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屏住呼吸
    不久後，王獵戶的獨子踉蹌奔來，衣襟被火把燎出焦黑的洞：土匪已過了風嶺！
    婦人們頓時打翻了陶罐，醃菜壇子滾進泥溝裏，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走水路！後山暗河通著死人溝！”張鐵匠啞著嗓子吼道。
    人群像被驚散的蟻群，有人撞翻了他人背上的竹簍，金黃的穀粒簌簌漏進腳邊的小水溝，像倒流的時光。
    “小沐，跟緊我！”韓爺爺不放心的再次叮囑我道。
    “好。”我認真地應了一聲。
    青壯年們在荊棘叢中撕開了一條血路，張鐵匠的釘耙勾住岩壁借力，卻在落腳時踩滑了青苔。
    劉家媳婦懷裏的孩子突然啼哭，驚起了林間夜梟，撲棱棱的振翅聲裏，李老漢的布鞋已陷進沼澤。快！王獵戶拽住他的後領，兩人跌進了暗河支流，渾濁的河水灌進鼻腔時，隱約聽見土匪的刀鞘磕碰岩石的脆響。岩縫窄得需側身蠕動，陳寡婦的銀簪卡在石壁間，她狠心一扯，發髻散落的瞬間，後頸差點兒就貼上了後來盜匪的刀背。眾人屏息擠進洞口，卻見鍾乳石下橫著具白骨，指骨間還攥著半截鏽箭——正是去年失蹤的采藥人。
    山洞內壁滲著水珠，在火把映照下像一串串將墜未墜的血淚。劉家媳婦抖開濕麻布裹住孩子，卻聽見岩壁傳來細微的哢嗒聲——那具白骨腳邊的鏽箭竟在顫動著。
    李老漢的油燈照出箭杆上模糊的刻痕：三年前剿匪時失蹤的守軍製式。張鐵匠的釘耙突然脫手，金屬砸向地麵，驚起一群蝙蝠，撲簌簌撞向洞頂垂落的鍾乳石柱。王獵戶按住腰間柴刀，刀鞘卻碰倒了水窪，水麵倒映出岩縫外一閃而過的刀光。最深的陰影裏，白骨指骨間那半截鏽箭，不知何時已斷成了兩截。
    “都小心點兒！”
    “韓爺爺……”我扶著韓爺爺的胳膊，後脊背不禁一陣發涼。
    “害怕了？”感覺到我的不自然，韓爺爺抬手拍在了我肩膀上。
    “嗯。”我誠實地點了點頭，這場景委實讓人發怵。
    “別怕，大家都在呢！”韓爺爺安慰我道。
    岩洞深處滴水成簾，眾人擠在鍾乳石投下的陰影裏，聽見盜匪的吆喝聲在洞口忽遠忽近。張鐵匠用釘耙抵住岩壁，碎石簌簌落下，像一場微型山崩。王獵戶突然按住了李老漢的嘴——劉家媳婦懷中的孩子此刻正攥著白骨指間的鏽箭，箭杆上暗紅的痕跡不知是鐵鏽還是陳年血跡。
    劉家寡婦顫抖著解開包袱，半塊豆渣餅掉在石縫間，立刻引來幾隻綠眼蝙蝠撲棱棱飛起，翅膀掀起的風裏，岩壁上多年前用火把熏出的逃命二字忽明忽暗。盜匪的刀尖挑開垂落的藤蔓時，洞頂滲下的水珠正巧滴在鏽箭上，叮的聲響讓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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