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這話說得靜妃、德妃臉上木然，這話的意思是自己的兒子無望嗎？那未來的皇帝會在老二、老四中產生？不會吧，那兩人！
    一眾妃嬪離去，當班的太監、宮女正要進裏間侍候，被聽到輕微動靜的皇帝道：“你們都出去吧，這裏有多福一個就夠了。”
    裏外都寂靜下來，皇帝要求平躺著，多福便侍候著，抽出了靠墊，把皇帝放平，又給掖了掖被角後，才問皇帝：“您餓嗎？”
    皇帝搖頭，看了眼多福：“朕母妃當年也如你這般為朕掖被角，那時候朕住的屋子沒有地暖，母妃都是給我鋪上厚厚的被褥，蓋上厚厚的棉被，雖然壓得朕喘不過氣來，但是渾身都暖洋洋的，如今，屋裏溫暖如春，可朕卻感覺不到任何暖意了，母後……母後她也隻是……”
    說著說著，皇帝閉上眼便睡著了。
    多少恩怨情仇了……害，多福輕歎一聲，他輕輕探了一下皇帝的鼻息，確認他睡著了，才輕手輕腳的離開。
    皇帝時醒時睡，隻要醒來都是眼神清明，但是臉上卻罩上了一層死氣，所食都盡是湯水、湯藥，入廁的次數越來越多，精神越來越不好，眾多宮女太監都不如多福順心如意，所以隻留下多福服侍在側，整日整夜……這也讓冒充多福的白芷微惱，睡個覺睡地上就算了，還硬邦邦，不能多給幾套被褥麼！腰都快睡散架了……
    皇帝這日懨懨的問起皇貴妃何在？宮裏平靜不平靜？多福想了想道：“宮裏平靜，各宮都守著自己院子，奴才們出去尋了，不見皇貴妃，而且她的寢宮也似蒙上灰塵許久未回的模樣。”
    皇帝一怔，兀自出神，良久才道：“她與朕最心愛的女子相似九分，那日，朕並不是要她性命，即便她是……”
    “罷了，她身邊已有高人，許是再也不見，替她立個衣冠塚，待朕殯天之時，便對外說她隨朕而去了吧。”
    那個太監便是高人冒充的吧，已經把她帶走了。
    說你無情吧，你對個迷惑你數年的兔子精多情。
    說你有情吧，後宮你也不是雨露均沾，有的女人從青絲等到白發都沒見上你一麵。
    “是，皇上。”
    皇帝閉目一陣後又道：“朕欠著沈貴人良多，封她妃位，讓她伴在朕的身側吧。”
    沈貴人？那個沈貴人？墨華的母親沈芊？
    後宮不止她姓沈吧，多福微微疑惑：“沈貴人？”
    “四皇子的生母，你進宮晚吧，想來不知。”
    果然是墨華的娘。
    “是，皇上。”
    “朕虧欠她們母子，甚多，甚多啊……”
    那你把皇位傳給他？
    這話多福也隻敢在肚子裏繞繞，他也不知道這皇帝看中那個皇子！
    至今，皇帝都未立太子，而他一共五位皇子，除了那個未成年的墨琨，其餘四人指定有拚鬥！
    那個太後已經囑咐人去讓封地的皇子回朝，墨華也會在其中，既然這皇帝要我在他身邊侍候，那就見機行事吧！
    太後回了慈寧宮一句話都不說，身側的老嚒嚒見狀把使喚的宮女、太監們都撤了出去，諾大的室內就隻有冰冷的陳設和兩位白發蒼蒼的老年人了。
    太後還是一言不發，老嚒嚒則給她杯裏填滿了溫水端到她跟前，輕聲喚道：“太後。”
    太後抬眼看了看她，擺擺手。
    老嚒嚒也隻好把杯子放了回去，默默立在太後身邊。
    “皇帝知道宣辰的事了。”太後輕歎口氣，幽幽說起。
    老嚒嚒一震，太後又道：“倒不緊要，緊要的是這話有三個人知道，一是哀家、一是皇帝、一是服侍皇帝的太監多福。”
    老嚒嚒看了看太後後道：“太後的意思？”
    老嚒嚒眼露狠色！
    太後瞧了一眼老嚒嚒後對著老嚒嚒搖搖頭：“留下他，皇帝也就這幾日時光，讓他把皇帝說過的話原原本本的說給哀家聽。”
    “是，太後。”
    靜妃坐於殿內，細細把味那日太後的話，眉頭深蹙，期間，也未得到皇帝的通傳，連一旁宮女喚她都未回神，直到宮女又喚，才端坐著問道：“何事？”
    “護國大將軍求見，已在側殿等候。”
    大哥來了！
    靜妃立馬站了起來，警惕的問道：“可有其他人瞧見？”
    宮女壓低聲音：“未曾，大將軍似以往扮了妝容來的。”
    靜妃心安，便道：“你隨本宮去，守在殿外。”
    “是”
    兄妹相見，自是有事，尤其在這時候。
    護國大將軍本就從武，性格直爽，也不拐彎抹角：“皇帝大限將至，聽聞各個封地的皇子都要回朝，此時要多做打算了！”
    “大哥，我知你今日來的目的，太後今日去了裏間，皇帝也醒了，但是除了太後、太醫等人，其餘人都未曾見到皇上。”
    “隻有太後進裏間？那妖妃呢！？沒陪在皇帝身側？”
    “對，而且太後在裏間待了一會，與皇帝交談極為小聲，外麵一句話也沒聽見。”
    “那皇貴妃在皇帝病危之時並沒見到，宮裏奴才們、護衛們尋了整座皇宮也沒找到，也是怪事！”
    “她不在，便是天賜良機！少了那妖妃，事情或許會容易許多！”
    “大哥說的是，皇貴妃雖囂張跋扈，但對皇帝卻也沒要他命的心思！她不在皇帝身邊，倒是利於我們行事！”
    “隻是出來時，太後便讓我們宮妃都散了，也就是說皇帝不親近任何一位妃嬪，不親近妃嬪便意味著不明皇帝偏愛那個孩子。大哥，便是太後這話讓小妹心頭七上八下。”
    “她不讓你們進去見皇帝？”她還護著四皇子墨華？
    “看她神色，不是她不讓，像是皇帝的意思！”
    “皇帝有人選了？”護國大將軍雖為武將，但不是蠢材！
    “我就擔心這事！萬一皇帝有既定人選，而我們起事的話，不就名不正言不順麼！”
    “皇帝不是選的瑞王？！”
    “大哥，要是皇帝選的墨文，我肯定被他叫進裏間侍候了啊！”靜妃有點嫌棄這大哥的智商！
    “那也對！那咱們該作何打算？起不起？”
    靜妃沉默了一下後道：“德妃那邊應該與我們這邊情形一樣，我與她明爭暗鬥多年，也容易在她臉上看出事情！回宮途中也曾探她口風，她也雲裏霧裏的摸不清皇帝的打算！”
    “既然如此，那事情咱們也要做，既然皇帝不下決定，那就讓我們幫他下決定！”
    “大哥，此事關係重大，咱們人手要足，能安插的都安插進來，裏外相應，就等皇帝的親筆詔書。萬一敗北……”
    “成王敗寇，咱們為瑞王謀劃多年，不就等這個機會麼！況且朝堂風雲多變，墨榮、墨華、墨靜他們中不管誰上帝位都會對我們家下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大哥說的是，隻是墨文還未趕到，咱們何時開始？”
    “瑞王定也帶了人來，他本就會比其他皇子先到京城，他已出發五日，算來，後日也該到了，就在他後日來的夜間動手吧！”
    靜妃咬牙道：“好，隻是皇帝身邊沒有我們的人，之前派去的人都被皇貴妃擋了回來，行事起來的話……”
    “可查明這幾日誰在侍候皇帝？”
    “是位服侍皇帝五年之久的太監，叫多福。聽說這多福好錢財，多給點錢聽皇帝說一些啥話還是能的。”
    護國大將軍笑道：“那你快去辦這事，我靜侯瑞王到京！”
    “好，你出去且小心謹慎！”
    “嗯”
    這邊靜妃和大舅哥商量皇位之事，那邊德妃卻憤憤不平的歎息。
    想她德妃曾經年少貌美，誕下墨靜後更是母憑子貴一舉坐上妃位，享盡皇帝榮寵，以為皇帝偏愛自己，以為自己霸住了皇帝的內心，卻不料皇帝見一個愛一個、後來又納進許多美貌女人，自己和皇帝一月便是見上一次都難了！
    這讓德妃如何甘心！
    太子遲遲未立，本就容易引亂朝堂，皇帝還更偏心，讓靜妃的兒子去了富庶之地。
    哼，德妃就不信自己的兒子墨靜比靜妃的兒子墨文差在哪裏，且她肯定靜妃與瑞王絕不會坐以待斃，墨文與墨靜必有一場爭鬥，誰生誰死不止要看天意，還更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德妃站了起來，看著外麵的天空，風雨欲來，她心頭所念：幸好，自己一族與墨靜也籌劃多年。
    德妃招了招手，喚來一名宮女：“去打聽打聽皇上身邊都是誰在侍候？”
    除了這三家，還有其他宮妃也在打聽誰在侍候皇帝……
    於是，多福這個多年來默默無聞的太監一時得到“多方”青睞！
    是夜，皇帝睡得極不安穩，臉現懼色，呼吸急促，冷汗漣漣，忽然，他大吼一聲醒了過來。
    多福忙來到床前：“皇上。”
    皇帝眼神迷糊了一陣，人才清醒過來，他讓多福把靠墊拿來，獨自靜默許久，心緒很難平靜。
    夢裏的事情都曾經真實發生過，或許不該叫夢境，而是那些同父異母的弟兄來看他的下場了。
    猩紅的場景，猙獰的麵容，紛紛詭笑著喚他：“墨明棠，我們等你數年了啊，數年了啊，啊哈哈～啊哈哈～”
    當年爭奪皇位有多殘酷，如今，怕是要延續到自己的兒子們身上了。
    我也不想殺你們的啊，可是你們不死就是我亡……
    皇帝眼角泛淚，他眨眨眼後目光移向多福，弱聲問道：“現在幾時了？”
    多福答道：“醜時三刻。”
    皇帝把目光投向屏風外，似期盼道：“可有皇子進京了？”
    多福正要搭話，外頭進來一帶著濕氣的黑袍男人，對著皇帝便拜。
    多福打量了一下這個黑衣人，便默默退到外間來，卻是一字不差聽到裏間人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