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心說：我看上去這麼像燒水的？
    攤主在一旁愣了下，左右看看，似意識到什麼，推了白芷手裏的錢袋，接下青年手中的碎銀不慌道：“諸位稍等，這鍋水也快開了。”
    青年看了眼白芷後，對著攤主點點頭，隨後就走去了馬車跟前。
    白芷看了眼手裏被攤主推回來的錢袋，感覺到自己衣裳被扯，轉頭卻見攤主望著自己，攤主手裏拿著一個木桶，木桶裏裝好了水，手腕搭著一塊灰色布巾。
    攤主把桶和布巾朝白芷遞了遞，說道：“公子，你且洗洗你臉上的灰。”
    白芷這才恍然大悟，忙低頭看看自己衣裳，占滿了塵土，忙用手摸了摸頭頂，還有塵土夾雜著枯葉雜草之類的……鬼知道自己昨晚經曆了什麼！
    白芷自己都樂了，接過攤主手裏的木桶和布巾，也不避諱人，把外衫就大模大樣的脫了下來，還背著鍋子抖了抖……
    這一幕正巧被從馬車裏出來的人看到，他轉頭問身旁的人：“那是何人？”，這著裏衣的小身板看上去沒幾兩肉啊！
    被問的正是先前那個青年，他回道：“約莫是個問路的？”
    馬車上那人點點頭，踩著備好的馬凳下了馬車，往窩棚這邊走來。
    白芷自顧著整理自己形象，待他收拾好後，才看到坐在桌子邊的男子。
    呃……車裏坐的竟然不是姑娘，而是一個男人……
    男子身姿挺拔，身材健碩，穿得一身青色衣衫，一頭黑發用一根青玉簪子固定在腦後，整個額頭都亮出來了，他麵相冷酷，看人的眼神犀利，尤其生得一雙狼眼。卻皮膚白皙，生得一張龍口，微微綜合了他那過於冷酷凶狠的麵相。
    白芷微微的側目打量，換來的卻是被他打量男子的一聲平淡的招呼：“公子，不妨過來坐會。”
    呃……被發現了呢。
    這人看上去挺凶冷，聲音卻甚是好聽。
    男子說話間，剛才那青年已經去取了糕點之類的吃食來，一一擺在了桌子上。
    白芷見自己放在桌上那塊黑饅頭此時尤為紮眼，忙走到桌邊把黑饅頭放回了袖袋裏，一屁股坐在男子對麵，心道：是你請我吃的嗷，不是我自己賴皮過來的嗷。但是他此刻卻隻想喝水，不想吃東西。
    攤主也把熱水燒好，灌進陶壺裏捧了過來：“熱水來了，小心燙著。”
    那青年接過熱水，對攤主道了謝，攤主憨笑著：“鍋裏還有，用完了大爺喚我就是。”
    “好”
    等攤主轉身忙去後，青年不知從那裏拿出來一根細細長長的針來，插入陶壺裏的熱水，取出來一看針無異常，才對坐著的男子點點頭。
    白芷默默看著這一切，吞了吞口水，他好想去那攤主缸邊喝冷水……
    男子洗茶，泡茶，倒茶的姿勢很是熟練。
    “請用茶，公子”
    白芷接過冒著熱氣的茶水，聞著淡淡的茶香，說了句：“多謝”，便要飲用，他也不知，自己才不久喝了一壺水，怎麼又這麼口渴……
    男子略微詫異的看了眼白芷，想提醒他水還挺燙嘴……卻見他一口飲盡，想著他可能不怕燙，便不作聲。
    男子也拿著杯子慢慢喝起茶來，隨後拿了桌上一塊黃色糕點來吃。
    白芷喝了一杯茶後，還是口渴，正要去倒那陶罐裏的熱水。不料陶罐被那青年早一步拿去，泡了一大壺茶水給一路的弟兄們喝。
    這就讓白芷舉起來的手，探出桌的上半身，均尷尬在了原地……
    那一旁的男子見狀，便把自己手邊那紫色茶壺遞給白芷。
    白芷臉色一紅，沒接，忙道：“多謝”，隨即往攤主的那一個水缸邊疾步走去。
    攤主正要問他過來有事？白芷卻不願多說話，用一旁的葫蘆瓢舀水來喝，一瓢下肚，還是渴，再來兩瓢，還是渴……白芷身體的五髒六腑這會跟著火一樣，白芷急切的想降火，索性埋頭在水缸裏喝了起來，直到水缸見底，白芷半個身子都探進水缸，他才覺得好受一點，隨即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這可把一旁的攤主嚇傻了，指著白芷，驚恐萬分的說著：“你你你你你……”
    桌邊男子早在白芷一頭紮進水缸裏就走了過來，也是大驚！
    白芷看向攤主，攤主更是怕的腳耙手軟動彈不動，隻喊苦喊著：“饒命啊，饒命啊，爺爺……”
    “咚”一聲響後，攤主軟癱在地，暫時昏迷。
    白芷抬眼看向出手打昏攤主的男子，滿眼不解。
    男子直視那一雙漆黑無珠的眼睛，低沉道：“你背過去！”
    白芷不明所以，不想理男子的無理之詞要站起來，他這會身體已經平複，不再口渴，舒服的想起身伸展四肢，撇了眼水缸，也是匪夷所思！
    男子見狀，語速極快的低吼道：“背過去！”
    白芷不由一愣，為什麼要背過去！？背過去就是麵對水缸！怕是自己臉上有啥見不得人的東西了！想著，便依言背了過去，麵對著水缸。心裏也好奇，自己臉上生了什麼？還能把人嚇得腿軟討饒……但是麵前這男人卻是見過大世麵的樣子，他卻不怕……
    與此同時，先前和一路同行的兄弟們喝茶的青年聽到動靜也帶了兩人跑了過來，卻被男子舉手揮袖嗬斥住：“把守在外，不要過來！”
    青年腳步一頓，聽令而行。
    男子對著白芷後背道：“公子”
    白芷背著他應了聲：“咋啦？”
    “你去哪裏？本……我送你一程”
    能去哪裏？！不就回城去報仇大夫人咯！
    “自然是回……進京城！難不成大哥你還讓我也坐馬車？！”
    這是你自己說要送我的，我可不想騎馬顛屁股，我想坐個車！
    男子點頭應道：“可以，隻是去馬車前，你得把眼睛用我手裏這塊黑布蒙上。”
    白芷想了想從後麵伸手給男子：“那你給我吧！”
    竟然是眼睛出了問題！
    男子遞過黑布，白芷快手快腳蒙住眼睛後卻發現隔著這塊布都能看清楚外麵的一切也是在心裏默默臥槽臥槽臥槽了好多句！震驚又刺激，要知道，這黑布自己給纏了三層才纏好。
    白芷先鑽進馬車，男子卻對先前那青年吩咐道：“那攤主隻是暫時昏睡了，你待他醒來後再趕來，另外安撫著！”
    青年點頭，卻是望車廂裏看了眼，眼露警惕的看向男子，似有話說。
    男子知他心意，隻道：“無礙，我們先行，你隨後趕來！”
    青年抱拳道：“是”
    待隊伍從新出發後，青年把攤主放到了茅草堆上，這樣攤主舒服點，轉頭看到桌麵上糕點一顆不留，也是咂舌，十分鄙視剛才那蒙眼睛的公子的所作所為！
    他竟然把桌上那麼好吃的糕點都收到了自己袖袋裏……
    這邊車廂裏，隊伍還沒出發一會，白芷就扯掉了眼睛上的黑布，直視車廂裏的另一人——男子。
    “公子，唐突了，請問你有鏡子嗎？”白芷客氣的問道。
    男子還真就默默從懷裏拿出了一麵小鏡子遞給白芷。
    白芷急著看自己眼睛怎麼回事，也沒注意到鏡子什麼材質。
    男子一直在旁邊默默觀察著白芷的一舉一動。
    白芷接過鏡子就對著自己眼睛看去，鏡麵不似現代鏡麵那麼光滑，卻也看得清楚自己的容貌，隻見一雙沒有眼珠，全部漆黑的眼睛鑲在自己臉上！
    白芷也吃了一驚，手裏的鏡子差點掉落在車廂！
    白芷使勁攥著鏡子，手背青筋暴起，又把鏡子移到跟前看了一眼，確信剛才不是夢幻，而是真的！自己的眼睛沒了眼珠子卻也看得清楚一切事物！
    車廂裏一陣寂靜，隻有白芷急促的呼吸！
    “你為什麼要幫我？”若自己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回去，必定會被當作鬼怪妖魅被抓起來的！
    男子看了眼白芷，隻是拿過自己的鏡子道：“碰巧罷了。”
    白芷看著麵前雲淡風輕一般的男子，抱拳為禮道：“多謝了。”，隨即頭扭到了一邊。
    他現在煩得很，不會長此以往都要孟個布條吧！還有這事咋回事啊？昨晚被截殺，死而複生在荒山野嶺，異常口感難忍，忽然沒了眼珠子的眼睛……這一件一件細想起來，完全沒了最初死而複生的狂喜刺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恐懼襲來……白芷抱緊了自己的膝蓋，縮在車廂的一角。
    這可如何是好！？
    男子見他抖得厲害，翻了自己的黑色大氅給他蓋在肩頭，本來這是男子過冬的衣裳。
    白芷裹緊了這毛領大氅，扭頭問男子：“你為何這麼淡定，不怕我這異常之人！”
    “許是見多識廣”
    白芷聽得這話，嘴角翹了起來：“那我這樣的是被定義為妖？還是定義為怪？或者是鬼？”反正你也不怕，一副見過大世麵的樣子！
    男子似笑了下道：“你還有閑心套我話？”
    白芷扯了扯嘴角，感覺不那麼冷了，坐直一些和男子道：“說實話，變成這樣，我也很莫名其妙，不知怎麼變回來！也不知以後是不是都得蒙著黑布度日，但現在這樣也能看清眼前的一切事物，我就是在糾結，以後進進出出要不要蒙個黑布？”
    男子撇了眼白芷：“莫名其妙沒了眼珠子？”
    “是啊”
    “看你好像開心多過於悲傷？”
    “那可不”
    就自己現在這模樣，不止死而複生！大夫人看見肯定會被嚇死過去的，這樣一來，自己不用動手，光憑一雙眼睛就能嚇死她，比自己之前設想的一千種一萬種搞死她的方法還好得多！
    白芷光是這樣想，心頭就很開心，一開心就想吃東西，正好手肘碰到了袖袋，想起自己上馬車之前拿走的糕點，就掏出來吃起來。
    嗯～這糕點味道真好吃，吃得人心情愉悅，眯了眯眼睛。
    男子見他這會還能吃下東西，並不覺得他眼睛是個事，也是佩服。
    男子眼看快到城門口了，見老六還未回來，便走下馬車對行進的弟兄們吩咐了下去：“等老六回來。”
    吩咐完後，他吹了聲口哨，白芷聽得這聲響，邊撩起車簾往男子看去。
    哨聲響沒多大會，一隻大雁落在男子肩頭，還蹭了蹭男子臉側。
    男子笑笑：“好啦，把這紅繩遞給師父，他自然知道我找他何事。”
    大雁似通人語，撲騰著翅膀就朝著西邊飛去。
    白芷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尤其那根細細的紅繩，想著，莫被大雁弄丟了才是！
    男子見他探頭在窗簾，忙走了過來。
    白芷知他意思，忙縮回頭去。
    男子進入車廂，坐在一旁，不說話。
    “沒人看見，我就是聽到聲響，看了一眼。”
    男子看了一眼白芷，白芷卻看著男子正要說話，卻聽得一陣馬蹄聲傳來。
    男子示意白芷把眼睛遮起來。
    是老六快馬加鞭回來複命了：“都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