揉了揉他仰起的小腦袋，寵溺地說：“行，以後隻戴你送的手環，不要他送的……”
    “砰！”的一聲槍響，讓周琅軒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猛然轉過頭向下望去，卻發現樓下的觀眾都很淡定地看著舞台，並沒有發生什麼事。
    帶著疑惑將目光看向了舞台，周琅軒這才明白過來，是戲劇中的情節，奧涅金與連斯基決鬥，失手射殺了自己的好友。
    開場還風光無限的男主角此刻衣衫破損發絲淩亂，跪倒在地上聲音顫顫，極具感染力的表演讓台下的觀眾沉浸其中，看得目不轉睛。
    而周琅軒卻冷笑了一聲：“切，連承認自己錯誤的勇氣都沒有，還義正言辭地要求決鬥，可笑的人。”
    看著這懦弱的男主角，再回想起摩拉維德所說的多餘人的形象，周琅軒在心裏想，原來摩拉維德也有下錯定義的時候，他周琅軒可從來不會因為害怕正視自己的錯誤而去責怪他人。
    “精致的利己主義者，當然不會認為自己有錯。”明越淡淡地說。
    “是啊，有夠諷刺的。”周琅軒接了話。
    明越忽然側過了眼，看了看周琅軒望向舞台的，帶著濃濃嘲諷的側臉。
    他知道，軒哥肯定是最看不起這種隻為自己著想的人的。
    可明越卻很能理解奧涅金。人，隻有失去過才會懂得珍惜。同樣的，人，最不願承認的就是自己的錯誤，利己，永遠是第一選擇。
    因為是對古老的舊社會諷刺的經典之作，很多劇情都太過極端，如今看來，是帶著片麵性的，所以隻能以娛樂的形勢呈現，其中的深意，卻不再會有人深挖。
    “如果軒哥遇到了奧涅金的遭遇，會做什麼選擇？”明越忽然來了興趣。
    周琅軒撐著腦袋笑道：“他有什麼遭遇，都是他自己作出來的，我就不會遇到這種問題。”
    明越睜著雙眼沉默了一瞬，忽然笑開了。這果然是很周琅軒式的回答。
    “如果是我，我會牢牢地把塔季揚娜圈在身邊。”明越低聲說。
    “那也是你知道自己愛塔季揚娜的情況。”周琅軒搖了搖頭，“奧涅金的可笑，在於他的高傲讓他漠視一切，包括女孩的真心，和他自己的心。不，或許他根本沒有心，他隻愛慕那一份自我感動的虛榮。”
    明越呆住了，微張著嘴看著周琅軒，半晌說不出話。
    周琅軒被他的樣子逗笑了：“幹什麼？我對戲劇什麼的不感興趣，不代表我沒讀過書啊。”
    “這麼古老的作品，看看就過了吧，你又不是摩拉維德那老爺子，要理解那麼深的寓意幹什麼？也學著他那樣不說人話？”周琅軒伸手拍了拍明越的大腿，“裏麵太悶了，我出去透透氣。”
    “軒哥……”明越剛想起身跟著一起出去，卻又是一聲巨響。
    這一回，樓下的觀眾席終於傳來了騷動，周琅軒立刻變了臉色，快步走到圍欄前，隻見舞台中央，那一場舞會場景的大吊燈轟然倒塌，連天花板都破了個大洞。

    作者閑話：

    三次元的事還在解決中，斷更致歉
    本章中所有對《葉甫蓋尼·奧涅金》的解讀都是站在角色的視角所作，個人觀點，如有錯處，不要當真，也不要拿這章去做對原文的解讀，非常感謝！
    最後還是不要臉地求一求枝枝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