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有了愧疚
    灶間飄來野菜湯的酸澀香氣，我一時沒忍住咽了咽口水。
    “餓了？”駝背老漢瞥過我，翁聲問道。
    “嗯。”我實誠地點點頭，摸向了肚子。
    “先來一碗，一會兒我去為你尋些草藥。”駝背老漢粗糙的手端給我一碗飯道。
    “謝謝老丈。”我忙道著謝。
    “謝啥，我姓韓，又比你大這麼多，你喊我一聲韓爺爺就是！”駝背老漢擺擺手道。
    “韓爺爺，我叫小沐！”
    “小沐，快吃吧，多吃點兒。”
    ……飯後，韓爺爺去了趟山裏，找了些草藥回來，用搗碎的藥草替我敷傷，粗布摩擦傷口時我悶哼了一聲。
    “疼了？我輕點！”韓爺爺若有所思道。
    “好。”
    暮色爬上土牆時，老漢將灶膛裏的紅薯挑出最甜的一個，用衣角擦灰的動作像在擦拭玉器。
    “小心燙著。”我伸手去接，韓爺爺縮回手，把紅薯掰開兩半，把芯最軟的那截遞了過來。
    晚間，韓爺爺的眼睛在火光下眯成一條縫，皺紋裏藏著半世紀的風霜。他忽地抄起門後的竹竿“啪”地打落梁上懸著的蛛網，驚起了幾隻藏灰的蛾子。我哼了一聲，見那竹竿挑著件舊棉袍倏然罩住自己，帶著陳年艾草的氣味。
    “莫動，傷口又疼了？”韓爺爺的聲音像曬裂的樹皮，卻往我背後塞了個瓷枕。
    “嗯！”我額角冷汗浸透瓷麵，聽見灶間傳來陶罐輕磕聲——竟是溫著的米漿。韓爺爺的布鞋底磨得透亮，此刻卻像生了根般杵在門檻，影子投在我臉上，隨著光亮舞動。
    “喝點湯，我再給你上上藥。”
    “好，謝謝韓爺爺！”
    “乖娃，遭了大罪了。”
    這一瞬間我突然有了種想哭的衝動。
    當夜半我被柴火的噼啪聲驚醒時，灶台裏正閃爍著火光。
    次日，盆裏的晨光晃著韓爺爺的銀發，他執意要先給我絞熱毛巾。
    “還好，不燒了！”韓爺爺粗糙的手指在我額角停留三息，才轉去擰自己早已冷透的衣襟。
    第三日清晨，我的身體好了不少，起來時，發現桌上多了碗臥著荷包蛋的粥。韓爺爺正背對我劈柴，後頸曬脫皮的皮肉隨著動作簌簌顫動，像片將枯的老樹皮。
    “韓爺爺！”
    “醒了？粥喝了吧？”韓爺爺轉過身，渾濁的眼裏透了幾絲笑。
    “嗯。”想到碗裏的荷包蛋，我心裏頭忽地有了愧疚，往身上摸了摸，除了脖子上我爹和我娘給的平安扣，啥也沒摸出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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